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不要媽媽，我有安安就夠了
「安安，我，我把王小二的腿給弄折了。」
聽筒里傳來小傢伙沮喪的聲音，還有些害怕。
「謹言，放輕鬆，老師問你，給爸爸打電話了么？」
顧謹言沒吱聲，過了會兒才支支吾吾的開口：「我，我怕爸爸罵我，沒敢告訴他。」
莫安笙聽著小傢伙語氣里的小心翼翼，她快速的收拾了東西，安慰著道：「謹言，你不要擔心，告訴班主任我馬上就到。」
莫安笙匆忙換了鞋出門，坐上計程車的時，想了想，還是給顧餘生發了一條簡訊通知他。
……
當她匆忙趕到班主任辦公室時，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中氣十足罵罵咧咧的聲音。
「班主任，這件事情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我兒子被弄得差點要成瘸子了，我們王家一脈單傳，平時都捨不得他磕了碰了的，現在可好，差點要殘廢了，這件事你一定要給我個說法，不然咱們兩家就法庭見，我才不管他家有權有勢，誰欺負了我兒子了，我就要和誰拚命！」
「王太太，請你冷靜一下，這件事情我們……」
莫安笙蹙眉，推開門進去，就見一個身材臃腫、油光滿面的胖女人正叉著腰對著一名老師吼道：「我還怎麼冷靜，我兒子的腿要是真的瘸了，你們付得起這個責任么，說到底，都是那個小破孩兒惹的禍，真是一丁點的教養都沒有，呵，我倒是忘了，這孩子沒媽，怪不得這麼沒教養，親媽死了這心也就野了，指不定什麼時候他爸給他找個后媽好好教導教導他。」
莫安笙聽著胖女人粗鄙的話語，眉心狠狠一皺。
她看到胖女人身後坐著一名身材消瘦的男人，尖嘴猴腮的，懷裡抱著一個抽抽噎噎的胖小孩兒，小孩兒手上拿著一把糖。
這應該是顧謹言口裡的王小二了。
顧謹言……
莫安笙立刻掃了一眼辦公室，在辦公室門對面的牆角發現了耷拉著腦袋的小傢伙。
身上嫩黃色的衛衣上黑色的泥土漬左一塊右一塊，柔順的頭髮也亂糟糟的蓬鬆著，一張白嫩的小臉上有幾處明顯的指甲抓痕，現在都泛青泛紫了，他垂著小腦袋，兩手食指擺在面前不停地交叉轉圈著。
王太太還繼續在喋喋不休的辱罵著一個孩子，莫安笙聽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聲。
班主任看到她，神情秒變驚喜，如釋重負：「是莫小姐吧，你終於過來了。」
莫安笙點頭，站在角落裡的小傢伙聽到這三個字也立刻抬起頭來，一雙黯淡的眸子立刻黑亮起來，可隨即低頭看了眼自己衣服，偏過頭去移開了視線。
莫安笙看到小傢伙落寞的神色，立刻走了過去，在他面前蹲下，先是看了眼他臉上的傷痕，再將他衣服上的泥土漬都拍了拍，然後才轉過頭來跟班主任說道：「班主任，不好意思，今天這事情麻煩你了，你能具體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還要怎麼具體，你看看我兒子被打的腿都要上夾板了，那兔崽子就受了點小傷，孰輕孰重明眼人一看就看的很清楚。」
莫安笙沒有理會是非不分的王太太，站起來牽著顧謹言的小手走到這個王同學面前，聲音低柔：「王同學，你好，你能和我說說你跟謹言具體發生了什麼糾葛么，如果真的是謹言不懂事，阿姨會重重批評謹言的。」
「安安……」
顧謹言抬頭，癟了癟嘴，莫安笙抓緊了他的小手，無聲的安慰著他。
「我，我告訴你，這事情沒什麼好說的，賠錢。」
尖嘴猴腮的男人將王小二又往懷裡緊了緊，大概是牽扯到他的腿了，孩子嚎啕大哭起來，「爸爸，好疼啊。」
「安安。」看著王小二鼻涕眼淚一起流的場景，顧謹言下意識的朝莫安笙腿邊靠了靠。
「你怎麼回事兒，怎麼照顧孩子的！」王太太一看自家老公抱孩子的樣子，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賺錢也賺不到幾個錢，連個孩子也照顧不好，你還是男人么，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你了呢。」
男人大概是看這麼多人在有些沒面子了，又可能是被壓抑的久了，把王小二往椅子上一放，站起來也吼起來了，「我告訴你王春艷，你給我放尊重點兒，還不是你說家裡缺錢正好可以趁機訛錢我才翹班過來的，是我不能賺錢么，都被你給敗家敗的。」
「你說什麼呢你！」王太太沒想到自己丈夫居然將他們編排好的事情說出來了，立刻覺得丟臉了，二話不說就抱著王小二走了，走前狠狠撂下一句，「過不下去咱們就離婚。」
「離婚就離婚！」男人說完也氣急敗壞的走了。
莫安笙看著相繼離去的夫妻倆，瞠目結舌，這件小孩子打架事情就以這夫妻倆的家庭鬧劇收場了？
跟班主任道了別，莫安笙牽著顧謹言從辦公室出來，路上有很多小朋友奇怪的看小傢伙，他卻把頭仰得高高的，一副高傲的模樣。
