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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水到渠成

  衛懷瑾在不舒適的病床上好不容易迷糊睡著,她睡得很淺,在黎明天亮時,卻被衛生間里嘩嘩的水聲猛然驚醒。


  她有瞬間的呆怔,隨後立馬跳下床,幾步衝進衛生間,就見杜若予又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那個洗手池,這一回,杜若予的兩隻手垂在身側,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像死了一樣。


  衛懷瑾心頭大駭,衝過去一把拽過杜若予。


  杜若予被拽得踉蹌跌倒在地,後腦勺磕到衛生間的瓷壁,疼得她嘶嘶抽氣。


  她捂著腦袋齜牙咧嘴,「你幹什麼?」


  衛懷瑾氣不打一處來,又急又嚇,眼圈都紅了,「我才要問你幹什麼!你不睡覺,鬼鬼祟祟又試這玩意幹什麼?溺水缺氧能上癮還是怎麼的?你非要再來一遍?要是真的死了,那怎麼辦?」


  杜若予揉著後腦勺,「不會死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死?人的生命有多脆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若予從地上爬起來,不和她爭辯,「我上個廁所,你先出去。」


  衛懷瑾倔強地扒扯門框,「我不出去!我要看著你!防止你做傻事!」


  杜若予摳開她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出去,然後關上衛生間的門。


  衛懷瑾氣得怒拍房門,聽見裡頭毫無動靜,她憂心忡忡地坐回病床上,屁股下卻硌著個堅硬的東西,她煩躁地拉扯褥子,才發現那是杜若予的手機。


  衛懷瑾盯著手機思考片刻,直接解鎖,在簡訊息里找到衛懷信的號碼,開始編輯。


  自從有了微信,除去些驗證碼和銀行簡訊,杜若予就很少使用原始簡訊。


  衛懷瑾屏著一口氣,快速給衛懷信發了條信息。


  【哥,我是懷瑾,這是我第一次和你以這種方式說話,希望你別怕我,如果你能看見,請立即回復,過會兒才看見,就不要回復了,因為我會馬上刪除記錄。】


  消息發送成功后,衛懷瑾果然立即刪除了記錄,她不知道衛懷信什麼時候能看見,又擔心杜若予隨時會從衛生間里出來。


  好在衛懷信對杜若予的任何消息都是高度關注且秒回。


  【……懷瑾?】


  衛懷瑾高興地差點蹦起來,但她馬上謹慎地聽了下衛生間里的動靜,才揮揮拳頭,認真回復。


  【是我,真的是我!我要告訴你,梅在慫恿杜杜自殺,杜杜也在嘗試,我希望你能阻止她,只有你能阻止她了。我覺得這一切都很不好。】


  她捏著手機,正苦熬著等待衛懷信的回信,結果衛生間的門響了,她嚇得立即刪除剛剛的發送消息,又祈禱衛懷信不要這會兒回復。


  杜若予擦著頭髮問她,「拿我手機幹什麼?」


  衛懷瑾切換頁面,把正在進行的遊戲轉給她看,「你不聽我的勸告,還不許我玩遊戲解悶了?」


  杜若予瞥一眼,不甚在意,「隨便你玩,快通關了?恭喜。」


  衛懷瑾輕吁口氣,故意玩了半天遊戲,確定衛懷信不會再回簡訊了,才略略寬心地將手機還給杜若予,自己悶頭重新躺下睡覺。


  ===

  早晨醫生開始查房,衛懷信緊接著也出現了。


  杜若予看見他時並無懷疑——他這些天總是定點給她送三餐,規律得很,即便某日早些晚些,也不足為怪。


  衛懷信見著她時也沒表露出什麼不同,仍像平時陪她吃飯,然後問她進展如何。


  杜若予說:「梅應該是開始信任我了,但還沒到最後一步,就像糊窗的紙,必須捅破了,才能看見內里的真相。」


  「你要怎麼捅破這層窗戶紙?」


  「做點什麼,讓她徹底信任我。」


  衛懷信良久無言地盯著她,她濕潤的發梢還未乾透,黑亮亮地粘在一起,這讓她看起來比平時更小,像個朝氣蓬勃的學生——尤其她的嘴裡還塞滿食物,一點一點地咀嚼。


  衛懷信替她撫開額頭的一縷碎發,狀似不經意地問:「早上洗頭了?」


  「嗯。」


  「若予,如果我這時候要求你退出這個計劃,你能答應嗎?」


  杜若予茫然地看著他,「為什麼?這樣就前功盡棄了。」


  衛懷信不贊同,「我從一開始就不同意你參與進來,對我而言,你什麼忙都沒幫上,或許才是最好的。」


  杜若予搖頭,「不,我更希望自己能幫上忙。」她吞下嘴裡的食物,皺眉道,「你知不知道,我有種預感,海洋同盟的內里,一定還藏著什麼秘密,這個秘密,才是最終的真相。」


  「即便真有什麼秘密,交給警察去查,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可梅不會對他們說實話。」杜若予補充了一句,「你也很明白,如果不是我能幫上忙,肖隊根本不會請我協助。」


