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以歸
「我不過,是坐在這,就看到你桌子上擺著的幾頁紙……我什麼都沒有翻動……」
陸曼卿說著,有些氣弱,更是委屈氣苦。
曼卿病了幾日來,凌寒更是借故去客房住,每日兩個人只是早晚幾句客套話。她看得出來凌寒的敷衍,心裡不悅也是忍著,人前更是幫凌寒周全著。凌寒從來很少回這屋,今日一來便是一番指責,讓曼卿很難接受。
「這也是我的房間,平日也沒見在這裡呆過多久,我坐在這裡都不成?非是辦公的書房,本也不會有什麼機密文件,你又何至於此啊!」
曼卿犀利的幾句指責,讓凌寒也一下子冷靜下來。
「對不起,曼卿,我太衝動了……這屋子自然也是你的房間,你坐這裡當然可以。書桌上沒什麼東西,你用的話,隨意放吧……」
凌寒沉默著到裡屋,拿了柳條箱子收拾東西。
曼卿看凌寒收拾衣服,連春天的衣服都帶上了,必然是遠行。曼卿就站在凌寒身邊,看著他,神色凝重。
「我被派到去北平訓練參戰軍了。今天去滁州,不日就直接從滁州北上了。」凌寒道,向曼卿解釋情況。凌寒也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的舉動,為什麼那麼衝動的指責曼卿。書桌上本來也沒什麼東西,而他又要出門很久。
曼卿有些驚訝:「去北平?多久?」
凌寒放下手裡的衣服,與曼卿對視:「我也不知道去多久。參戰軍練兵,自東北軍、直軍、皖軍還有山東軍集合的,應該會持續很長時間,是備戰的……」
凌寒的話已經很明白了。練兵是為備戰,那麼,很可能就是要上戰場的。這些,陸曼卿自然是知道的。
「要打仗嗎?」曼卿很是驚詫。
凌寒搖頭:「不是。名義上是一戰的參戰軍,但是應該不會真的去歐洲戰場的。只是備戰,不過,南方在召集北伐軍,南方一旦北伐,應該是參戰軍迎戰的。」
凌寒說的很淡定。軍人備戰出征,本是日常,沒什麼意外的。即使是大哥下令著他入參戰軍,也沒半分的猶豫,因為他們都知道,他使命如是。
只是,曼卿到底只是女人,這麼突如其來的消息,還是讓她震驚了。
曼卿走進凌寒,動情的從他的身後擁抱凌寒的腰:「怎麼,突然就走,突然就可能打仗?」
凌寒的手扣在曼卿的手上,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
「曼卿,我是軍人,我職責使命都是這樣的,一旦有軍令下,離家練兵備戰參戰都是常事,這些你從來都知道的,對不對?」
曼卿嗯了一聲,卻不說話。
「曼卿,我知道我很對不住你,這場匆忙的婚姻,我都沒有好好的待你,現在又要讓你等待擔心了。可是,曼卿,眼下的事情,是軍令如山,是必須的。」
凌寒聞言軟玉說道。似乎也是此刻,他意識到,自己真的不是一個人,有人在等待她,需要他的交待。
「我要做什麼?」曼卿獃獃的問道。
凌寒略略思索:「你等我回來就好。養好身體去醫院工作也好,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也好。大嫂懷孕,可能需要照顧,需要你費心了。可能你會擔心我,但是不用過分的擔心,我肯定安然無顏的回來。如果你無聊,就看看書吧,我桌上有幾本書可以打發時間的……如果你想回北平待一段時間也好……」
凌寒努力的想著,以一個丈夫的身份,想著他們是一個家庭,那麼,他的妻子該是怎麼樣的狀態。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曼卿道,頭靠在凌寒的背上,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和氣息,努力的把相互依靠的感覺悄悄的記在了心裡。
「你們是在北平練兵嗎?我要是回北平,是不是可以看到你?」陸曼卿問道。
凌寒緩緩拉著陸曼卿轉過身,把她抱在懷裡:「不是的。在廊坊和天津一帶,也許會拉練,可能也沒有什麼機會去北平的。曼卿,也許以後你要習慣我不在的日子,我是一個不稱職不合格的先生,虧欠你很多……」
「不用說了,你想說的,我都明白。」曼卿站直了身子,看著凌寒,幫他理了理衣服:「我是你的妻子,我會做好這個妻子的身份的。你放心的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兒,練兵也好,南征北戰也罷,我都會是你最合格的太太,我陪著你,等著你……」
凌寒感激的點點頭:「謝謝你。」
曼卿莞爾一笑:「來,我幫你收拾行李呀……等著,我幫你帶上些常用藥吧。」
