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而戰(2)
凌寒特地去醫院門口買了一束花:「既然是去見你的朋友,我需要表示一個紳士的尊重與鄭重。」
凌寒微微躬身,對蘇之穎做出一個鮮花的姿勢。
蘇之穎笑得很是開心:「凌寒,youareaafinegentleman!」
蘇之穎誇獎著凌寒。
馮韻然沒有想到在這樣的窘境中在見到凌寒。
她穿著醫院素色的襯衣,頭髮披散著,脂粉不施,臉色蒼白。被北平警察局的惡毒警察折磨,真是丟了半條命。在醫院輸著液,她一直昏昏欲睡,沒有胃口,連飯都不想吃。表姐徐穎珊來看她,強拉著她坐起來吃了一碗粥。她努力靠著床-上堆放的幾個枕頭,才勉強的不繼續睡下去。
蘇之穎挽著凌寒的手走進病房。
「韻然,你看我帶誰來看你了?」
蘇之穎笑嘻嘻的鬆開了凌寒,把他推到了近前。
馮韻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凌寒躬身將花遞給馮韻然:「馮小姐秉筆直言,堅強不屈,筆端有智慧,心中有傲氣,沐凌寒很是敬服。希望您早日康復!」
凌寒道,淺淺笑著。
平素里,凌寒自是嚴肅的人,不大愛說話,生活中接觸陌生女性更是極少。但是,如此的場合,他也樂得配合蘇之穎,更何況。一個女孩子在北平警察局那種地方能夠不被屈打成招,著實也是有傲骨傲氣的女孩子。倒是有幾分可敬佩。
馮韻然先是啞然,然後激動的大笑,似乎是動作幅度有點大,牽動了傷口,她又疼的呲牙咧嘴的叫,鬧了半天也沒說話,只是一直很開心的看著凌寒。
「謝謝,謝謝,謝謝你沐先生,謝謝穎穎……」
馮韻然歡樂的說道。
「馮小姐注意保重身體,好好休養呀。」凌寒道。
「嗯嗯。一直很想向沐先生當面說謝謝,向您當面表示我的敬仰之情呢,沒有想到是您來看我的,我太開心了……太開心了呀……」
馮韻然笑著。那種澄澈的喜悅,難以掩飾。
被這樣的笑容感染,凌寒也有著自心底而生的愉快。
自揚城回北平這些時日來,凌寒過得過分的沉重。反倒是第一次,見到如馮韻然這般純凈無害的笑容和滿溢的喜悅。
馮韻然今年才21歲,是京華大學國文系畢業的大學生,任職《京報》也沒有多久,算是初出社會。心思與認知都是單純直接的,但是,卻自有著一股子的簡單與韌性。
在北平警察局,她被冤枉,被鞭打,但是就是不肯屈服。她的表現,令同事們都很敬佩,而她反倒是只是覺得,我沒有做當然不能承認,並不覺得自己是多麼偉大,那份純粹,讓人感動。
「你在陶然亭仗義相助,真是有古代大俠的豪氣啊!一個人震懾住了那麼多人。後來那天我在南苑看到試飛,飛的比外國教官還要好,我們那麼多人給你鼓掌!還有看你帶兵在大雨里跑步,一直都那麼步伐堅定,就想你肯定是特別有自制力堅持訓練的軍官,肯定能夠帶好兵,我說的都不錯吧!」
馮韻然毫不掩飾對凌寒的欣賞,話對凌寒說,卻看向了徐穎珊。徐穎珊隨聲附和。
「沐先生青年才俊,自然是不錯。韻然慧眼識英雄……」
一句話,說的馮韻然也不好意思。
「馮小姐過譽了。沐凌寒是軍人,帶兵訓練這是凌寒的本職,自當如此的……至於說陶然亭的那次的事兒,還請馮小姐千萬別提了。雖然北平警察局非正義,不過,凌寒還是軍人,持槍威脅警察的事情,也並不合宜。」凌寒道。
馮韻然略微思索,點點頭:「現在你們也是不好做,這個社會的規矩那麼多,不守規矩的人也那麼多,偏偏你們還是要守規矩的。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不偏不倚,不被指責……」
馮韻然是做記者的,雖然是社會經歷不多,但是,每日接觸到的是報紙文人、政治各派之間的攻擊,她最是懂得那麼動則得咎的為難。
凌寒點點頭,表示認可。
「對了,我們還說出一期雜誌,討論盧四海被殺的事件呢……雖然盧四海死了,可是大家也都有些膽怯,我們繼續批評許遠征可相宜?許遠徵到底是對是錯,該怎麼樣定斷?」
徐穎珊緩緩說道,似乎是與馮韻然與蘇之穎討論,也看向了凌然。
「frankly,這樣殺伐我覺得難忍,都是毫無法律毫無規則了……」蘇之穎一聲嘆息。
「如果許秘書長不出手結束盧四海的為非作歹,也許,我還見不到你們了呢……」
