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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 他的絕情與報復

  門口處,站著的是略微尷尬,咳嗽示意的醫生和他身邊,臉色莫名的陸太太。


  一時間,房間里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白昕媛低低的哭泣聲,和她臉上鮮紅的巴掌印!

  何幼霖禁不住冷笑。


  這下,她是徹底明白了。白昕媛,是故技重施,樂此不疲!

  她垂下手,一步步走到陸太太面前說,「白昕媛是我打的。外公的輸液,是她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還是這句話。」


  陸太太驚愕的張開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昕媛。對她來說,寧願接受是何幼霖無心之失,也不敢相信是白昕媛的刻意為之!畢竟,前者並沒有什麼影響,後者,就太可怕了。


  最後,她只能和稀泥道,「算了。這事,肯定是個意外,或是誤會。反正沒出事情,大家都忘了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不愉快。」然而拍了拍何幼霖的肩膀,轉頭對醫生道,「麻煩你看看老爺子的情況,若是沒大礙,這個事情還請你保守秘密。不要讓第四個人知道了。」


  這一刻,何幼霖真的很無力。


  無從解釋,無從證明,心裡更隱隱的害怕。白昕媛這一次開這樣的玩笑,下一次呢,她會如何?

  在確定陸老爺子身體狀況沒事後,何幼離開陸家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她的手機鈴聲響了,是張澤川的來電。


  這一刻,她莫名地心慌,不敢接電話。


  但鈴聲響了很久,極有耐心。


  最後,她終於接通了電話,但一直不開口。


  「我們見一面吧。」張澤川的聲音少了往日的嬉皮,顯得前所未有的冷漠。


  「好,在哪?」


  ……


  何幼霖如約地把車開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一家廢棄已久的遊樂場,所有的娛樂設施都荒廢的差不多,尤其是幾個露天項目,設施銹跡斑斑,在暮色下格外蕭條落寞。


  張澤川就坐那個再也轉不動的旋木上,安靜的像一幅畫。


  她慢悠悠地走了過去,腳踩在枯葉上,發出的聲音引起了他的回眸。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他的目光很淡,語氣平和。


  「哪裡?」她小心接話。


  這一瞬間,何幼霖還是心存僥倖的。或許薛彩寧只是嚇唬她,沒有和他說過什麼。否則,他應該不可能這麼平靜。但下一秒,他的話無情的破壞了她的幻想。


  「是我十年前收購的遊樂場,也是我和我妹妹失散的地方。」他眉目低垂,大手撫在木馬的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馬鬃,「這個遊樂場被我收購后,就再也沒有對外開放過了。你是十年裡,唯一一個進來的人。連澤霖,嗯,我是說彩寧,我都沒有勇氣帶她來看一眼。」


  何幼霖這才又仔細打量起這個遊樂場,面積不大,整體呈扇形分佈。他們處在的旋轉木馬是遊樂場最中心的區域,而在他們的南方几十米處,有一個巨型的舞台,是遊樂場的出口,也是扇形的扇柄點。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繞著舞台走了幾圈。眼前熟悉的場景,一幕幕的與腦子的景象一一重合。只是,又好像少了些什麼。


  張澤川來到她的身後,緩緩道,「那天是她生日。帶她來玩過山車,旋轉木馬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誰知,她玩不過癮,非要留下來看錶演。當時,家裡給她準備了派對,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我拉著她走,她就抱著台柱子,在那哭,還說我不是她哥,不疼她。我也是氣急了。想嚇唬她,讓她自己跟上來。所以我沒再勸她,扭頭就自己走了。結果,我都走出門口了,她還沒跟上來。等我回去找她時,她已經坐上了一輛陌生的車,和我插肩而過。我是怎麼追都追不上。」


  他的聲音很低落,聽得人心都跟著一痛。


  何幼霖摸著心口,呼吸都有些急促,在北海道回憶起的畫面原本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模糊的差不多了。此刻,聽著張澤川說話的聲音,又彷彿歷歷在目。


  五彩斑斕的氣球,畫著血紅大嘴的小丑,人山人海的背景……


  她忍不住問了句,「她是為了留下來看小丑的表演吧?」


  張澤川平和的面容,突然有些失望與痛心,「這也是澤霖告訴你的?我聽她說,她當年從綁架犯手裡逃走後,迷失在樹林里,是你發現了她,把她帶回家。所以,她特別感激你和你的爸爸媽媽。對你們一點防備都沒有。還把她遭遇綁架的事情都告訴了你們。希望你們幫她找回家人。可惜,你們卻……」


  何幼霖心虛愧疚的低下頭,道歉道,「對不起……可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摔了腦子,失去記憶。」


