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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失戀致死

  衛懷信作為案情相關人員,方未艾堅持認為他是被自己「提審」回去的。


  住宅樓下已經停了幾輛警車,好在高級住宅區的一大優點便是給足業主隱私,因此即便樓底下擠了不少人,真到樓上,也只剩下辦案的刑警和報警的物業保安。


  方未艾戴好手套和鞋套,和門口拉警戒的同事打了聲招呼,便一頭扎進客廳。客廳窗明几淨,唯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滿是水跡,越往上走,水越多,跟水漫金山似的。


  就這麼沿著水路走,便直直來到死亡現場——董蕾蕾家二樓主卧的浴室。


  董蕾蕾顯然是個懂享受的人,她的浴室有一整面牆都被置換成透明玻璃,夜間愜意泡澡時,她只要拉開窗帘,就能享受到城市高層璀璨的萬家燈火和沉沉夜空。


  而此刻,她就赤身裸-體沉在那個曾帶給她許多享受的奢華按摩浴缸里,滿池的粉色血水盪著她的黑髮沉沉浮浮,她的雙手微微朝上托著,雙目緊閉,五官美好,白而細膩的皮膚在明燈和血色里,虛假的彷彿陳列櫃里的模擬娃娃。


  等痕檢科的小四眼拍完照,法醫著手要將屍體撈出來,旁邊站著的荊鳴立即上前幫忙。


  方未艾也上去幫忙。


  抬屍體的過程里,池子里的水漫延開來,董蕾蕾的臉也在海藻似的頭髮里完整顯露出來。


  方未艾瞧見她死氣沉沉的臉,想起前不久在荊鳴婚禮上的驚鴻一瞥,心中惋惜,便問那位新娘子,「大花,這不是你熟人嗎?」


  荊鳴咦了一聲,「我熟人?」


  方未艾說:「我在你婚禮上見過的啊。」


  荊鳴橫他一眼,「我可沒有熟人住得起這兒的房子,八成是副隊的,他家做生意,門面比較廣。」


  旁邊痕檢的四眼小青年插嘴道:「誰說你沒熟人住這兒,剛剛咱們看見的遺書上,那位姓衛的,不都是你們熟人?他不就住在樓下?」


  「對啊!」荊鳴撞撞方未艾,「我金主爸爸呢?回來了沒?肖隊說要找他了解情況。」


  「和我一起回來的,杜杜怕屍體,不敢上來,他就在樓下陪著,你們隨時可以去找他。」方未艾想起一件事,起身四處看了看,「這家不還有個自閉症的兒子嗎?叫董陽的,在哪兒?」


  荊鳴笑道:「不錯不錯,這刑偵水平突飛猛進,剛進門就知道死者有個兒子還是自閉症,哪兒看出來的?」


  「不巧聽你金主爸爸說的。」方未艾正經起來,「說真的,他媽出事時,那兒子呢?這家聽說只住了她們母子兩個人,發現屍體的不會是那個小孩吧?」


  「放心吧,不是小孩發現的,是門口那個保安發現的。」荊鳴說,「保安說,董蕾蕾有個快遞今早送到他們值班室,說好午飯後來拿,可董蕾蕾一直沒出現。因為是冷鮮包裝的食材,最近天氣熱,保安怕壞,打了電話確認家裡有人,就直接給送上來了。」


  方未艾抓到重點,「幾點打的電話,接電話的是誰?」


  「就他上樓前剛打的電話,接電話的是董陽。」


  方未艾想起李嘟嘟對自閉症的描述,有些詫異,「董陽還能接電話?」


  「保安說電話雖然接通了,但沒人說話,他比較了解這家的情況,就猜應該是董陽,況且他帶著東西上來時,摁門鈴,開門的也確實是董陽。」


  方未艾嗯了一聲,「然後呢?」


  「然後保安問董陽他媽媽呢,董陽不理他,他以為家裡就這麼個小孩,不放心,就打董蕾蕾的手機,手機就在客廳里,他以為董蕾蕾在家,大聲叫了幾聲,沒人答應。他本來要走,卻看見二樓滲下來的水,心裡覺得奇怪,就上二樓看看,沿著水流的方向找,就看見死在浴缸里的董蕾蕾了。」