她牽著顧謹言走到偏僻角落的迴廊里坐下，然後抓著他的小手問道，「謹言，你跟老師說，為什麼和那位王同學打架？」
顧謹言坐下來，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沉默了會兒，然後才諾諾的開口：「他罵我沒媽沒教養，我沒忍下去，就揍他了。」
莫安笙望著顧謹言也挂彩的小臉蛋，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這孩子才不會受傷害。
鬼使神差地，莫安笙竟然問了顧謹言這個問題，等問出口時已經收不回去了，「謹言，你想媽媽嗎？」
小傢伙擰著兩條小淡眉，皺眉摳著小手指，有些為難：「安安，其實我都沒見過我媽媽，所以其實沒有多想啊。」
莫安笙看著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還有臉上挂彩的傷口，心疼極了，拉過他肉肉的手，朝著教學樓走去：「去教室收拾書包，我帶你回家。」
「安安，是去你家嗎？」顧謹言拉著她的手晃悠著。
莫安笙點頭，「對，去我家。」
顧謹言聽了兩眼發光，恨不得跳起來高聲歡呼，想了想，掙脫來莫安笙的手，邊跑邊說著：「安安，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就收拾好過來！」
話說完，莫安笙還沒來得及叫他慢點兒，他就已經跑的沒影了。
莫安笙自然不會真的傻站著等著，剛剛小傢伙已經告訴了她他的班級號，莫安笙找了過去。
剛剛走到教師門口，她隔著窗就看到顧謹言在快速的往書包里塞東西，小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在哼著歌。
「顧謹言，這次的家長會，你們家誰來啊？」一個戴著紅領巾，手臂上圍著學習委員字樣紅布條的同學走近。
顧謹言將書包背到自己背上，「跟之前一樣，我爸爸的秘書來！」
「可是，這次老師說了一定要爸爸媽媽來一個的。」學習委員拿出小本子，打開，上面記錄的都是班上其他同學的爸爸媽媽誰會來。
顧謹言抿了抿小嘴，顯然對這個問題不想說。
倒是站在學習委員旁邊的小男孩兒說道：「肯定是他爸爸啊，顧謹言又沒有媽媽。」
「你瞎說，誰說我沒媽媽的？」顧謹言大眼睛一瞪，固執的說著。
「剛剛王小二說的啊，他說是你承認的。」小男孩咧嘴呵呵的笑著，「顧謹言你就承認吧，別否認了。」
「你，你瞎說。」顧謹言說著就狠狠地推了一把那個男孩子，「我有安安的，才不需要媽媽。」
被推了的男孩子顯然也是一愣，見自己摔倒在地，不服氣了，就要上去干架，莫安笙急忙出聲：「謹言，收拾好了嗎？」
她的聲音輕柔溫煦，讓幾個孩子都下意識的回頭。
「東西拿好了，我們就回家吧。」
莫安笙說著就牽起顧謹言的小手要走，那個學習委員架了架鼻樑上的眼鏡，立刻問道：「你是顧謹言的新媽媽媽？那這次的家長會你要來的吧？」
莫安笙一愣，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當然來了，是不是啊，安安！」顧謹言站在她的身邊，趾高氣昂的回答著。
小傢伙的脖子伸的直直的，輕蔑的看了那個小男孩兒一眼，牽著莫安笙的手意氣風發的走了出去，等走出了教學區，他才慢慢收起小胸脯，側過頭來看著她，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看著莫安笙：「安安，你會來的吧，你會怪我自作主張么？」
莫安笙看著小傢伙閃亮的大眼睛，不忍心拒絕，可是，也許對謹言來說只是她幫他來開個家長會，可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意義就不單單是這麼簡單了。
她的確很喜歡謹言，這個孩子天真活潑可愛，可是，她不敢過多的滲入他的生活里。
因為他的生活里，不只是只有他而已，還有他的家人，譬如，他的爸爸。
望著小傢伙希冀的雙眸，莫安笙張了張嘴，還沒開口，一輛黑色路虎在校門口停下。
顧謹言一看車牌號，立刻掙開她的手跑了過去，一邊拍著車窗一邊歡欣雀躍地叫著，「爸爸！」
車窗降落下來，橘黃色的夕陽光透過前窗玻璃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冷硬的面龐柔和了幾分。
顧謹言趴在車窗邊咋咋呼呼說這些什麼，莫安笙拿著包站在不遠處，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顧餘生聽著顧謹言義憤填膺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眼角餘光卻投向站在黃昏下的莫安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