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1)
知悉年廣為等人安全抵達香港,凌豪與季雅和都是鬆了一口氣。
凌豪與季雅和都在馥郁日化廠工作,凌華倒是清閑了很多,左右無事,便帶了書琪回揚城,留凌豪與季雅和小夫妻在上海工作。
夏日的上海晨起的時候就有些溽熱。凌豪最是耐不得熱,起床覺得身上沾滿了汗,便跑去沖澡,大早上就開始嚷嚷的要喝冰粥。傭人周媽反覆的說著,這對胃不好,就是年輕火力壯的時候也不許這麼折騰自己,凌豪哪裡聽得進去,坐在沙發上靠著,一臉的不服,拒絕去喝豆漿。
「那你涼了再喝好不好?」季雅和柔聲道。
凌豪依舊是少年時候的大少爺脾氣,是被家裡人寵壞的性格。雖然長大了,工作了,很多時候都會節制一些,但是在家裡仍舊是免不了的任性。
凌豪看妻子笑意盎然,語氣溫柔,也略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點點頭。
門鈴被按響,周媽去開門,三輛車,站著七八個警察。
「你們幹什麼?」周媽不由得有些膽怯,顫巍巍的問道。
「這是沐凌華家么?」警察問道。
「是,您找誰?大小姐不在的。」周媽回答。
「找沐凌豪和季雅和,開門……我們有警方的搜查令……」警察道。
周媽愣在院子里,也不知道要不要開門。
「我們,我們少爺和太太怎麼了……」
「叫你開門你就開門,你廢話那麼多幹什麼!」一個警察嘶吼著。
這個時候,屋裡的凌豪與季雅和也聽到了聲,旋即走到了院子里。
看到很多的警察,凌豪也知道不妙,卻也鎮定的說著開門。
「我是沐凌豪,什麼事兒?」
警察打量著凌豪,一揮手,有警察推搡著一個粗布衣服的粗壯的中年人從車裡下來:
「你看看,那天你見到送年廣為上船的,是這個人嗎?」
「是,就是他……他們夫妻都在,我肯定沒有看錯……」
中年人道。他伸手指著凌豪與季雅和,很篤定的說。
「沐凌豪,季雅和,你們幫助通緝犯年廣為出逃,你們還有什麼說的?」警察問道。
「您是不是弄錯了?我不認識什麼年廣為的,也沒有送什麼人上船。您不能單憑著一個人隨便污衊我們就說我們犯罪了啊。」
季雅和果斷的矢口否認。他們不能判定對方有什麼證據,但是,努力不要自己亂了陣腳。
「這是別人送行的照片,恰好是拍到了你們了……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想狡辯也沒事兒,船長已經在警察局等我們了,你跟著我們走一趟,到時候對質吧。」
警察抖著幾張照片給季雅和和凌豪看。
照片中間,是一個船員與妻子的照片,最邊上卻是凌豪與年廣為握手道別的畫面。
「沐凌豪,你別說,這不是你,你不認識這個人吧?」
對方是有備而來,連船上也被他們扣押,儼然,事情已經瞞不下去。
凌豪搖搖頭:
「不,這是我。年主編是我報社的領導,我當然認識。是我送他離開的,不過,這件事情,船長船員和我的妻子都不知情。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凌豪的聲音緩緩,卻說的很是鎮定。
「我們懷疑你是赤黨,參與反政府的事情……」
警察呼喝著。
「沒有……我只是出於幫助朋友的考慮,我從未參與任何政治團體……」凌豪道。
然而,警察卻沒有聽他的辯解,抖了抖手中的搜查令。
「這是搜查令,我們奉命搜查。你做沒做什麼,我們要調查之後才能夠確定,搜!」
「你們……你們這是幹嘛……」周媽想去攔,被季雅和拉住了。
凌豪與季雅和對視,季雅和多是惶恐,凌豪倒還是多一些鎮定,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沒事兒的……」
警察搜檢了很久,書房,客廳,卧室,一地的狼藉,然而依舊是一無所獲。
「你們跟我們走一趟吧,就算是現在沒有證據你參與赤黨的活動,但是你協助通緝犯也是大罪……」
「我跟你們去,但是我妻子不知情,這一切跟她無關。」
凌豪道。
警察猶豫著,點點頭。他們的手中表面季雅和參與的證據不足,更何況,他也是知道沐家的背景的,便沒有再堅持。
「凌豪……」季雅和終是按捺不住擔心,一把挽住凌豪的手臂。
「我不會有事兒的……跟大哥講吧……」凌豪道,目光一沉。他原是不想牽扯凌晨的,看來還是要麻煩大哥了。
