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們一起
杜若予在慈心養老院做了個夢,夢裡,有一群仙女教父和教母圍著她。
歡聲笑語里,她穿著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彩光旋轉,像回到童年的盛世。
夢醒后,她坐在自己大學城孤單簡陋的小床上,在晨曦未起的蒙昧中,獃獃看向懸挂在牆上的那條仙女的裙子。
衛懷瑾在她身旁呼呼沉睡,有風吹亂她的頭髮,像是頭皮那兒鼓起個小包,杜若予駭然地想起那隻愛鑽人頭皮的小紅金魚,嚇得忙伸手過去摸了摸。
好在那就是頭髮亂了,什麼也沒有。
那條小魚,自從被衛懷瑾吃了后,當真再也沒出現。
杜若予從枕頭底下摸來手機,看著微信里衛懷信的名字,打一個字刪一個字,躊躇地給他發消息。
最後,她說:「11號那天,你來接我吧。」
信息發送,杜若予仰面躺倒,攤開的長手打到身邊衛懷瑾,她迷迷糊糊抱怨著,「半夜不睡覺,又發什麼瘋?」
杜若予見她醒了,立即支起腦袋,側身看她,「懷瑾,我想和你哥哥談戀愛。」
「你都想了大半年,和我說有什麼用?」
杜若予眼裡亮亮的,換了個說法,「我要和你哥哥談戀愛。」
語文不太好的衛懷瑾靜默半晌,勉強分清了兩者意思。她揉揉眼睛,還是睜不開惺忪睡眼,嘟噥著問:「你終於看破紅塵,知道回頭是岸了?」
她又說:「你要做我嫂子,問過我哥哥了嗎?」
杜若予倏地坐起身,「對啊,我還沒問過他呢!」
衛懷瑾掙扎著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樣還做我嫂子呢……」
杜若予在她腦門上彈了彈,「假如有天我讓你哥哥傷心了怎麼辦?」
天氣熱,她們都沒蓋被子,衛懷瑾把條白生生的腿直接架到杜若予的腿上,「那我哥哥可能會離開你,到時候就換你傷心了。」
「……他如果想離開,那就離開吧。」
衛懷瑾瞥她一眼,「他離開也沒關係,沒了哥哥,妹妹不一直還在嗎。」她豪爽地拍拍枕頭,「來吧寶貝,江山代有美人出,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話說,我和我哥,你覺得誰美?」
杜若予眼珠轉了轉,剛要開口。
衛懷瑾搶先道:「敢說我哥我弄死你。」
杜若予嘻嘻笑,「寧死不屈,還是你哥。」
衛懷瑾一腳踹向杜若予,把個見色忘義的踹下床。
杜若予踏出這一步,靈魂都得到升華,爬起后趴在床沿,眉開眼笑像個沒心沒腦的傻子。
衛懷瑾嫌棄道:「你這樣子特別像花妹。」
杜若予嘻嘻笑了會兒,想起一件事,「懷瑾,那條魚,真的被你吃了嗎?」
「你管它是不是被我吃了,它沒再出現不就行了嗎?」
杜若予撓撓衛懷瑾的腳底心,後者迅速縮起腳,順便踹了下肇事者的腦門。
杜若予也不惱,「謝謝你啊懷瑾,總覺得你一點點長大了,也在保護我。」
「……」衛懷瑾抬頭看她一眼,抓過枕頭,蓋住了自己的臉,悶聲道,「……莫名其妙客氣起來,真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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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予讓衛懷信11日來接自己,可衛懷信等不了那麼久,他第二天下班后就興匆匆來了。
瞧他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模樣,就連樓下魏嬸都摸著臉皮感覺自己年輕了十歲。
杜若予撐著門板故作嚴肅問他,「你不請自來幹什麼?」
衛懷信被她唬住,懵了半秒,「……想看你。」
杜若予憋不住笑了,收手抱胸,聳肩道:「那現在看好了,門票費和參觀費你要不要結算一下?」
衛懷信看她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臉,想揉揉她的腦袋,卻故意說:「那我想進去呢?」
「理由呢?」
「我兒子還小,不能沒有爸爸。」
杜若予和他大眼瞪小眼,最後瞪不過,噗嗤笑了。
衛懷信當真跑去陽台細細觀賞了會兒他兒子,回屋時,瞥見電腦屏幕上暫停了段舞蹈教學視頻。
見他注意到視頻,杜若予有些臉紅,急急忙忙去關顯示屏。
「跳舞不一定非要這麼正式的。」衛懷信說,「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會正式交誼舞的?又不是皇家舞會。」
杜若予嘟噥,「我怕丟人現眼。」
衛懷信看她片刻,忽地一笑,「我教你吧。」
杜若予說:「那你等下,我去趟衛生間。」
她溜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咬牙決定苦學成才,結果剛開門出來,就見衛懷信弓腰在電腦上點開音樂。
音樂聲起,根本不是華爾茲的音樂,而是杜若予歌單里的歐美流行歌曲。
還是她最喜歡的一位男歌手的歌。
衛懷信回頭看見她,先是一笑,接著雙臂晃動,身體跟著節奏搖擺起來。
