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夢魘
整個商場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因為剛剛修整好的緣故，總電閘被關上了，機房門緊緊鎖著，林迤和蘇北只能抹黑找人。
無疑更加困難。
雖然說互相不待見，兩人卻仍舊同時達成了共識。
蘇北負責底下停車場和地下超市，林迤則在一到六樓。
「顧爾？顧爾？」
黑暗中，呼喚聲時而清晰，時而微弱。
顧爾抱著雙膝坐在地上，雙眸緊閉，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分明是盛夏，卻隱隱能看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她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她的媽媽。
而且，正是她媽媽跳樓的那天。
那幾天天氣不好，她拿著媽媽幾件衣服去乾洗，回來時，就看到醫院底下圍了好多人，等她走近一些，順著人群抬頭時，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她病房的窗口一躍而下。
多麼輕飄飄的一躍而下啊，像一隻蒼白的，輕盈的蝴蝶，帶著她如同被撕裂了般的心狠狠的摔到地上。
正好，就倒在她的眼前。
她身上穿著的是她送的白色羽絨服，鮮紅的血印在白色羽絨服上，像是一場抹不去的夢魘。
她倒在地上時還沒死去，即便嘴裡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可是她的眼睛卻那麼死死的，死死的一直盯著她看著。
顧爾很想上去抱著她，問問她為什麼要拋下她，可是腳卻像是被釘住了似的，一動也動不了，最後她被送往急救室，再出來時，已經沒了呼吸。
顧爾一直沒有勇氣去揭開她臉上蒙著的白布，哪怕在夢裡她也沒有。
後來，她抱著爺爺撕心裂肺的哭，責問為什麼她不要她了，爺爺卻一直一直的撫著她的頭髮，聲音蒼涼而又淡泊，他說，「爾爾，沒關係，你不需要任何人，你有爺爺就夠了。」
她的媽媽叫沈煙，小時候她經常問她，為什麼別人都有外公外婆，而她卻沒有，那時候，她就會看到沈煙眼底濃郁的悲傷，她說，因為媽媽惹外公外婆生氣了，所以外公外婆不要媽媽了。
顧爾那時候不懂，明明自己常常惹爸爸媽媽生氣，可爸爸媽媽也沒有不要她啊。
後來，顧爾才明白，外公外婆是真的不要媽媽了，因為連葬禮那天他們都沒有出現。
這個夢做的亂七八糟，把過去東一塊西一塊的拼湊在一起，卻讓她做的分外的累。
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只覺得頭昏腦漲，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
正打算換個姿勢，忽然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顧爾努力的分辨著，然後霍然睜大了雙眼，是林迤！
「林迤！林迤！我在這裡！」她啞著嗓子想大聲喊他，可發出來的聲音卻微弱的簡直不像話。
喊了一會兒，只聽見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遠，顧爾急了，撐著身體就想站起來，可才將將站起來還未邁動腳步，又立刻頭重腳輕的倒了下來。
顧爾只覺得自己嗓子疼的不行，出氣都是灼熱的，不由苦笑，真的是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了。
可即便是生病，她也得出去啊。
四下看了看，周圍沒有能支撐她的東西，顧爾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挪著往門口的方向去。
分明看著不遠的距離，顧爾爬出了一身的汗，然後，就聽到外面本來越來越遠的聲音再度清晰了起來，她急忙回應，「林迤！我在這裡！」
外面那人好像聽不到，一直在喊她的名字，顧爾急了，伸手使勁的拍門，「林迤！我在這裡！」
而此時，林迤正排查完了一二兩樓，正往三樓的方向走，隆泰這座商場很大，加之現在又是封閉式的空氣不好，一向來身體素質不錯的他都有些微微氣喘。
等到了三樓的時候，正要一塊一塊的找，就聽到安靜的空間里傳來輕微的拍門聲。
他停下腳步仔細的聽，而正好這個時候，拍門聲也停止了。
顧爾絕望的靠在門上，明明剛才還能聽到喊聲，怎麼這會兒竟然又沒了，憋屈了半天，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林迤你是白痴嗎，我在這裡！」喊完這句，她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轉了下身體靠到了牆上。
現在不是耗費體力的時候，她只能等再聽到聲音的時候回應，不然人家還沒找到她，她已經沒勁呼救了。
可沒想到，就在她靠向牆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惱怒的低咒，「sh.i.t！」
顧爾愣了一下，就聽到門外的人吩咐，「顧爾，你走開，我要踢門了！」
不出片刻，隨著「轟」的一聲響，廁所門被猛的踹了開來，走進來一個黑色襯衫的男人。
顧爾抬起頭，微微眯起眼眸。
林迤一聲黑色襯衫，領口開了兩個鈕扣，衣袖被凌亂的捲起來，與他平日一絲不苟的著裝大相庭徑，他臉上帶著惱怒的表情，瀲灧雙眸此時像是含著火簇，開口就火爆的責罵，「你在這裡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顧爾微微動了動嘴唇，眼淚卻是先落了下來，她像個小孩子求抱抱一樣的伸出手，「林迤……」
林迤心裡一軟，彎下身要去抱她，可等剛扶上她纖細的腰身時，就感覺懷裡的女人身體一軟。
「顧爾？」
沒有任何回應。
林迤這才感覺到不對勁，低下身將她摟到懷裡，輕輕拍她的臉，「顧爾？」
她呼吸粗重，臉色紅的異常，不僅僅是額頭，連身上都像是被汗水浸的濕透了，林迤伸手摸了一把她的頭，立刻皺起眉頭，然後毫不猶豫的就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直奔商場之外。
保安還一直等在門口處，遲遲等不來警車不說，不一會兒功夫，竟然見到砸門的罪魁禍首抱著一個女人出來了，兩人視線相對了一下，都是一臉的懵逼。
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時，那個可怕的男人忽然一聲吼，「滾過來給老子開車門！」
兩人被他這麼一喊，嚇了一大跳，也不敢反駁，立刻跑上前幫他開了車門，又扶著將顧爾放進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沒來得及多問什麼，男人已經一腳油門，飛一般的飛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