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一句成全,我譚少慕給的起。
何幼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譚少慕和江淮三個人會和平共處地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
她去廚房幫江淮舅舅端茶的時候,江淮舅舅動作一頓,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譚少慕,又生生的嘆息,喉間有些苦澀,「你這孩子啊,是好。可惜,我們家江淮沒這個福分……」
「伯父,您不能這麼說。應該是我和他之間沒有緣分才對。」何幼霖接過菜盤子,「況且,他現在這樣也很好。人生大風大浪都過了一邊,現在返璞歸真,守得一片凈土。」
「你是沒看見他前幾年……哎,不說也罷。要不是家裡來了個玲玲,他也有了寄託,這日子可就真難過了。」
「來了個?」何幼霖納悶,進屋的時候沒有看見孩子的母親時,她也有些奇怪,以為是有事不在家。
「他現在是雲霞小學一年級的班主任,那孩子是他的學生。有一年,她家著火,爸爸媽媽都死在那場火海里,只有她背後有些燒傷,活了下來。他就收養了這個孩子。」
「他沒結婚嗎?」
「結了,不結,不符合領養條件啊。」
「那他的老婆……」
「一個學校的老師,也是為了這個孩子才領的證。幾年了,還各住各的。你說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麼,把婚姻都當兒戲了。」
何幼霖原以為他有個美滿的家庭,過的很好,此刻聽的婚姻的真相,心裡都開始變得沉甸甸的。她走出廚房,看到譚江淮給玲玲剝蝦吃的樣子,和譚少慕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她脊背下意識地挺了起來,端著菜盤子的手都有些抖。
「這五年,都在做什麼?」
「教書,澆花。」譚江淮淡淡回答,字句之間皆是雲淡風輕。
「倒是清閑。」譚少慕點點頭,似乎也不知道接什麼話。
江淮的舅舅端出最後一個菜,他不想和譚少慕同桌吃飯,看玲玲晚飯吃的差不多了,就牽著她的小手回屋裡陪她看電視去。
少了天真無暇的童言童語,整桌子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
譚江淮給何幼霖盛了一碗雞湯,遞了過去,「看你氣色不是很好,這五年估計也過得很辛苦。」
「還好,累一點也是值得的。現在的我是一名腦科醫生了。厲害不?」何幼霖接過碗,雞湯剛剛出爐,燙的她手都握不住,最後放在桌上,兩手放在桌底下等冷卻時,譚少慕冰涼的大掌已經握了過來。
「是嗎?你以為殺雞都能嚇昏過去。」江淮笑了笑,久別重逢的客套話說完,終於問出心底里的疑惑,「五年前,你真的從海里掉下去了嗎?」
「是。只是和新聞里說的時間不一樣。早在凌晨的時候,我就已被白昕媛逼得跳海求生了。」何幼霖說到這裡的時候,看了看江淮,面色透著一種原來如此的瞭然,再看譚少慕,依舊面部沉沉,看不出情緒與心思。
譚少慕的俊臉在湯水騰起的淡霧下顯得稜角俊朗分明,聲音低低地從胸腔深處發出,「幼霖說,白昕媛在害她之前,言語里透露出她可能是殺害沈月珊的真兇,而且你也是知道的。」
譚江淮點了點頭,他也被湯熏的瞳孔溫熱,低頭拿起景德鎮陶瓷的酒盅,喝了口舅舅珍藏多年的老窖,「當年我看見沈月珊的日誌時,就對她起了疑心。後來,我就把譚家牽扯進這個案子里的那兩個傭人查了一遍。他們辭職后,一個帶孩子出國看病,一個也回家買了別墅。雖然,我查不出他們賬戶里多出來的錢是誰給的,但我多處打聽,知道帶孩子出國看病,是白昕媛牽的線,就什麼都肯定了。」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但也僅僅只是推測。如果沒有十足的證據,你怎麼讓她聽命於你,背叛我的?」
「如果我想要讓她坐牢,那我確實需要證據。但如果僅僅是希望與她合作,那麼這些推測就足夠讓她妥協。況且,真正威脅到她的,不是沈月珊的死。而是我爸的死。」
譚少慕瞳孔猛然瞪大了幾分,聲音帶著一種強壓住的戾恨,「我爸不是你授意人下毒的嗎?」
「是。」譚江淮供認不諱。
何幼霖驚呼一聲,失手打翻了桌前的雞湯。還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雞湯灑在厚實的外褲上,也只覺得熱乎乎的,沒有被燙傷。
譚少慕和江淮同時伸手去抓餐巾紙,最後彼此對視了一眼,江淮鬆開手坐回了原位。
譚少慕抽出一張張餐巾紙,幫她擦大腿上的湯水,一邊擦一邊數落,「多大的人了,做事情一點都不穩重,還不如悅悅丫頭來的機靈。」
「悅悅?」譚江淮抬眸看向何幼霖。
「哦,忘了說了,我們有個女兒,嗯,還有兒子。」
這一刻何幼霖眯著眼,扯著嘴角,一副看賊人的懷疑表情看著譚少慕。內心深處是深深的鄙視。這廝,一定是故意扯出女兒這個話題的!