他跳得不倫不類,一會兒像青少年夜店風格,一會兒像老年迪斯科舞步,顯然是為故意逗她,最重要的是,他還穿著白襯衣黑西褲,皮帶將腰身扎出窄窄的線條,是一貫從容的精英味道。
風格混搭,也不知從哪學來的幺蛾子。
杜若予哈哈笑出聲,「你這跳的什麼鬼?」
他左右扭動著靠近她,腦袋在她面前一晃一晃,身體不停,扭得一本正經,「我跳的是我的靈魂和自由。」
杜若予笑得花枝亂顫,「你就要教我跳這個?在別人的畢業舞會上?」
衛懷信拉住她的兩隻手,帶她往前走到客廳中央,四目相對,無比認真,「我確實要把我的靈魂和自由都交給你。」
教和交。
杜若予沒聽出區別,已經被他帶著旋轉兩圈,一時目眩神迷。
衛懷信牢牢牽著她的手,邊跳邊跟著哼唱。
——Andthenwestarttodance,andnowI'msinginglike(在歌聲中我們慢慢起舞,我輕輕哼著)
——Girl,youknowIwantyourlove(女孩兒,你知道我想得到你的愛)
——Yourlovewashandmadeforsomebodylikeme(你的愛也只為像我這樣的人量身存在)
——Comeonnow,followmylead(來吧,就跟著我)
——Imaybecrazy,don'tmindme,say(我可能會失去理智,別太在意,就開口對我說)
——Boy,let'snottalktoomuch(噢男孩兒,別說太多話)
——Grabonmywaistandputthatbodyonme(就摟著我的腰,用身體靠近我)
杜若予確實沒什麼舞蹈天分,肢體協調差,不僅時常要踩他兩腳,偶爾還拿腦門磕他下巴,兩個人時不時糾纏撞在一起,即便笑到不可自拔,也一直沒有停下。
杜若予不記得自己是否也像今晚這樣酣暢淋漓大笑過,她只知道自己的嘴角沒有一刻落下,眼裡看見的衛懷信,是全世界最好的衛懷信。
衛懷信帶她毫無章法地跳舞,誠如他所言,那是他想給她的全部自由。
即便付出靈魂,他也無比愉快。
因為杜若予在笑。
歡快的混音結束,下一首自動切換,前奏卻很簡單悠揚。
杜若予不由自主停下動作,額頭沁出薄薄的熱汗。
衛懷信雙目灼灼盯著她笑,「這是我最喜歡的歌。」
杜若予揚眉,有些詫異,更多是驚喜。
這也是她最喜歡的歌。
衛懷信突然鬆開她的手,改摟住她的腰,兩個人貼在一起,在彼此最契合的節奏里,自由而舒緩地晃動身體。
他在她耳邊輕輕唱。
——Youknowitcangethardsometimes(你知道我們總會遇到些許困難)
——Itistheonlythingthatmakesusfeelalive(而愛就是讓我們感覺到生命意義的唯一存在)
……
——Ourheartswereneverbroken(相愛的心永遠不會支離剝落)
——Andtimesforeverfrozenstill(而時間也彷彿永遠停留在最美的一刻)
……
——Waitformetocomehome(等我靠近你)
——Lovingcanheal(愛能將一切治癒)
——Lovingcanmendyoursoul(愛能撫慰你孤單的心靈)
——Andit』stheonlythingthatI』veknown(這是愛教會我的唯一的事情)
……
——Andifyouhurtmethat』sokaybaby(而就算有天你傷害了我,我也會說親愛的沒關係)
——Onlywordsbleed(言語會哭泣,但我不會傷心)
——Insidethesepagesyoujustholdme(在那些回憶里你我依然緊緊相擁在一起)
——AndIwillneverletyougo(而我也會依舊把你抱緊不讓你離去)
杜若予聽著衛懷信呢喃似的歌聲,突然淚眼朦朧。
她摟住衛懷信的脖子,將臉貼到他心口位置。
那兒有顆真心,撲通撲通跳得響亮。
衛懷信停下動作,摸摸她的頭髮,不知怎的,他的聲音有些喑啞,「若予,和我在一起吧。」
杜若予眨了下眼睛,落下一滴淚。
「你給了我最好的歸屬感,現在,我也想把我最好的給你。」他說,「即便你不答應,我也會一直靠近你,保護你,陪著你。」
「我用二十多年的時間才找到你,你就是那個最珍貴的禮物。」
「不要再把我推開了。」
他輕聲嘆息,聲音像一條綿長悠揚的河,在夏日的驕陽下閃動粼粼波光,「我愛你啊。」
杜若予仰起頭,想起那條深冬的小巷裡,這個男人在寒風裡第一次抓住她的手,大概從那時起,他的溫度便註定要來溫暖自己,從冬到夏,四季輪迴,生生不息。
她哽咽著,第一次坦白說出心底的話,「我也愛你呀。」
衛懷信嘴角揚起笑容,喜不自勝,他用指腹摩挲她的臉頰,然後湊近了,去吻他愛上的女人。
她的嘴唇柔軟溫暖,一如他所想。
「我想吻你很久了。」他說。
杜若予說:「我也想做這件事很久了。」
衛懷信笑了,「我們這算同時得償所願嗎?」
杜若予狡黠一笑,「我早如願了。」
衛懷信挑眉,「所以那晚在旅館,你確實偷親我了!」
「不是那次,那次是清白的。」
「還有別的時候?」
杜若予眼角還泛著淚光,卻忍俊不禁地拉低他的腦袋,再次將唇湊上,「……你為什麼不問問你的月桂女神,她到底香不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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