  「失憶了,就沒有罪了嗎?雖然做錯事的,是你爸媽。你只是個孩子。」張澤川冷冷地看著她,「但你就真的無辜了?你明明知道自己爸爸媽媽做的是什麼勾當,甚至你爸爸三天兩頭都會湊你一頓,你還把她帶回家!因為你羨慕她身上的洋裝比你的衣服好看,你羨慕她口中的哥哥和富裕的生活,你羨慕她一切的同時,你更嫉妒,更不平衡你自己的出身。你把她帶回去,讓她也成為你爸爸發泄的玩具。是你把剛從虎穴逃脫的她,帶回了狼口。我妹身上的那些疤痕,是你爸打的,但卻是你造成的!」


  說到這裡,他腦子又想起從前他與薛彩寧歡愛時的畫面,不堪又沉痛地閉上眼。


  他是禽獸,染指了自己的親妹妹!


  當時,她雪白的酮,體上,那些醜陋的鞭痕與煙頭燙痕,他不聞不問,最多也只是笑著說給她錢去韓國祛疤。而現在,這些傷痕卻瘋狂地加倍折磨著他的心臟。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何幼霖的拳頭捏了又捏,張皇失措。


  面對這些指責,她連道歉都沒辦法做到真心誠意。因為她完全不記得這些事情,連愧疚和心虛都只是「聽」來的,而不是切身感受到的。


  可是,除了道歉,她又說不出別的話語。


  這一聲聲對不起中,張澤川彷彿又回到了十一歲那年,他弄丟了妹妹,母親天天在房間抱著妹妹的照片,哭訴道,「對不起,對不起,小霖,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不應該讓你哥帶你出門的。你哥那麼不負責任的人,媽媽怎麼就把你交給他嗎?」


  在河裡撈出他妹妹屍體的那一天,他媽媽一夜哭白了頭髮。而他再也沒有享受過一天父母之愛,有的只是媽媽的憎惡,爸爸的冷淡。


  所以,當他收到那封莫名其妙的來信,告訴他妹妹在孤兒院里,他才義無反顧地相信,她妹妹沒有死。他希望,他找到他的妹妹,讓他的媽媽不要再消沉下去。


  可是,三年過去,他依舊沒有找到妹妹。而他的媽媽也徹底相信,妹妹是真的死了。一點一滴的放棄生的渴望,任病痛帶走她的呼吸。


  她走的那一天,躺在床上,瘦弱枯枝的手抓得他很痛,卻很溫柔地對他懺悔,「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不應該遷怒你,打你,罵你的。只是媽媽一想到你妹妹在外面吃苦,我對你太好了。她會怨我。現在,我去陪你妹妹了。你妹妹應該不會恨我這個無能的母親了。澤川,媽媽,對不起你。」


  「對不起。」三個字,是他媽媽最後的語言。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是可以是「我愛你。」!

  張澤川睜眼時,看見何幼霖著急又沒轍的表情,連道歉的語氣都像極了他的母親,心裡只有憤怒,「如果不是你弟弟撞了我,你在病房替他道歉的那一句對不起,像極了我的母親,我根本不會關註上你的聲音!你這樣的人,不配擁有這種聲音!也沒資格把你的聲音帶給觀眾!」


  當初,如果他不是私心裡,為了多聽她說說話,把她簽,約下來。又怎麼會看見她的體檢報告,又怎麼會發現,她和他母親竟然是一樣的血型,連年紀都和妹妹差不多。


  他是真心把他當成了妹妹在照顧。


  原以為這輩子就算找不到他妹妹,他能把對妹妹的愧疚,轉移到她身上,也是一種贖罪。可偏偏,老天居然那麼愛開玩笑,讓他對害了他親妹妹的罪魁禍首掏心挖肺的好,卻睜眼瞎地讓他玩弄自己的妹妹,始亂終棄……


  如果不是這種錯覺,他怎麼會對賊人的女兒那麼好!甚至為了捧紅她,不惜製造各種機會給她,打壓他自己的親妹妹!

  想到這裡,他的眼睛通紅,帶著濃濃的悔恨與憎惡,從兜里掏出被捏的皺巴巴的幾頁合同,「這個,我單方面提前解約。」


  何幼霖原本就一直低著頭,幾乎他掏出的一瞬間,她就看清了上面的字。正是他們初遇時,在醫院裡匆忙列印的雇傭合同。


  她的臉瞬間一片慘白。手指攢著褲腿,幾乎要暈厥在地。


  她踉蹌地倒退了好幾步,甚至忘記自己的身後是個台階,一下子踩空后,整個人跌滾到舞台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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