譚江淮的眼眸有些黯然,嘴角卻還要浮現出一抹笑意,祝福道,「那真是恭喜了。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
譚少慕氣悶了一會,頓頓道地報了兩個英文名。
說張霄悅,張霄晉,孩子不和他姓,他丟人。說霄悅,霄晉,萬一被江淮也誤認成蕭一情的蕭,那更吐血。
何幼霖不管這兩個男人在這個節骨眼叫什麼勁,只關心道,「既然你們的父親的死,不是她所為,那為什麼你剛剛要說,她是因為你們父親的死才被你脅迫的?」
「我承認,毒是下的。」江淮坦然解釋,「當初,他逼迫我和沈月珊訂婚,才肯認下我這個兒子。我心裡,是有很多不甘心的。後來,你又嫁……我當時心裡很絕望,很想報復一切。我想到他辜負了我媽媽,又拿我的婚姻來交換我的身份,覺得他一點都不配當丈夫,當父親。所以,我是那時候就開始下毒的。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他的命。我下的毒素都很輕,最多是破壞他的健康,讓他管理公司的時候力不從心一點,對我的牽制和管束也少一點就好。」
「既然如此,為什麼後來會……」
「本來這些事情,我是打算帶進棺材里,到了地府里再親自和我爸謝罪,說個是非的。」譚江淮俊臉微白,繼續說,「因為我知道,沒有證據,就算我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特別是你譚少慕,只會認定是我在脫罪。不過,既然霖霖你來問我,而且,譚少慕還不惜千里跑來問我,想必你們也是願意聽我說個一二的。所以,我就告訴你們當年你們在台灣的時候,譚家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說好了。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何幼霖看著他,目光里真誠好不作假。
譚江淮淡淡一笑,「只是,在我說之前,我想和譚少慕你要個說法。」
「你說。」
「我雖然不知道這些年,何幼霖是怎麼過的。但是,我知道,這些年,她肯定不在你身邊。如果在,你們早就會上門找我了。我說的,對嗎?」
譚少慕點了點頭。
「她喜歡你,這個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大難不死,都沒有想過回到你身邊,你知道為什麼嗎?」
譚少慕沒有回答。從前,他不知道。而現在,他知道了,只希望不要太晚。
「所以,你能答應我,以後無論如何都真正的站在她的角度和立場,保護她,愛護她嗎?先不要急著表忠心,我還有一個句。如果你哪天,她甚至不喜歡你了,要和你分手,你能做到放手嗎?不糾纏,不威脅,乾乾淨淨的走人,遙遙遠遠的祝福?」
譚江淮的話剛說完,就聽見一聲椅子支腳擦地的聲音。
譚少慕單手撐桌,另一隻手的掌心牢牢握著何幼霖的手,慢慢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軀帶著一種威懾力,定定地看著譚江淮,「你是說,像你現在這樣?」
「沒錯。」譚江淮點點頭,「這幾年,我想過很多。我愛她,至始至終這一點,從沒有變過。變的,是我的心態。最初,我以為她永遠都是我的,所以我以事業為第一,把她放在了其次。最後,我弄丟了她。而這樣的錯誤,你也犯過,你也弄丟了她。只是,你的運氣很好,在丟了她五年的期間里,沒有一個卑鄙狡猾的男人騙婚騙身再騙心。而她,就那麼傻傻的繼續喜歡你。你才有了失而復得的機會。而我犯的第二個錯誤,就是在我徹底失去她的時候,我沒有懂得放手。我用了所有的方式,只為了重新得到她,最後卻把她傷得體無完膚。現在,我大徹大悟,決心放手,祝福你們。所以,我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裡,你們最好是白頭偕老。若是天有不測風雲,人心易變,她不再喜歡你了,要和你分開。我希望你不要犯我第二個錯誤。你,能承諾這一點嗎?」
譚少慕臉色略白地俯視著他,薄唇透著幾分蒼白,鼻尖的呼吸重了又重,卻是轉頭看向何幼霖,淡淡開口。
「幼霖,當著江淮的面,我跟你道歉。抱歉我當年的不夠體貼,霸道自私,給你帶來那麼多的委屈與傷害。對不起,幼霖,對不起。」
何幼霖小手的指骨被他攥得微痛,清純柔美的小臉微微發紅,尷尬要死,不停地往譚江淮的方向看去,「少慕,別這樣……人,都看著呢。」
譚少慕卻不管不顧地接著說,「就是當著他的面說的。他是我這輩子最在他面前低頭認錯的人,也是深愛你卻得不到你的人,我想在他的面對你道歉是最有誠意的,也最能讓我引以為鑒的。」
何幼霖的臉上泛起的尷尬紅暈快將她燒暈,大冬天的手心裡都沁出了汗。心裡直喊著,夠了,夠了,譚少慕,我原諒你了還不成嗎?別說了……
「過去的傷害,我無法抹去。但以後的日子裡,我會傾盡我所有的能力關心你,呵護你。所以,我絕對不會讓江淮的擔憂變成一種現實。但是如果你將來,真的有一天不喜歡我了,要和我分開,那就是我譚少慕能力不足,魅力不夠,沒有把我今天的話說到做到。所以,我一定會瀟洒放手,成全你和別的男人。雖然要讓我和譚江淮一樣祝福你們,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一句成全,我譚少慕還是給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