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際會(1)
鐵獅子衚衕1號院,是總理府的官邸。
這是一座融合了西方建築風格的府邸。鐘樓是哥特式風格的建築,府院的裝飾又有著巴洛克的華美。外牆的雕樑畫棟是中國的卷草,裝飾繁瑣卻不顯臃腫、疏密簡繁恰到好處,華貴肅穆。
凌晨的車停在門口,凌寒率先下車,幫凌晨打開了車門。
凌晨一身灰藍色的長衫,頭髮的剃的有些淺青色,成熟莊重。凌寒著一身黑色的西服,恭敬的執子侄禮,幹練利落,又恭敬謙和。
凌晨剛一下車,章林峰的車就停了下來,
凌晨與凌寒停下腳步,回身等章林峰。
先是一身馬褂長袍的章林峰下車。章林峰將近五十歲,身材微胖,他是圓圓的臉型,濃眉大眼,蓄著鬍子,總是未說話先笑,聲音又很洪亮,儼然有些彌勒佛的形貌。若單從外貌看,沒人能看得出他是殺人如麻的東北王。
隨著章林峰下車的還有章雲清。巧合的是章雲清也是一身西裝,身姿挺拔,風采奕奕。
「章帥,久違了!」
凌晨躬身失利。
「久違久違……沐帥是青年才俊啊!我們都老了,還得依靠你們!」章林峰大大咧咧的拉住凌晨的手:
「可是你父親去世了這些年,走動的少了。你們小三兒在我東北呆了好幾年,我見過都沒有認出來。」
章林峰看著凌寒說道。
凌寒連忙躬身,沒有說話。
「是舍弟不懂事,給章帥帶來麻煩了。我給章帥賠禮,日後定當嚴加約束管教!」
凌晨道,他神色嚴肅,話說的一字一頓,卻又不卑不亢。
「見外見外,別那麼客氣……走……」
章林峰哈哈一笑。
凌寒與章雲清走在後面,刻意的慢了幾步,兩人對視了一眼,均是一笑。
凌寒點頭向章雲清示意:「少帥!」
「你的額頭的傷還落了疤啊……」
章雲清沒有理會凌寒的話,仍舊盯著凌寒看。
「沒事兒的。」凌寒輕聲道,又連忙隨著凌晨進了內院。
先是有總理府的內務長來相迎,引著諸人拜見了杜總理。杜祥和是一個清癯和氣的中年人,眉目和善,淺笑吟吟,然而,語句間,卻又隱隱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諸人先後上了賀禮,賀禮無非字畫一類,字畫也並算不上古迹。對一國總理的賀禮這般寒酸,倒不是諸人的心意,只是杜總理是出名的不收禮,從不貪污賣官鬻爵,別人送的名貴的賀禮,他要不然就直接回絕要不然就只撿著不值錢的留下。是以,北洋政府的高管知道他這一性情,倒是都不送名貴禮物了。
倒是先來的宋書送了一件幾扇鑲嵌著各種寶石的屏風,光彩奪目,格外顯眼,就放在一角。然而,杜祥和已經言明,一會兒讓宋書給帶走,他的心意到了就行。
座中人客客氣氣的,試探著語氣,時不時就是電光火石一般。
凌寒站在凌晨身後,一直躬身低頭,查看著眉眼高低,小心翼翼的給眾人添茶倒水。雖然他一直表情馴服謙和,心中已經是按壓住千百回的怒氣和不耐煩了。
「我手裡還是有印著政府大印的文書,我是協管了江浙的。倒是這些年,沐家聲勢太過……」
宋書不依不饒,又說了陳年舊事,那還是袁世凱登基之後的文書。彼時,反袁浪潮聲中,他為了得到宋書的支持,大筆一揮寫就的。然而,北洋政府執政之後,當年擁護共和的總督當然是不會理會那些文書。而今地方總督元帥的任命,已經是杜祥和政府簽發的。
「老宋,你拿著文書找袁總統去要嗎?」
突然,一聲清朗的聲音傳來,閃進來一個身材高大氣宇軒揚的中年男子。男子這樣突兀的一嗓子,竟然是把宋書嚇到了。宋書支吾了一聲。
「許次長,你……」
來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陸軍次長許遠征。許遠征是杜祥和的心腹重臣,少年得志,也是人中龍鳳。不過是三十六歲的年紀,已經任陸軍次長,兼任總理府的秘書長,是真正的肱骨之臣。
凌寒久違其人大名,卻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許遠征一身藏藍長袍,身材適中,劍眉入鬢,目光灼灼攝人。那氣質中,有一些瀟洒洒脫,卻又是格外的霸氣威嚴。
「遠征來晚了,給諸位賠禮,請贖罪……」
許遠征躬身施禮。
「你是最不該晚來的,你這個罪還是記著吧。」杜祥和道。
許遠征一笑:「是了,那要不我替總理記著我這裡可是有一罪該罰,改哪一日總理生氣了我正好是出氣筒……」
眾人大笑,那不快已經是過去了。
「章帥面色紅潤,越是發福了。咱們大東北是有著唯一召之能戰的空軍了,比北平的空軍基地的那些個撞鐘混吃強太多了,章帥的資本越來越豐厚了……雲清少年才俊,將門虎子,了不起……」
