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還疼嗎？
一種兇狠而猙獰的表情出現在葉採菊的臉上，夏沫雖然被陸夜白擋在身後，卻依然能感覺到那濃烈的殺意，是什麼樣的悲慘結局才會產生這樣強烈的恨意？
如果沒有見過葉南山，如果沒有見過蘇菲，如果不知道陸向南的真實身世，夏沫也許很難理解這樣的一種恨，可是，這一切都曾真實的出現在她的眼前，甚至她的生命里。
在葉採菊的指控下，周圍也迅速的聚集了一大群人，對夏沫指指點點。
陸夜白讓她先回到了車上，然後，他派人來處理這一攤事。
最後回到醫院的時候，當然已經遲到了，而夏沫還有些渾渾噩噩的，耳邊不時的響起那猙獰的眼神，還有那竭斯底里的吼叫聲：「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她明明不是葉悠然，她只是認錯人了而已，她不必背負葉悠然留下的這一切，可是為什麼，她的內心受到了如此強烈的衝擊和震動？
陸夜白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知道她一定是被葉採菊影響了，於是道：「她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嗎？」她問。
「對！」他很坦然的承認了，「葉家的災難有我的原因，但是和悠然沒有關係，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沒有說話。
如果換做之前，她會毫不猶豫相信他的話。
但是現在，她多少也算了解了他一些，他會承擔起別人對他的所有指控，卻不會把自己所做的事公之於眾，所以他越是說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她越是不會相信。
任博遠在這時走過來，他身邊還帶著一位心外科的醫生，大概是太匆忙了，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異狀，只是對身旁的醫生說：「老張，具體情況你跟他們說吧。」
陸夜白和夏沫面面相覷，感覺到了一絲嚴重性，夏沫立即問：「發生什麼事了？」
「夏醫生，一周前你看過一個粘液瘤的你還記得嗎？」
「粘液瘤？」夏沫一時沒想起來。
「就是那個很大的，幾乎佔據整個左房腔的，你報告里寫著跟二尖瓣前葉左房面有黏連的。」心外科的張醫生提醒她。
夏沫這才想起來：「對，是有這麼一個，怎麼了？」
「病理出來了，那個不是粘液瘤，是個粘液肉瘤。」張醫生說。
「……」夏沫當即說不出話來了。
粘液瘤和粘液肉瘤，一字之差，但是性質完全不同。粘液瘤是良性腫瘤，切除之後容易複發，雖然就臨床經驗而言，複發者寥寥無幾，但是粘液肉瘤屬於未分化的肉瘤，是一種惡性腫瘤。
她還記得，當時她就有些狐疑，粘液瘤一邊滑動度很大，這個病人的為什麼就跟二尖瓣瓣葉黏在一起了呢？
「最嚴重的是，這個粘液肉瘤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複發，現在已經經歷了兩次開胸手術了，病人的情緒變得非常不穩定，家屬也一直在鬧。所以夏醫生，當初因為是你確診的，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去跟他說明一下？」張醫生有些為難的說。
想必是病人家屬太難纏，所以他才會來這裡請求她的幫忙。
「沒事，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陸夜白輕拍她的肩膀安撫她：「心臟超聲只是一種影像學檢查手段，就算看得再好也不過是一個皮影藝人，能看出身段肥瘦就不錯了，如果還要求務必判斷五官媸妍就有點強人所難了，所以，別擔心。」
他說的有道理，但是不擔心是不可能的，病人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她也不能再強詞奪理。
結果，一進入那個病人的病房，病人就對她怨氣衝天：「夏醫生，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你說我心臟里的這個塊不是大事，開完就結束了，結果我現在挨了兩刀還不夠，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乾淨。」
這個病人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情緒不穩定也是正常的，夏沫當然沒有準備為自己辯解，只是沉默以對。
倒是陸夜白，不落痕迹的將她置於身後，對那小夥子抱歉一笑：「小剛是吧？這件事怪我，你的診雖然是夏醫生看的，但最後確診的是我，造成這樣的結果我們很抱歉，不過請你放心，你的病情接下來由我全權負責。」
「你負責？」病人的父親頓時不幹了，衝上來就給了他一巴掌：「我好好的一個兒子，挨了一刀又一刀反而情況更加嚴重了，你怎麼負責？你能還給我一個健健康康的兒子嗎？」
陸夜白沒有閃躲，硬生生的接了他這一巴掌，讓旁邊的幾個醫生都震驚了，連夏沫也沒有想到，他會替她承擔起這個責任。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他是心內科的神話，是眾多師兄弟心目中的大師兄，她不想毀了他的名聲，於是想站出來澄清這一切，可是，每當她要說話的時候，他都用手臂將她擋在了身後。
她真的是什麼忙也幫不上，最後，雖然是勸住了這一家人，但是所有的醫療費手術費住院費以及精神損失費，全都落在了陸夜白的身上，不多不少的也有一百多萬。
走出病房回到心內科的時候，她還是垂頭喪氣的。
倒是他，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的人一樣，她有些鬱悶，嘴裡嘟囔了一句：「你怎麼能替我承擔這個責任？」
「我為什麼不能？」他好笑的問。
「我不過是一個新人，我可以出錯，但是你不能。」
「傻丫頭。」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聽我說，犯錯是客觀的，但是如何對待錯誤才是主觀的。沒有那個醫生能不犯錯誤，我們從錯誤中學到的東西遠遠勝過那些作對的事情，錯了不要緊，重要的是不能再錯，明白嗎？」
聽他這麼說，她心裡好受點了，結果仰起頭來就看到他臉上那個紅紅的五指印，她心裡隱隱有些疼，忍不住摸了摸那半邊臉頰：「怎麼樣？還疼嗎？」
他想了想，煞有其事的點頭：「有點疼，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