「好。」凌寒道。
「如果可以帶軍醫就好……我比你們的軍醫都合格。」曼卿不無惋惜的說道。
「只是集合練兵而已,用不著你這樣厲害的軍醫……再說了,你道你是軍醫隨軍的,旁人一定會說我謀私的……饒是你做軍醫哪一支軍隊都搶著要,我怕都不敢說。」凌寒半開玩笑道。
「哈哈……給你們做軍醫大材小用!」曼卿道。
小夫妻離別在即,難得開著玩笑,一時間也消弭了不悅。
在軍部凌寒與鄭文雄一道,聽凌晨吩咐著關於帶兵北上練兵的事宜。旋即,凌寒與鄭文雄同行趕赴滁州,兩人再度搭檔合作,鄭文雄也很是高興。兩個人一路討論了些見解,不多時,一夜未眠的凌寒困頓不已,沉沉睡去。
凌晨與凌寒軍人秉性,也不把這離別看做什麼,只是凌豪聽到凌寒已經是去了滁州再轉道北上很是意外。
「三哥怎麼的這麼匆忙就走?昨天一天一宿的奔波,今天又是一路的奔波了……」凌豪心裡很不落忍。
「你三哥是軍人,真是行軍打仗幾日不眠不休奔走的都有,這不算什麼的。」凌晨安慰凌豪。
凌豪點點頭,旋即坐近了凌晨:
「大哥,你沒有看到三哥昨天有多威風多有氣勢,那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機敏利落,颯爽英姿!我真佩服他!」
凌豪毫不掩飾對凌寒的崇拜。
「那就日後多向你三哥學著點……」凌晨道,語氣甚是和緩。
凌晨看著凌豪長大,凌豪從來都是毫無心機的坦率真誠,不同凌寒一般的鬥智斗勇鬥狠,兄弟鬥了很久一定要分個輸贏勝負。及至這些時日,凌寒才肯坦白坦誠些,也乖順了一些,然而,這半年多,其實是兩敗俱傷誰都是傷神。
凌豪單純如水,凌晨也只當他是幼弟。
「大哥,震旦大學希望我擔任他們一個學期的西方經濟學理論的講師。其實之前他們有邀請,我怕是時間不能夠確定拒絕了。可是這個學期原本安排的那位老師去了香港,一時難以延請老師,所以讓我應個急……」凌言道。
凌晨點頭:「你自己安排定奪吧。我這邊沒什麼事兒。大姐在上海生意忙,你若是在上海能夠幫她照應倒是更好的」
凌言應著:「那是必然的。還有凌豪……你日後怕是不能逃課了啊,二哥也是貴校的先生,你一旦逃課,我必然是知道的。」
凌言半開玩笑的說著凌豪。
凌豪很是委屈:「我哪裡逃過課了,二哥,你不要冤枉我!二哥,你可是監督我讀書監督慣了,從美國到上海,從我讀中學到大學,都不厭煩的!」
凌言哼哼一笑:「這邊是二哥的責任,也是你的命,你跑不了!」
「那是最好。日後搭二哥的車回家吃飯是再好不過!」凌豪樂得如此。
「你呀……」凌言也頗是無奈。凌豪從來是這樣樂觀的性格,凡事兒都能找到讓自己舒服愉快的一面。
及至兄弟們匆匆忙忙的一聚,便是又四散而去。揚城的沐公館建的時候是為幾個兄弟成家之後的住處都安排了房間,是以格外的敞亮。建成之時,彼時他們都不在國內,凌晨與明俊兩家人冷清的住了幾年,及至凌言等人回來了,卻也是熱熱鬧鬧的時候少,冷冷清清的日子多。凌言、凌豪攜了季雅和同去上海,明傑也雖凌言去上海,沐公館中,又只剩了凌晨與明俊兩家人。
凌言他們臨行之前,明俊派去調查季家事情的人查到了結果。果然就是季定全的二姨太和三姨太合夥搞的鬼,他們找了下人尋摸了沒有家拖累的一個光棍夥計,讓他借了季雅和母親出門的機會,以季定全的名義騙到了季家的布莊,趁著她等待的時候給下了葯,迷倒了,然後製造了一個通姦的假象。有人一進去,這個夥計又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打了人奪門而逃。其實,當時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實,只是,季定全在姨娘們的攛掇下先入為主。
這個夥計拿了兩個姨娘一大筆銀子在外頭吃喝嫖賭一番敗光了銀子,又去胡吃海喝的時候沒錢結賬,然後被扭送了官,這暴露了行蹤。這個夥計被依法官辦了。只是那兩個設計的姨娘,因著他們拒不承認,一時間也沒有鐵證,是以,難以查辦;而且就算是查辦了,她們也只是慫恿,季雅和母親畢竟是自殺,她們的責任也關不了幾年。季定全自然是回護著兩個姨娘,不願意自此之後家破人亡,一直托關係,為姨娘們求情。話問至季雅和,季雅和明白其中的厲害與難處,便也是不要求再追究了,然而,心裡也是厭極了那個家庭。季定全理虧,領了兩個姨娘回家,便也再不敢驚擾季雅和。
及至這事兒了了,凌豪陪著季雅和去給母親掃墓,季雅和靠在凌豪的身上,只道:「到如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