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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飛鷹(4)

  根據江文凱及南京軍部的指示,空軍部隊進入戰爭狀態,隨時待命。


  霍克3轟炸機內的炸彈滿荷,指揮官並飛行員、報務員的戰術訓練密集緊湊,一遍遍的演練著。飛機一旦升空,危險係數遠遠高於陸軍的訓練,飛行員要全神貫注的一遍又一遍完成一個個高技術難度動作。夏日酷熱,訓練結束,飛行服都是粘在身上,人像被水裡撈出來一樣。


  早上出門前,接了一盆水擱在了門口,等到中午回去的時候,水都是燙的,正好可以沖澡。凌寒這種做法被那些糙漢子們說嬌氣,可是,凌寒自己腿受過傷,一被冷水激,腿疼的不行,他便是多了幾分注意。好在,他也並不在意旁人怎麼說。


  8月初的杭州,中午的溫度將近四十度,實在是太熱了。凌寒脫下來的飛行服都能擰出水來,彷彿是被洗了一樣。凌寒拿毛巾擦著澡,才涼爽了些。


  「沐隊長!」一個人大大咧咧的推門進來了,凌寒剛剛洗完澡,正在換衣服,他倉促繫上褲腰帶,一臉好氣的看著來人正是劉存剛。


  「哎呀……」劉存剛驚叫了一聲。


  「得,我都沒說什麼,我也穿著衣服呀……你是天天摟著小嬌妻轉了性子啊?」


  凌寒著實無語,軍營里都是集體生活,這裡幾乎沒有女人,夏天熱的時候,士兵們就穿褲子赤裸上身很是常見。他都沒有說什麼,劉存剛這一身驚叫,好像叫人以為怎麼樣了。


  「沒……之前大家都開玩笑說凌隊長細皮嫩肉的怕晒黑嘍,所以總是長褲襯衣穿著妥妥噹噹的,都說這世家出來的跟我們糙漢子不一樣。沒看著你也是……」


  劉存剛說著,聲音弱了一些。


  凌寒不在意的笑笑:「行軍打仗,行伍中人,幾個身上沒個疤痕的,算不得什麼?我比你大個七八歲吧,在軍營里也比你多呆了個七八年呢,陸軍還真比不過空軍高貴,都是這麼過來的。」


  「身上有疤的不教當飛行員的……」劉存剛道。


  凌寒恨不得把毛巾直接甩他臉上。這一條,確實是有的。那是針對招考時候的學員的,因為有疤痕會有再度創傷的可能,增加危險性,這是一條很高的防範於未然的規定。不過,這種規定不會針對於凌寒這樣身份的長官的。只是,凌寒也忽的想起來,這一身也皆是美國歸來之後造成的。


  「學員的話,不該是身上有傷的。但是,既然是士兵,只要能上戰場,沒有再撤回來的。轟炸機飛行員傷亡率,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極高的。我的傷不算什麼,但是,日後真的開戰,那些傷,那些傷亡,才是最痛的!稍有不慎,就是生死事大,當珍重!」凌寒正色說道。


  這些血氣方剛的青年,熱血激情,勇敢無畏,他們是抱定信念一戰的。但是,凌寒更是處處的告訴他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是,沐隊長!」劉存剛道,想了想:「沐隊長,現在的隊長們告訴我們都是不畏死,犧牲到底的,只有您這麼說……」


  凌寒慢條斯理的把襯衣穿好,繫上扣子:

  「這不衝突……死要死得其所,犧牲要值得。一個飛行員,尤其要不畏死的勇氣,高空殊死搏鬥,稍事心軟,恐懼,不夠勇猛,可能就會潰敗逃散,殃及戰友。不過,更要有精湛的飛行技術,千萬保重自己……要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自己,活下來,戰爭才能勝利。」