馮韻然有自己的體會:「在局外說對說錯容易,看著別人容易,但是,身處其中,每一個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容易,之前還有學生被盧四海的警察逼供活活打死的,若是盧四海還活著,保不齊是誰被打死了。大家等不及的,甚至,若不是這麼快被放了,我也等不及的……不管這方式如何,我心裡是感激許秘書長的。」
馮韻然道,說的很動情。
回憶起在警察局的經歷,就是活生生的噩夢。她不由自主的抓著被單,是徐穎珊注意到了馮韻然的異常,輕輕抱住了她的肩膀,馮韻然才自如了一些。
徐穎珊點點頭:「你說的也是。不過,在民-主的時代,這種政治暗殺的行為,應該是被譴責的。」
凌寒點頭,卻沒有說話。
事發之前,許遠征也是想到了會面對的局面。不過,事態緊急,風口浪尖,早就沒有了萬全之策,他不過擇其一而為之。至於怎麼發展,他心中有了定奪,也就該想到承受結果吧。
陸曼卿此時也過來查看馮韻然的傷情,看到凌寒略是有些意外。
及至陸曼卿查房完畢,示意凌寒。
「今天山下府邸打過來電話,今天的診治需要提前,大約到四點我就會去。今天是山下久和的生日,在他們的府邸會有生日的舞會,直子會出席,需要我在那裡等候到舞會結束。」
凌寒眼睛閃光:「這很好啊!人多的話,我們行動就很方便。」
「你的時間可好安排?會比較晚。」陸曼卿道。
凌寒點頭:「沒關係,你放心好了,不會有問題。」
陸曼卿伸手:「並肩而戰,還請多多指教。」
凌寒一笑,握了一下陸曼卿的手。
中午的時候,凌言特地開車接凌寒與蘇之穎。凌寒笑著說女朋友待遇果然是高很多。在沐府,凌寒問詢凌言與蘇之穎關於結婚的時間安排,想著大哥在北京,不如就一起辦訂婚禮,蘇之穎再度重提出國的事宜。
「當然,我深知這樣是自私和懦弱的,我深深的佩服像馮韻然那樣英勇堅強的女性,她很了不起。不過,這些時日我一直很恐懼很害怕……凌言,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選擇。」
蘇之穎看著凌言,一雙大眼睛,滿滿是眷戀,也滿滿是抱歉,言語中,是泫然欲泣。
凌言點點頭,眉色中有些愁苦,卻依舊的溫和:「daisy,我當然理解你。你除了兒時在國內生活,在國內生活的時間和機會並不多的。而現在,這個地方絕對不是安穩生活的地方。我也常常想起在哈佛的時光,箐箐校園,詩意悠長,到現在就再難有……如果你想回美國,我支持你。」
凌言的眼中,從來都是有溫暖的光。
凌寒跟蘇之穎在醫院,蘇之穎便直接問凌寒,願不願意凌言與她赴美,願不願意去勸說凌晨允許凌言赴美。凌寒回答,大哥和他都沒有異議,只要是他們的選擇,無論作何選擇,兄弟只有支持。
不是那種熱戀中的激情熱烈,凌言與蘇之穎有一種天長地久般過日子的舒適感,那種合宜,就是凌寒看在眼裡,也能感受。
「我們一起走吧……」
蘇之穎緩緩說道,聲音里無端有些怯懦。從之前說起一起出國到凌言拒絕也並沒有很久,後來蘇之穎主動說留下來陪凌言,卻又反悔。再度提起,蘇之穎自己也覺得並不妥當。
蘇之穎試探的眼光看了看凌言,又看了看凌寒。
「二哥,跟daisy去美國也挺好的。二哥可以去大學教書,把凌豪也帶走讓他在美國讀書吧。雖說我只在耶魯法學院讀了一年,可是,就我的感受來說,在美國讀法學比在震旦大學要好一些。」
凌寒道,偷眼看著凌言。
凌言伸手握住了蘇之穎的手:「daisy,我當然是捨不得你,不過,我不能跟你走。」
蘇之穎望著凌言,獃獃看著他。
凌言心頭一苦:
「今天在醫院,醫生說大哥是積勞成疾。六年前,是大哥自己承擔起了沐家的家業,他犧牲了很多,這些年更是步履艱難。Daisy,我不同於你,我生於斯長於斯,這裡是我的故土,我對沐家對揚城有責任……sorry,我不能陪你走,不過,我始終會想念你,祝福你。」
雖然凌晨很少說起病症,從來在人前也是面色如常,可是,終於是有時間,他就匆忙去休息,吩咐了午飯都不要叫他。凌言看得出來,凌晨只不過一直在強撐著。
眼前是他深愛的女友,是安穩的異國生活;身後是他的兄弟家人,是風雨中艱難的立足。但是,他選擇的坦蕩而堅定。
凌言握著蘇之穎的手,每一句說的鄭重,說的深情。
蘇之穎點點頭,躲入了凌言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