  方未艾沉吟會兒,問:「不是說有遺書嗎?在哪兒?怎麼寫的?真是求愛不成,自殺泄憤啊?」


  「是啊!」荊鳴拉他走出浴室,來到董蕾蕾的卧室梳妝台。


  遺書是寫在半張從記事本里撕下來的紙頁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如今已被裝進證物袋。


  方未艾取來一讀,也不知該氣該笑,「『衛懷信,你就像我人生里的一盞明燈,你剛剛照亮了我,卻又將我推進黑暗,我痛不欲生,不如死去。』這真是她寫的?夠酸的啊!這是情書還是遺書?」


  遺書底下還寫了好幾遍衛懷信的名字,大大小小,寫在一起,也不知道董蕾蕾反覆寫衛懷信的名字,是要幹什麼。


  荊鳴笑道:「你管這是情書還是遺書,反正金主爸爸這口大黑鍋,得暫時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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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未艾和荊鳴一起下樓去找衛懷信時,肖隊長已經問清了他與死者董蕾蕾的來龍去脈,正要合上筆記本上樓,見到自家這倆成天吃人嘴軟的熊孩子,面無表情招呼道:「別浪費時間,聊完趕緊上來。」


  方未艾笑嘻嘻哎了一聲。


  這二位的威儀自然不比肖隊長,關上門后,衛懷信馬上問:「樓上什麼情況?」


  他的表情很不自然。


  方未艾扶著牆壁笑得前俯後仰,「肖隊沒和你說嗎?董蕾蕾真是為你而死的。哎,你是不是怕了?」


  衛懷信嚴肅道:「別開玩笑。」


  方未艾說:「真的啊,她說是你把她推向了深淵,讓她痛不欲生,不如死去。結果她就真的被發現死在浴缸里了。」


  同樣笑得花枝亂顫的荊鳴踹了方未艾一腳,「不是深淵,是黑暗!」


  「對對,是黑暗!」


  衛懷信嚴肅道:「人命關天的事,放尊重點,不要開玩笑。」


  方未艾和荊鳴這才停止打鬧。


  站在不遠處的杜若予嘆口氣,也覺得衛懷信實在倒霉。


  荊鳴笑完了,拍著衛懷信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和方狗都是相信你的!」


  衛懷信並不覺得釋然,他皺眉,「董蕾蕾真的是自殺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是自殺。」方未艾也終於正經起來,「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四厘米長,深可見骨的割傷。說實話,平常的割脈自殺沒那麼容易死的,如果董蕾蕾真是自殺,她應該做了充足準備,她那傷口是豎著切開的,準確地切到了手腕動脈的位置,切開后還讓自己泡在水裡,水阻礙了她本身的凝血功能,這才讓她失血過多死掉了。」


  荊鳴說:「可是一個決心想死的人,會在死前給自己買冷藏快遞的高級食材嗎?即便是當最後的晚餐,可她也沒吃上啊。我更傾向是他殺。」


  衛懷信問:「那封遺書呢?她為什麼要寫那樣的內容?」


  荊鳴又忍不住想笑,但瞧衛懷信臉色,憋住了,「你沒當過少女,你不懂!如果不是她死了,那幾行字完全可以解讀成失戀少女的自我垂憐,我以前暗戀陳副隊的時候,也天天在小本本上寫他的名字,一寫就是百八十遍的,不是生就是死,情感起伏可激烈了。」