「太太,您放手,不要讓我們為難,我們會公事公辦的。」警察道。看著凌豪的鎮定,警察到底也並沒有更猖狂。
凌豪向季雅和點點頭,沒有往時生活中偶爾會有的煩躁慌張,也沒有肆意的少爺性情,在危難時候,凌豪反倒是鎮定的安慰妻子。
「沒事兒的。」
季雅和鬆開了手,目送著凌豪被警察帶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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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了季雅和的電話,凌晨的臉色有些沉重。
江文凱打擊積極分子,進行黨務整頓,搞得轟轟烈烈。凌晨有些排斥這些事情,雖然表面上響應贊同,也並沒有做什麼工作,是以,江文凱那些嫡系的人就一直有所議論。現在,自己的弟弟牽涉其中,凌晨更是給人口實,很是被動了。
「大哥,要不然我去上海吧,我說來辦事兒比大哥身份更方便些。凌豪也沒有參與什麼激進分子的活動,並沒有怎麼嚴重,也不用大哥出面。」凌寒會解其意的說道。
凌晨若是出面聯繫,南京政府必然不會過分的為難凌豪,但是,凌晨需要付出的代價一定是非常大的。揚城的權力是他們的士兵血戰才拿到的,凌晨自然不願意輕易被威脅。
凌晨點點頭:「你也小心謹慎些……你若是見到凌豪,也別責備他太過。」
凌晨一如既往的偏袒著凌豪,這倒是在凌寒的意料之中。
「大哥,你放心,我知道的。凌豪前幾日回來,曾經二哥和二嫂說過報社的事情,當時他就說報社的政治化很嚴重,他不是很喜歡那樣的氛圍,他回上海就辭職。季雅和也一再說,他沒有參與任何激進分子的活動,不過是因為在港口遇到,同事遇到危難,他不得不救。這事兒,本來就是是非難斷。凌豪救助同事,雖然有些考慮的欠妥當和簡單的地方,但是,到底也是同事情義,也可以理解。」
凌寒平和的說著。凌晨一直毫不掩飾的偏袒凌豪,凌寒曾經為此指責凌晨,最後招致凌晨一頓捶楚,他自然也是學乖了。
「他畢竟還是不知道局勢複雜,不知道深淺,哎……在警察局,吃些苦頭,便是日後也能夠多思慮些,不要那麼魯莽。」凌晨嘆息。「你去吧,遇到什麼事情,隨時跟我聯繫。如果實在你出面解決不了,我再另想辦法……」
「是。大哥,不過既然是我去,我便是私誼去找江文凱,或者是別的什麼辦法。若是事發緊急,也請原諒我擅專。」
凌寒斟酌的說道。
凌晨點點頭,一聲嘆息。
雖然凌寒應的爽快,可是,凌晨也知道事情很是棘手,若是自己不出面,江文凱難免會是為難凌豪與凌寒;但是,若是他出面揚城又會被要挾。凌寒挺身而出,想的是為凌晨解圍,援手凌豪。凌晨知道,他必定也是面對重重的困難。
「我相信你是知道分寸,你自己決定就好……」
凌晨看著凌寒,目光深沉。兄弟彼此對視中,是理解與信任。凌晨相信,此時的凌寒是能夠與自己一起承擔起沐家與揚城的人。他的所作所為,一定不會辜負自己的期望的。他偏袒幼弟,顧念文弱的的凌言,因為他相信凌寒的勇氣與能力。
「嗯。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一會兒開車去上海。大哥放心,我一定會把凌豪平平安安的帶回來的。」凌寒道,微微躬身。
「你自己也要當心。」凌晨叮囑。
凌寒楞了一下,點點頭。大哥倒是少見的這般叮嚀囑咐了。
「大哥放心吧。」凌寒淺淺一笑。、
與妻子匆匆道別,三言兩語說清楚事情的原委。曼卿很是不放心,要求跟凌寒同去,被凌寒果斷的拒絕,臉色也有些冷。
「曼卿,這事兒該怎麼處理,會怎麼樣,我自有分寸。我知道你的擔心,也可能你會有別的方式,但是,不該是那樣的。」
凌寒說的言簡意賅,但是,曼卿看得懂凌寒的堅持與執拗。
「你,自然是心地坦蕩,可我怕他們會為難你……若是因我,江文凱格外為難你,我……」
曼卿皺著眉頭,抓著凌寒的袖子,說話都不是很順暢。
「你想多了。他是政府的領袖,若還是計較這些,豈不是太小家子氣?別多想了,等我回來。既然是我的妻子,就該相信我,聽話……」凌寒拍了拍曼卿的肩膀,神色略是多了些溫和。
曼卿猶豫著想說話,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