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欲才剛
蘇之穎很是驚訝,側頭看著凌寒:
「凌寒,你交女朋友了呀?哪家小姐?」
陸曼卿隨口的一問女朋友,凌寒不由得大驚,見蘇之穎問道,旋即鎮定下來,笑道:
「沒有的事兒,可能是陸醫生認錯人了。」
「哦……」蘇之穎哦了一聲,旋即又道:
「前幾日,你去航空大隊就職那日,《京報》有記者採訪的,我們有一位同事對你頗有好感,一直在喊你,不過,她說你沒有好像聽到。就是馮韻然哦,那日在陶然亭見過的女記者……改日我介紹你們認識好不好,她都說了好幾次,時間不那麼趕巧……」
蘇之穎活潑的說道。
蘇之穎最近在《京報》任英文編輯,負責翻譯一些外文報紙的文章,時而也去跟些採訪,並不是很多。她英文好,中文文采也不錯,在《京報》做的還是挺愉快的。
凌寒淡淡的笑著,沒有回應。
「那日我看到報紙,還嚇到了。也是電話問凌寒,他說有去你那裡治療,勞煩陸醫生了。」凌言道。
陸曼卿搖頭:「不客氣,醫生職責所在……」
「凌寒身體不適?」蘇卓然關切的問道。
凌寒搖頭:「淋了點雨有點感冒,已經沒事兒了。」
幾個人在公園裡三三兩兩的散步,凌寒、陸曼卿、凌言各懷心事,倒是蘇卓然兄妹心情都不錯。公園裡有一個咖啡屋,蘇之穎讓蘇卓然請大家喝咖啡,又想到吃蛋糕,拉了凌言一起去挑蛋糕。
陸曼卿冷笑著看凌寒。
「陸醫生高抬貴手,你不要害死我吧。」凌寒主動求饒。
陸曼卿一嘆:
「我並不知道是如此,絕非故意……不過,既然你不敢讓家裡人知曉,你也知道不為家人所容,你又何苦呢?」
這話里,倒是單純的為凌寒憂慮。
如果他心儀的是個好姑娘,陸曼卿覺得,自己肯定可以笑著看他們的。
原本,她與凌寒也並沒有很相熟,也算不上有深厚的感情。只是,她很難對一個人有好感的人,卻偏巧她有好感又極欣賞的人去痴迷於一個舞女。
凌寒微微一嘆,卻沒有說話。
陸曼卿無奈。
「蘇醫生人很好。我們在美國的時候就認識,他是一個真正的紳士。」凌寒錯開話題。
因為凌言的車由明傑開去修了,凌寒是臨時被拉來的兼職司機。一路上,聽蘇之穎講,哥哥約了一直追求的女醫生來的,只是沒有料到是陸曼卿。
「他很好……」陸曼卿道,又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這時,恰是蘇卓然端著兩倍咖啡過來了,招呼陸曼卿到旁邊座位坐。
趁著蘇之穎與蘇卓然閑聊的機會,凌言叫過凌寒,低聲問他:「陸醫生說的,你的美麗的女朋友是怎麼回事兒?」
凌寒一笑道:「她認錯人了,我哪裡知道怎麼回事兒……」
凌言皺眉:「凌寒,剛剛你一直在跟陸醫生私語,你們分明更熟悉,怎麼偏巧就認錯人了。何況她說的那麼篤定。」
凌寒低頭。
幾句話騙過蘇之穎容易,但是,如果想騙二哥,很難。他也並不想再繼續說謊,只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麼。
「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再問,你跟我怎麼說都沒有關係。我只是提醒你,你要做什麼自己先思慮清楚,掂量輕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要是再胡來,被大哥發現,你知道後果……」
凌言教訓道。
凌寒臉色一黯:「二哥,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不會讓你擔心的。」
凌寒的聲音很低沉。
凌言拍了拍凌寒的肩膀,沒有說話。
眼前是他最親近的三弟,可是,凌寒從來都是倔強沉默,他想幫助他,都無從幫忙。他能夠做的也只是提醒他一些,希望他不會行差走錯。
一日的休假,傍晚,凌寒還是回到了航空大隊。
剛一進院,就有士兵跑來報,說許遠征次長在辦公室等他。
雖然不知道許遠征來者何意,凌寒還是一路小跑到航空隊辦公室。辦公室內,許遠征穿著一身長袍,一邊喝著茶水,正靠著椅子翻他們訓練的書。副隊長馮志華,一隊隊長孟雲威、二隊隊長朱依文都端正坐著陪他聊天。
「報告,航空隊隊長沐凌寒到。」
雖然自己是西裝便服,凌寒還是端正行禮。
「凌寒來,我就是路過進來看看你們,不用拘禮。」
許遠征道。
許遠征站起身來,眼中有笑意,卻不減威嚴。
「一個法國朋友前幾日去看我,送了些咖啡,我給你們帶來了。」