  劉存剛敬禮。


  「找我什麼事兒?」凌寒問道。


  「您的小嬌妻找您,說讓您給她回電話。讓您給說了這麼久話……」劉存剛道,這才想起來彙報,摸摸腦袋,很不好意思。


  凌寒笑笑,跟他一起往外走,擺擺手,表示沒事兒。


  「您不怕她著急生氣呀?」劉存剛問道。


  劉存剛自從娶了那位美麗的女校長,對女性的尊重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軍中上下都笑稱他怕老婆,劉存剛也不以為意。


  凌寒笑笑,沒有回應。他習慣了曼卿的等待與溫存,從來沒有想過曼卿是會因為等待生氣的吧。


  電話那端,不出意外,是曼卿告訴凌寒,他的父母家人已經離開北平,自南京轉道揚城的諸事。北平淪陷,陸曼卿和徐穎珊的家人都在北平,沐家兄弟連忙聯繫親家,詢問去留的打算。陸曼卿的大姐陸曼若的先生也在政府供職,去往南京,投奔親友,尋找工作機會;二姐一家去了香港;徐穎珊父母兄弟皆是去了香港,倒是不必擔憂。北平的沐宅有看宅子的劉忠夫妻,表示他們不願意離開,還繼續看宅子。曼卿的父母隨陸曼若夫妻到南京,又由曼卿迎接至揚城。


  曼卿講著自己的安排,凌寒應著,皆是表示贊同。


  「我最近實在太忙,顧不得上回家。你幫我向二老告罪。家裡的諸事兒,你且安排,拿不定的跟韓燕嫂子商議即可了……二老自北平來到南方,生活多有不適應,你且提醒著羅嫂他們照顧著。」凌寒道。凌寒對待老人從來都是這麼周全。不管他與曼卿的關係如何,及至他在秦皇島生活的時候,他也陸家拜訪也是禮數周全。


  「這些我都是知道。凌寒,我最是擔心你……」電話那端,是滿滿的關切。


  「我知道……放心吧。」凌寒道。


  曼卿咬著嘴唇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有話未說出口。曼卿想只等著有一日,見到凌寒時候再告訴他,她想看到他歡喜雀躍的樣子。


  他們平淡的說著家常話,凌寒的從容,曼卿的溫和,一如平常。哪怕是血火的戰爭就在眼前……


  ————


  北平失陷之後,國民政府決定改變過去一直被動防守的局面,把日軍由北向南的入侵方向引導改變為由東向西,以利於長期作戰。軍部幾番制定反之後,決意在上海採取主動反擊的戰役。


  1937年8月9日,日本海軍中尉大山勇夫等兩人駕車闖入上海虹橋機場挑釁,被駐軍保安隊擊斃。事發之後日本要求之國民軍撤出上海,被上海市長拒絕。在全民抗日浪潮推動下,國民政府發表了《自衛抗戰聲明書》,宣告「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實行天賦之自衛權以應之。」


  是夜,筧橋航校內,會議室里燈火明亮,卻鴉雀無聲。


  作戰計劃,戰術策略,路線,已經被討論了很多遍。面對怎麼樣的情況會有怎麼樣的應對,遇到怎麼樣的可能應該怎麼處置,事到最後,只是枕戈待旦,等待一聲令下。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每個人身前的一疊紙,和一個帶有空軍標識的信封。