「之前雲清要花大價錢買那些大鐵鳥的時候,我還想呢,能有什麼用,總覺得這小子是被騙了,還沒有想到真能飛起來……不過,下回咱們這鐵鳥得飛的準頭大點,別誤傷了人……老宋,我可賠了你了,不是故意的。」
章林峰大大咧咧的開著玩笑,自嘲著卻又是滿滿的自豪。章雲清附和著父親笑笑。
宋書連連點頭:「是,是……」
許遠征又看向凌晨,拱手施禮:
「凌晨兄幾日不見,可是添了華髮啊,想來也是操勞過甚……」
凌晨回禮,略略一嘆:「歲月催人,也是自然。比得遠征兄輔佐總理,凌晨不敢說操勞……」
「那會兒沐老叔在,我們一起受訓時候,還都是凌寒這個年紀,轉過去十來年,也是得白頭……」許遠征道。
這個人,光芒四射,有著能夠把眾人的眼光集聚在一起的能力而又不顯得突兀。他的話,恰當好處,一下子,冷冷的場面熱絡了很多。幾句話,說的眾人都是言笑晏晏。
「都是執掌一方的大帥們,得保著一方的民生,總理還得顧著這華夏大計,看著眼下看著未來,過去的不提了,未來咱們總是一起才能護得住這太平不是啊……」
許遠征道。
眾人附和著,似乎硝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小傢伙,你記不記的我?你十來歲的時候,我去揚城好像見過你。」
許遠征的目光落在凌寒的臉上。
凌寒搖頭:「當年年少無知,不記得了。」
「不怪你不記得,是你顧不得記得。不過,我倒是記得你,你跟你家夫子打架,說夫子教的狗屁文章……」許遠征狂笑。
眾人聽聞也大笑不止。
凌寒氣結,咬緊了嘴唇不說話。
許遠征正色:
「不過,當時真是不怪凌寒。是那個老夫子太迂腐了。居然還在講黃老之術。那會兒凌寒還是個孩子,就挺有主見,還說要學經世致用之學,有見識有抱負。那會兒沐老叔氣得不行,要拿鞭子抽他,他還嘴硬,這孩子了不得,有志氣……」
凌寒隱約記得是有這事兒,只是記憶里的年輕軍人很模糊了。
「那會兒還是遠征兄攔著,不讓父親打他的。」凌晨接了一句。
凌寒面有愧色,卻不說話。
「我沒看錯人,真是大家子弟,有凌寒這樣膽色的這般志氣的,不多,我是佩服的。」
許遠征由衷的說道。
凌晨冷笑:
「他是有志氣有主見,主見太大了。當年我父親在,他就不服管,後來跟我二弟出國就更是信馬由韁了。我父親當年囑咐了他們,從我以下的兄弟們,都是棄武從文的,結果他敢去報軍校。他自己偷偷回國了兩年我都不知道。遠征兄,他當年的鞭子,就該挨的……」
凌晨說的毫不客氣。
凌寒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心道,今天他已經是夠小心謹慎,都如履薄冰了,還是免不得被圍攻。
認慫也是認到底,凌寒認定了就是咬牙不說話。
「不管文武,能有這本事這就是國之棟樑。凌晨兄你不要嫌棄你這弟弟,我還說要問你借用一下呢……」許遠征道。
凌寒皺眉。
「北平空軍已經籌建了三年,錢花了不少,好幾個國外的飛行教練聘過來,銀子大把花著,我們跟供著他們一樣,結果,教出來的那幾個學生,別說是上陣殺敵,日常訓練就晃晃悠悠,風大有雨有霧陰天都是訓練不了的理由,我又不懂,干生氣著急……凌寒這回既然來北平了,就幫幫哥哥,怎麼樣?」
許遠征問道,說得入情入理,情詞懇切。
「呃……」凌晨斟酌著。
調凌寒到北平就職,一腳踏入這渾水一般的北平軍界,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別給我說凌寒技藝淺疏,他要是技術不行估計沒幾個行的;也別說年少魯莽的,我不怕這個。就是凌寒把飛機開到揚城都行,咱們年少就一起征戰過,本來也就從沒過利益之爭的。我就問你行不行的?」
許遠征緩步走來,手搭在凌晨的肩上,咄咄逼人,又很是殷切盼望。
【鐵獅子衚衕1號院,是總理府的官邸。
這是一座融合了西方建築風格的府邸。鐘樓是哥特式風格的建築,府院的裝飾又有著巴洛克的華美。外牆的雕樑畫棟是中國的卷草,裝飾繁瑣卻不顯臃腫、疏密簡繁恰到好處,華貴肅穆。】
這個地址,是作者相當嚴謹的去查了的,建築風格大致如作者描述的這樣。目前的地址是張自忠路3號院,不賣票不能參觀,有單位辦公,不過可以進去,說喝咖啡或者社科院辦事兒什麼的都可以……
故事虛構,但是背景是真的。By強迫症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