許遠征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紙袋子。
許遠征行事素來的大開大合,時而是領兵打仗的威嚴霸氣,時而卻是頗有魏晉風骨名士風範。
「凌寒受寵若驚了。」凌寒道。
「你大哥把你交給我,我得替他照看你呀!」許遠征哈哈一笑。
凌寒微微躬身示意。
「你大哥問過我些事兒,我正巧了跟你說……」許遠征道。
馮志華等人聽出來意思,連忙告退。屋裡只剩下了許遠征與凌寒。
「什麼事兒?」凌寒問道。
許遠征坐下,兀自喝茶:「我跟你聊聊天,坐……」
凌寒不知所以,只得聽了許遠征的安排,坐下。
許遠征既是他的上司也是如大哥一般的師長,是以,凌寒從來有些拘謹,都如在大哥面前一般的恭敬。
「你剛不在,我跟馮志華和孟雲威他們聊了會兒天,他們對你評價都很高,說你不管是軍事水平、飛行技術還是管理都很棒,他們都很佩服你。因為你的到來,讓航空隊的飛行員們看到了航空部隊的希望,大家都非常的尊重你,你也很努力的在工作,帶兵訓練,不辭辛勞,我也要謝謝你。你是一個真正心無雜念想建立航空部隊的人,我相信你。」許遠征道。
「謝謝許次長的信任,這是凌寒的職責所在,凌寒必定始終如一,竭盡所能。」
凌寒道,說的很平和,也很真誠。
「剛剛孟雲威說起,讓勤務兵給你收拾房間,說你的襯衣上都是血,你受傷了?怎麼回事兒?」許遠征問道。
凌寒氣得呼氣,皺眉。
他讀軍校,獨立的早,之後回國在東北的時候從來都是自己整理自己的房間,自己洗衣服,不習慣讓人伺候,這裡一個囑咐不到,就出現這種情況。
「謝謝許次長關心,我已經沒事兒了……」
這事兒,凌寒真不想解釋。
「謝謝你的堅持。」許遠征道。「還有一件事兒,是你大哥之前交代我的……」
許遠征說的很嚴肅。
凌寒不由得想到了那封電報,沉默著。
「細緻的事情,我不跟你說了,金屋的那個女人,你離她遠一點,這個沒有可商量的。這件事情上,我和你大哥意見一致。北平多少政棍豪商被她擺弄的三魂顛倒的,她一樣會害死你的……身敗名裂都是輕的……」
許遠征嚴厲的說道。
凌寒依舊沉默,不應一言。
「你大哥那麼驕傲的人,會為了這事兒問我,你也真夠讓他操心的。我都不忍心告訴他,他操心也沒有用。這一回,我可以不說,但是,絕對沒有下次,你要是再跟她在一起,你等你大哥治你。」許遠征道。
凌寒冷哼:
「跟蹤我有意思?」
凌寒一副輕視的表情讓許遠征不由得皺眉:
「沒意思,我也不屑的跟蹤你。不過,那個女人跟很多政棍混在一起,盯著她的人太多了,你跟她春宵一度,就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她這就是一個炸彈,隨時可能引爆,你的名聲榮譽屍骨無存!」
許遠征輕蔑的說道。
「謝謝許次長提醒了。」凌寒道,語氣里卻是依舊的輕視。他的上司,在他的辦公室里跟他說這些他的私事兒,他實在是難以接受。
他與綠蘿的事情,不管承擔什麼後果背負怎麼樣的負擔,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別這麼不服氣。如果你大哥知道你回來北平的所作所為,你盡可以思量著……」許遠征笑他。
凌寒毫不示弱的回望他:「辦公室里有電話,許次長盡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大哥,許次長若是說了,我絕不否認。之前許次長的確有回復我哥問詢的電報,拜許次長那電報所賜,凌寒是一身鞭傷替許次長開飛機的。但我賭您這次肯定不會告訴我大哥的,您知道,若是我大哥知道了,是寧願打斷我的腿也不會讓我在北平呆下去的……許次長不會做這樣無利益的賠本買賣的。人無欲才剛,只要有利益,就會有所顧忌。」
許遠征抬手,用手指指著凌寒的頭,哈哈大笑:「好。你小子有骨氣,夠硬氣!我喜歡……不過……」旋即,許遠征又冷了臉:「我要是你大哥,也一定要狠狠教訓你。他可是想不到,就是這樣,他都管不住你……」
「但是,許次長有了我的把柄。真有朝一日,許次長想要怎麼處置我,輕而易舉。」凌寒道。
許遠征又是一通大笑:「有意思,有意思!這話你說出來,格外的有趣!的確,你這話說的也對,你要是不好好的給我干,我就把你扔回揚城去……」
許遠征拍了拍凌寒的肩膀。
凌寒揚眉一笑,眼神里又是不服又是無奈。他覺得自己就像籠子里的鳥兒,被人關了,被拔了好多毛,還想撲稜稜的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