  「還陳副隊,不已經是你老公嗎?」方未艾戳她胳膊,挑眉揶揄。


  荊鳴又一巴掌拍回去,「於私是老公,於公是副隊長,哼!」


  方未艾哼得比她還響亮,「哼!」


  不怎麼吭聲的杜若予突然開口,「董蕾蕾在她死前一天,半夜下樓找過衛懷信,說她家裡鬧鬼了。如果當時不是鬧鬼,是有個人闖進了她家,和她的死會不會有關係?」


  方未艾和荊鳴異口同聲問:「鬧鬼?」


  衛懷信向肖隊交代過自己和董蕾蕾的相處情況,其中自然包括了鬧鬼一事,他便又把經過講了一遍,直聽得方未艾和荊鳴目瞪口呆。


  荊鳴搓搓胳膊,「怪瘮人的啊!」


  「還有更嚇人的呢!」衛懷信撇嘴,「杜杜昨晚也見到那個女鬼了。」


  因為衛懷信怕鬼,在查明女鬼身份前,杜若予本來想把自己看見的事隱瞞下來,誰想如今出了命案,她剛剛便把自己所見所聞也告訴肖隊。


  果不其然,衛懷信聽后整張臉都沉下來,杜若予估計,沒個十天半月,這陰影不好去除。


  這也是衛懷信臉色始終不大好的原因。


  「真的假的?」荊鳴說,「我剛看衛懷信家門口是有監控的,有沒有鬼,看看監控就知道了。」


  衛懷信說:「我們正要去調監控。」


  方未艾卻在偷看杜若予,他的想法和杜若予最初聽到這事時一樣,都懷疑董蕾蕾的「鬼」會不會是第二個精神分裂出的產物。


  杜若予瞥他一眼,他立即閃躲,眼睛還一眨一眨,十分心虛。


  杜若予覺得好笑,也不提這件事,只說:「這鬼到底是真是假,去查董蕾蕾有沒有精神病史或者濫用藥物史就知道了,正常人總不會突然出現幻覺,而且董蕾蕾聲稱她兒子董陽也親眼見到了那個鬼,可以為她作證。」


  他們四人來到書房,衛懷信打開電腦調取門口走廊的監控錄像,快進到杜若予說的昨夜四點前,深夜走廊上果然蜘蛛一樣爬來個黑髮拖地白裙逶迤的女鬼。


  無聲視頻里的畫面太過詭異恐怖,荊鳴嚇得尖叫一聲,就連方未艾都駭然地縮緊下巴。


  衛懷信面無表情,頭皮卻已發麻。


  只剩下個杜若予,在親身經歷過後,反倒徹底鎮定,她湊近屏幕,瞪大眼,皺著眉,仔細查看蛛絲馬跡。


  半晌,她摁下暫停鍵,「這女鬼有影子。」


  方未艾和荊鳴一起湊過去,果然在女鬼身側看見個短短的影子。


  走廊的燈在正頂頭,一個爬行的人,影子合該這麼點。


  「所以這是個人?不是鬼?」荊鳴問,「可這傢伙想幹什麼?鬧完董蕾蕾家,又來鬧衛懷信家?」


  杜若予問:「如果是個裝神弄鬼的小偷,大半夜能闖進這麼一棟安保系統極好的住宅大樓嗎?董蕾蕾住的還是25層。」


  「她穿成這樣,不可能不引起別的監控的注意。咱們的調查方向分明確了。」方未艾敲敲拳頭,「大花,走吧,咱們去還金主爸爸一個公道!」


  荊鳴幹勁十足,沖衛懷信擺擺手,連口水都沒喝,也走了。


  等人走光,杜若予問衛懷信,「你怎麼看?」


  衛懷信憋著的氣立即泄出來,扭著頭不敢看電腦,「你快把視頻關了!」


  杜若予關掉播放器,同情道:「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衛懷信還覺得胃裡一陣噁心,腦袋裡全是那女鬼蜘蛛一樣爬來爬去的詭譎模樣,「正常人能這樣爬行嗎?」


  「過去有新聞說過入室盜竊的小偷假扮成鬼,也這樣爬行過。」


  這話並不能給衛懷信多少安慰,「……我要搬家!」


  「可這不是鬼。」杜若予說,「別的我不知道,但我真沒看出董蕾蕾會自殺,更不可能因你自殺,如果你這時候搬家,算不算畏罪潛逃?」


  衛懷信抓住書桌上的一塊積木,緊緊捏在手裡,「我不搬,警察就不會調查我嗎?」


  杜若予同情地看著他,「警察當然會調查你,例行程序。」


  「我理解。」衛懷信在書房裡走了個來回,終於冷靜下來,他揚起一邊唇角,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坐以待斃。」


  ~~~~~~作者有話說~~~~~~

  這個女鬼肯定是假的,寫成這樣,是因為我記憶里真的見過這樣的新聞——假扮成鬼,爬進人家商店,然後被監控錄下來,確實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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