  衛懷信確實清楚刑警隊的難處,眼前這種局面,唯有儘快破案才是辦法了。


  他讓杜若予吃早飯,自己把昨晚在監控室和方未艾他們得知的丁浩生相關線索告訴她。


  「竟然是丁浩生!」杜若予的詫異不比方未艾少,「居然是他!」


  可她很快也想到同樣的問題,「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利用梅發展海洋同盟,對丁浩生有什麼好處?」


  她縮在椅子里,曲著膝蓋思考,手裡還拿著筷子。


  衛懷信看她模樣,去衛生間拎來僅剩下的一條幹燥毛巾,他沒有遞給杜若予,而是自己站到她身後,溫柔地替她擦拭頭髮。


  杜若予的腦袋輕慢地搖來晃去,被擦得舒服了,困意也一併襲來,「……衛懷信,你將來如果失業了,可以考慮替人洗剪吹……」


  衛懷信在她鼻尖輕捏一把,心裡有氣,不想和她開玩笑。


  杜若予知道他的擔心,安慰道:「這層樓,包括我的病房裡,全都有二十四小時監控,我根本不會出事。」


  「你的衛生間里沒有監控。」衛懷信涼涼地說,「那是個死角。」


  杜若予噗嗤一笑,「那裡當然是死角,否則就要換我告他們侵犯隱私了。」


  她抓住衛懷信的手,讓他的手背貼在自己脖頸處,舒然喟嘆,「放心吧,我有預感,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

  衛懷信並不放心,離開病房后,他熟門熟路地來到監控室,直言要求加入他們的監控小組。


  負責監控的方未艾有些為難,「不是我們防著你,就是……這樣有點不合規矩。」


  衛懷信冷哼一聲,「你們找普通人涉險,協助破案,就合規矩了?」


  只這一句話就狠狠敲打了方未艾的良心,他捂著心口連忙給衛懷信讓座,「你坐你坐,再怎麼說你也是杜杜的監護人嘛!合適得很,合適得很!」


  衛懷信坐下后,開門見山道:「把昨晚若予房裡的監控調出來,我要看看。」


  「昨晚?昨晚沒什麼不對啊。」方未艾嘴上這樣說,身體卻老實地前傾,在電腦上調取監控錄像,「幾點開始?」


  「從她昨晚和梅見過之後開始。」


  「那時間挺長的。」方未艾邊說邊找出那段時間的監控。


  衛懷信一眨不眨盯著電腦屏幕。


  畫面時間在昨夜十一點,杜若予突然起身進了衛生間,出來后,前額頭髮和衣襟全是水。


  衛懷信冷著臉問:「衛生間里沒有監控吧?」


  同樣湊頭看屏幕的方未艾嚇一跳,「衛生間里當然沒有監控了!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人家醫院也是正經醫院好嗎?」他抱怨完,咦了一聲,「不過,杜杜的樣子不像洗澡洗頭,如果只是洗把臉,至於洗成這個狼狽樣嗎?」


  衛懷信說:「你還記得梅被抓的那天晚上,他們那些海洋同盟的信徒在幹什麼嗎?」


  「自殺啊。」


  「操作手法呢?」


  「往頭上套水袋……我靠!」方未艾驚叫,「你是說,杜杜這是……想自殺?」


  「自殺還未必,但她可能在嘗試了解那些自殺者的感受。」衛懷信的語氣像浸著寒霜,「但這不是好現象,畢竟她本身也是個脆弱的精神病患者,很容易被影響,要把這種現象告訴李醫生,讓她及時干預。」


