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事興
黃浦江邊,凌寒與藍玉堂道別。
「子弟不肖,給沐家找麻煩了。」藍玉堂和和氣氣的說道。
凌寒微微躬身:
「不敢。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人總是願意付出代價把自己放在安全的位置上。只是,每個人衡量代價的標準是不一樣的。如果把別人當做自己安全的代價,可能就是不道德的了。不是誰都願意做犧牲品的!」凌寒道。
藍玉堂讚賞的點點頭。
長風而過,藍玉堂衣袂飄飄。這個江湖縱橫的黑幫老大臉上並沒有多少殺伐之氣,倒是有著倦態。
「最開始,我們一幫窮苦兄弟不願意當別人的犧牲品,不願意跪在別人腳下被人踐踏,才拚命撐起了藍幫。我們講究著義,想著也是照顧著窮苦兄弟。可是,攤子越鋪越大,勢力越來越大,錢越來越多,很多人就變了。我很多時候也想著能夠如當年那樣意氣風發的果斷的干他一場,清除些蛀蟲,讓藍幫長遠些,可是,老嘍,力不能及。我就盼著有你們這樣的青年才俊能夠進來,帶著藍幫往前走。」藍玉堂看著凌寒,眼中有期盼的光。m
藍玉堂的意思再明了不過。
然而,凌寒還是笑著搖搖頭:「凌寒是沐家子弟,幼乘家訓,實不敢違背。不過,凌寒有句勸告還是想說說給藍爺聽,晚輩說這話可能是大忌諱,不過藍爺信得過,凌寒不隱瞞心中的意思了。藍爺,煙膏子害的窮苦兄弟比藍幫維護的兄弟多了不只是十倍八倍,若是藍爺真想著長久,這個買賣我勸藍爺早點收手……」
凌寒俯身在藍玉堂耳邊,緩緩說了後半句。
藍幫經營鴉片的確是存在的,但是,也是暗中經營,去不料被凌寒當面說了出來。
藍玉堂瞬間眼漏凶光。
凌豪卻無所畏懼,仍舊是坦然。
良久,藍玉堂點點頭:「去吧,你的建議我聽進去了。你話說的坦誠,我藍玉堂認你這個小兄弟……」
凌寒深深一鞠躬,轉身而去。
海風吹著凌寒的風衣下擺翻卷,而他,始終的步履堅定。
路過電話局,凌寒特意打電話去了雲清官邸,問邵陽與綠蘿安置在哪裡。得到的消息卻是綠蘿已經返回北平,回到了她自己的公寓。
綠蘿拒絕雲清的安排,雲清也只好派人暗中保護,亦或者是跟蹤。
雲清得到的消息,不想告訴凌寒,他亦知道,那些事情凌寒肯定也不想聽。
報紙披露了震旦大學畫室殺人案,案情是美術專業學生何音與法律專業學生曹江林是戀人之間的關係,曹江林去探望何音,何音當時拿美工刀工作,兩個人發生了爭執,推搡中曹江林跌倒,美工刀正好扎在他的胸口上,當場死亡。何音是因為恐懼逃離了案發現場,但是,其沒有殺人目的,也沒有實施殺人行為,系意外事件。是以,由何音對曹江林進行了賠償,曹江林家屬對何音達成諒解。但是,沒有追究何音的刑事責任,何音沒有因此被收監。
倒是藍幫自己說要重罰試圖幫助何音躲避懲罰的楚奇,因為楚奇曾經脅迫知情人篡改口供等等。藍幫一力證明自己絕對不會袒護楚奇,不會做出誣陷他人傷天害理的時期,竟然還得到一時好評。明傑誇讚著藍幫的義氣,凌寒卻道不過爾爾,讓明傑不由得罵他冷血冷心腸,不夠義氣。凌寒笑而不語。
明傑與凌豪一起接小鳳回來,凌豪的女友季雅和也一道同去。
小鳳在被收監的兩天時間裡雖然被凌言託人照顧,但是她素來的膽小,一直處在擔憂恐懼之下,是真的滴米未盡,只喝了些水,不過兩天,人已經瘦了不少,神情更是黯然頹廢,平日機敏的大眼睛完全灰暗無光,說話都要反應很久。
在車上,凌豪哄了小鳳好久,小鳳才願意出生說幾句話。
「我知道你吃不好,所以啊,我去接你路上特意買了蛋糕,你嘗嘗,乳酪多香……」
凌豪把袋子拿出來,把蛋糕露出了一個角,捧在手上,遞給小鳳。
這時候,凌豪才想起來季雅和,將袋子遞給她:「你吃不吃?自己拿。」
季雅和好氣又好笑,但是還是笑著拿過來:「吃呀……確實挺好的,小鳳你也吃……」
小鳳已經是感動的滿臉淚。
小鳳一進家就跪在客廳里給凌華幾個人磕頭,說著對不起給大家找麻煩的話。凌豪從後面一把把她拉起來:
「你胡說什麼呢,你什麼都沒做錯,你沒有對不起誰。你是我們家裡的人,別人欺負你冤枉你,我們自然是要幫你。你不是麻煩,也沒人把你當麻煩。你要是說這話,才是對不起我們!」
凌豪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大聲,完全是肺腑之言。
凌華也走過來,握住小鳳的手:「凌豪說得對,大家都把你當自家人,若是這樣才是見外。看著哭腫了的眼睛,也真快是眼淚流幹了。行了,快洗洗澡去,也洗洗晦氣……」