  空軍作戰之前會寫遺書,這是一個傳統。沒有人說,但是面對著一疊紙,大家心知肚明。


  「吳兄親啟……」


  四個字寫下,凌寒便停了筆。


  職業軍人,守土有責。他與大哥是一樣擔當一樣的責任,他們明白彼此的選擇,生前之事無需多言,身後之事,亦不必掛牽。凌寒一時間不知道要跟大哥說什麼。


  目所及,每個人握筆都比往時握槍多了幾分力,然而,無幾人能夠寫的下去。因為已經無會議商議,陸陸續續的有人退出了會議室,有人已經紅了眼圈……


  那一夜,到底是有幾間宿舍晚熄了燈。


  ————


  8月13日下午兩點,南京空軍指揮部發布對日本作戰第一號令,原在周家口、許昌等華北地區的空軍大隊分赴廣德和筧橋等機場,空軍部隊進行集結,參加淞滬會戰。


  8月14日凌晨2點,南京空軍指揮部再度下令中國空軍各轟炸大隊對敵在上海及附近水域的重要目標據點實施連續轟炸。


  窗外風雨大作,電閃雷鳴,筧橋航校的大會議燈火通明。


  谷至、凌寒等人安排作戰事宜,凌寒一身軍裝,站在地形圖前,與會議室里的幾位將領分析著作戰計劃。


  「根據報告,目前華東沿海一帶正值颱風過境,長江中下游及蘇浙兩省籠罩在一個巨大的低氣壓下,暴風雨區域達300公里,風速達每秒22米。這雨非常大,作戰很困難,我們要有充分的準備!」


  「日本的軍艦在上海了,我們的首要目標應該是他們停靠的匯山碼頭和軍艦。不過,霍克的火力不夠。現在大批部隊不在筧橋,我們僅有一個大隊,很難對軍艦造成實質的影響。等到部隊彙集筧橋,就可以組織大規模的轟炸……這裡,公大紗廠,這裡是日本的軍械庫。軍械庫里有火藥,而且靠近紗廠,很容易被引燃。我們肯定要炸掉這裡……」


  「這樣的天氣下起飛么?」邵陽訕訕的問了一句。


  外面雷電交加,天氣極為惡劣。雷雨中飛行雖然是訓練過,但是,實戰而言,是比訓練困難很多的。這是國民軍空軍的第一號作戰令,是空軍部隊第一次對日軍作戰,不容有失。


  會議室里坐著的軍官們一個個面色越發的難看。


  凌寒衝到辦公室的一個角落,猛地打開窗戶,任由狂風攜著雨颳了進來,外頭一道道的閃電格外的刺眼,一聲聲的雷刺耳的轟響。


  「暴風雨來的路上,從周家口,從許昌,從信陽趕來的部隊可能也在來的路上了!一般來講,電閃雷鳴不會持續太久,一個小時候,只要雷電稍遜,我建議我們按照原計劃作戰!」


  「我同意!」邵陽響應。


  作為國民軍執行對日本作戰的第一號令,三點鐘的筧橋機場暴雨如注,卻依舊緊張肅殺。筧橋航校的教官出動一個中隊九架飛赴上海。


  這個中隊由凌寒親自帶隊,全部由筧橋航校的教官組成——剛畢業的、年輕的飛行員的飛行時長還是太少了,而教官們無論之前來自東北軍還是廣東軍,技術經驗都遠勝一籌。選派人員組隊的時候,劉存剛等人也曾經表示異議,不過被凌寒否決。凌寒告訴他,我上午告訴過你的是什麼,不可冒不必要的風險,要鄭重自己,留可用之身做最有用的事情!

  雷電少了一些,然而,暴雨如注,夜極黑,這種條件下飛行無論如何的危險難度高了太多。面對如此的危險任務,凌寒帶隊,這些職位較高的軍官們無一畏戰。


  一身飛行服,凌寒坐在駕駛艙,拉動操縱桿,霍克機輕巧的躍入空中。


  8月4日清晨七點,筧橋航校的教官的隊伍準時出現在上海上空。他們先是飛抵虹口,對日軍的作戰司令部、海上戰艦進行轟炸,之後,轟炸了日本公大紗廠。炸彈轟鳴中,引爆的軍械廠的軍火,漫天的炸彈起飛,軍械庫被成功摧毀!


  此時,雨夜穿梭而來,自周家口機場到筧橋支援的飛機也抵達上海海域,對日本戰艦、登錄碼頭進行轟炸。


  雨夜中穿雲而來的藍天飛鷹並不知道,日軍因為颱風影響,於幾個小時前取消了作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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