  方未艾忙不迭點頭。


  監控視頻以兩倍速播放,等到下半夜近黎明,杜若予再次下床,走進衛生間。


  這一次,她逗留的時間更長,等她出來,她頭臉衣服全都濕了,並且像是在與人爭執。


  方未艾有些發憷,「……其實我最近看得多了,已經看明白了,她這是在和她的幻覺說話吧?上回也是,我還以為她在自言自語,後來就明白了……」


  衛懷信冷靜道:「是懷瑾。」


  「啊?」方未艾反應過來,咽了口唾沫,「哦對,應該是她。」


  監控畫面里,爭執后的杜若予回到病床邊,摸出手機開始發消息。


  「這大半夜的,她給誰發消息?」方未艾問。


  衛懷信面無表情道:「給我。」


  方未艾又咦了一聲,「給你?你們有深更半夜不睡覺聊天的愛好啊?」


  「不是聊天,她在向我求救。」衛懷信的眉心幾乎皺成川字形,「她本人可能還沒有察覺到,她是以懷瑾的名義,在向我尋求幫助。」


  衛懷信雖然要求加入監控小組,二十四小時待命,但他畢竟還有工作在身,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接個電話,處理件事。


  等他又一次出去再進來,病房監控里已經沒了杜若予的身影。他問方未艾,「人呢?」


  方未艾在病房、走廊和休閑室各搜了一圈,都沒見著杜若予,又去查梅的病房,發現梅正安靜地獨處看書。


  方未艾緊張起來,「她剛剛明明還在的!怎麼回事?」他手忙腳亂調取醫院出入口的監控,才發現五分鐘前,杜若予在醫院大門口攔了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杜杜這是要去哪兒?」聯想她昨半夜兩次的自殺體驗,方未艾恨自己疏忽大意,根本不敢看衛懷信鐵青的臉,「我去查那輛計程車!」


  ===

  杜若予悄悄離開醫院,乘車專走小路,繞到東區的一家酒店,開了間帶浴缸的房間,花了些時間,終於把浴缸蓄滿水。


  隨後,她一件衣服也沒脫,直接跨進浴缸,扶著缸沿往下躺。


  水溢了出去,嘩嘩作響。


  杜若予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滑入水中。


  被更深更開闊的水完整淹沒,杜若予在水底睜大眼,拚命回想梅對自己說過的每句話,以及她說每句話時的任一表情。


  她說水裡有通往天堂的路,要擺脫禁錮,要爭取自由和重生。


  她說她的終極,在見到她的主。


  她的主。


  是丁浩生嗎?

  不知道過去多久,酒店房門被撞開,一堆人衝進來,有人手忙腳亂地將杜若予從浴缸里拎出來,她搖晃著腦袋,大口喘氣,身體簌簌發顫。


  「你瘋了嗎?居然真的一個人跑來自殺!」扶著她的方未艾破口大罵,「靠!這回就是玉皇大帝要你參與進來,我也要學齊天大聖,砸了他天宮!」


  李嘟嘟也在,正箍著她的手,緊張地檢查她的生命體征。


  杜若予轉過腦袋,木訥地看向正幫她擦頭髮的人。


  那是整張臉已經僵硬到無法形容的衛懷信。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沒想自殺。」杜若予想辯解,「你們不要擔心我……」


  話未說完,摁在她腦袋上的毛巾又重了幾分。


  方未艾幾乎跳腳,「不擔心?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了?我們要是晚到一點,你這會兒是不是已經去閻羅王那兒報道了?」


  杜若予像是才聽見他的聲音,打了個冷戰,驀地驚叫,「我知道了!」


  鬧哄哄擠在衛生間里的所有人反而被她嚇一跳。


  方未艾問:「你知道什麼了?」


  杜若予扯開頭上的毛巾,用力握住衛懷信的手,「我知道梅……不,是丁浩生,他想要什麼了!」


  她深吸一口氣,飛快解釋,「梅說過海洋同盟所有的人,都會經由主的引領,進入天堂,重獲新生,但她也說過,這個主不可能露面,他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遙不可及,可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不一定是在天上,也有可能是被關進監獄了!」


  方未艾聽得明白,「就是丁浩生啊。」


  杜若予用力點頭,「對!丁浩生清高自負,費勁心力擺脫出身才獲得如今的社會地位,可他被判了十五年,等他刑滿釋放,他早已失去人生最有價值的年月,他能甘心嗎?為此,最渴望自由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些殉道者。」


  方未艾說:「你的意思是,他利用海洋同盟過去的受害者梅,在幕後推動海洋同盟的復甦,是想要獲得自由?怎麼獲得自由,難不成他能讓一群抑鬱纏身,一心求死的人來幫自己越獄嗎?這太魔幻了吧?」


  「我不知道……」杜若予敲敲腦門,「水……他們的重點一直在水……水是通往自由的渠道……」她恍然,「丁浩生被關在南城監獄,南城監獄是不是臨水而建?它的附近,有沒有水?」


  ~~~~~~作者有話說~~~~~~

  每次更新都得悄摸摸地避開家裡眾多眼線,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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