看著小鳳上樓,凌華指著凌豪的腦袋:「小東西跟女孩子說話,不帶那麼急的。」
「大姐!」凌豪皺眉,看看旁邊的季雅和。
季雅和呵呵的笑著。
一場無妄之禍過去,一家人很是歡愉。
凌華和凌豪留了季雅和一起午飯,凌華更是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季雅和是江南的女孩,溫婉又伶俐,很會說話,頗得凌華的好感。
凌華長姐如母,免不了操心的詢問著季雅和家裡的情況。凌豪很是尷尬,一直跟大姐使眼色,卻被大姐指到一邊去,呵斥他,我們女人說話,你不想聽就一邊去。季雅和抿嘴笑著,沖著凌豪擠眼睛,倒是渾不在意。
季雅和一身洋裝,眉清目秀,算不得多麼出眾美麗的女生,卻是標緻靈秀的人。一雙大眼睛閃著光,彷彿是會說話般,讓人望去就覺得很輕鬆愉悅;她總是甜甜笑著,天真無害。
「凌豪早些年跟著哥哥們去國外讀書,在家裡人身邊生活的時間少了些,很多規矩也沒人教他,習慣也有些不大一樣。家裡他小哥哥也都太縱然他,可是呀,你別縱然他,要是他不好儘管說他,他現在才聽你的……」凌華道。
季雅和莞爾一笑:「沒有,沒有,凌豪對我很好的。他很好呀。他見識多經歷多,雖然差不多大比我懂很多,能教我很多東西呢。」
凌華拉著季雅和稱讚不已:「你這孩子太會說話了。你家裡是不是兄弟姐們很多,才這般的乖巧……」
院子里,凌豪拉扯明傑陪他打羽毛球,可他又打不過明傑。凌寒看不過去,要揮拍子替凌豪打,凌豪又不肯讓。
「你倆人車輪戰著來,我也不怕。」明傑叫囂著。
「我雖然打得少,但是,打你沒問題的。」凌寒穿著毛衫,比平時多些溫和,一直笑盈盈的。
「沒,三哥,你信我,我在打一局我肯定贏……」凌豪一時好勝心起不肯放棄,又擔心著凌寒那天在百歡門受傷,怕他活動不便。
凌寒看凌豪不肯讓給自己,就站在一邊看著。
凌華與季雅和就站在門口,看著院子里兄弟們鬧著。
季雅和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變化,她望著院子里玩鬧的兄弟們,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平和的說道:「我家裡人很多的,除了大娘,我爹娶了三房姨太太。家裡兄弟姐妹九個,我娘是最小的姨娘。我前頭三個哥哥兩個姐姐,後頭一個弟弟兩個妹妹……不過,我娘只我一個。小時候就求著哥哥姐姐帶我玩兒,後來跟弟弟妹妹玩,也是挺熱鬧的。」
說完了,季雅和看著凌華,笑容已經漸漸的淡去。
到底還是小了些,那心裡的忐忑不安和擔憂怕也是藏不住的。同沐家這樣更現代西化的家庭比,季家太過於傳統保守,還是那個封建大家庭,是她自己所看不起的,卻又生於斯長於斯的封建家庭。那大院子里的烏煙瘴氣,她不想回憶。那些熱鬧是太熱鬧了,動不動的歇斯底里,卻永沒有這將近晌午院子里暖陽下的暢快。
季雅和看著凌豪兄弟們,眼裡頭都是羨慕。
「大姐問起來才跟大姐說,以前凌豪也沒有問過我,我也不曉得怎麼說。大姐不要笑話我呀……」
季雅和坦白的說道。
這是實話,凌豪從沒有問過,她自然不會說起。她在校自然是有心隱瞞的,可是,那是隱瞞不了的過去。
凌華牽住季雅和的手,呵呵一笑。凌華久經世事,自然是看的明白這個十七八歲少女的敏感與乖巧,更是多了一分憐愛。
「你可是太乖了,我怎麼會怪你。凌豪自顧自己玩,少了關心你的,回頭我說他……我家裡頭兄弟們多,我也沒有姐妹的。你多來玩兒,跟姐姐說說話,到時候我給你做揚城小吃兒……」
凌華憐愛的說道。
季雅和眼中儘是驚喜,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不可思議,卻也是連連點頭。
凌華笑著:「姐姐只盼著你們都好好的,所謂的家和才萬事興。凌豪幼年就經歷了沐家的變故,跟著哥哥們輾轉在外,就算是現在,他的哥哥們也輾轉軍中,大家都少不得的擔心。你是個讓我放心的孩子,我盼著你們都能夠安穩的。」
凌華眼中,是殷殷的希望。
季雅和滿眼的笑意,一直溫順的應著,看著凌豪與明傑在院子里揮拍,也彷彿與他一般的雀躍。於季雅和而言,沐家這樣的環境,讓她覺得格外的舒心放鬆,而凌豪是個開朗明亮並且溫和善意的人,她看到的是愉快的幸福。
凌寒看著他倆,笑著幫他們計數,時不時幫他們撿起腳邊的球,扔了過去。
若是長長久久如是,該是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