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漫長的等待
初春時節，草長鶯飛，暖洋洋的日光透過窗子照進病房裡，床頭的小几上水晶瓶里的香水百合開得正濃，馥郁的香氣飄散在空中。偌大的病床上，纖細的人影隱藏在杯子中，一張嬌顏不復往日里的蒼白，紅潤的面色彷彿睡得香甜。
伊曳細緻地拿著浸過熱水的毛巾擦拭著懷中人的手，他低頭在顧怡額間印下輕柔一吻。她的身體狀況已經恢復如常，身上不再像當初一樣插滿了管子，只是如醫生所說依舊沒有清醒。
「小懶豬，還要睡下去嗎，春天不是你最喜歡的季節？醒過來，我們一起出去郊遊好不好？」放下手中的毛巾，伊曳把懷中的人攬得更緊，清冷的聲音里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意，他痴痴地看著顧怡，眉眼中滿是眷戀與思念。
「吱呀」一聲開門響，一個天藍色的小糰子蹦蹦跳跳著走了進來。
「爸爸，媽咪今天怎麼樣？」小莫跑到顧怡床邊，關切地看著她。
伊曳寵溺地揉了揉小莫的頭：「有沒有聽管家爺爺的話？蘇奶奶身體還好嗎？」
小莫規規矩矩地坐在伊曳身邊，一板一眼回答：「有聽話，這個月的月考小莫又考了第一哦，我還把試卷帶回來給媽咪看呢。」他一面說一面從書包里掏出試卷，在顧怡面前晃來晃去。半晌之後顧怡依舊是躺在那裡動也不動。
小莫委屈地癟了癟嘴，把試卷拿給伊曳：「爸爸，媽咪到底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她是不是不要小莫了？」
伊曳心疼地把小莫攬進懷中，摩挲著他的發頂安慰：「媽咪最疼你，她只是暫時睡著了，你現在說的話媽咪都能聽到，把想說的話告訴她，嗯？」
小莫訥訥點頭，轉瞬好像想起什麼似的把方才放在小几上的食盒端了過來，笑呵呵地對著伊曳道：「這是蘇奶奶特意讓我拿過來的，說是讓爸爸好好補補身子，只是可惜媽咪吃不到。」
盒蓋一揭開便有一股香濃的味道飄了出來。
「你回別院了？」伊曳把裡面的湯盛出來放在一旁晾著，等著一會給顧怡喂進去。
小莫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道：「是的，我昨晚在那裡睡的。蘇奶奶很好，只是一提起媽咪來就很傷心的樣子，說自己對不起太爺爺，沒有照顧好媽咪。」
伊曳頷首，和煦地看著小莫道：「好，有時間你奪取陪陪蘇奶奶。」
小莫興奮地點了點頭，原本他還以為自己私自留宿在別院爸爸會不高興，這下可好，他能常常去別院玩了！
「時間差不多了，小莫該去上補習班了。」父子間絮絮聊了很久之後伊曳看著手腕上的腕錶提醒。
小莫扭頭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顧怡戀戀不捨地離去，媽咪已經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爸爸全程陪同，快把醫院當成自己的常住地，只剩下自己這個小可憐孤零零地留在家裡。
小莫離去，室內再次寂靜下來，伊曳看著小莫留下的卷子和成績單，唇邊綻開一抹欣慰的笑意：「你看，我們的孩子多優秀，你要是再不醒來可就錯過他的成長階段了。」
放下手中的成績單，伊曳輕輕撫上那張瘦削的嬌顏，聲音深沉：「是還在生我的氣嗎？醒過來，我任你懲罰好不好？以後你想怎樣都好，只是不要再像這樣離開我，我的心也是會痛的……」
「伊總，方便進來嗎？」儒雅清潤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恭敬之中帶著幾分疏離。
得到許可之後蘇秘書從門外進來，把手中的文件遞給伊曳，這些都是集團幾日繼續處理的大事。眼下顧怡昏迷不醒，為了顧氏的穩定只好把集團事務交由伊曳打理，不論是從法定關係上還是個人才能上，他都是不二人選。
伊曳接過文件放在一旁，抬眸看著眼前書卷氣越發濃重的男子，眸光一片清冷：「向Q市擴展業務進行的還順利嗎？」
他替顧怡接下顧氏，完成顧況生前的心愿，已經開始朝著另外幾座城市擴散業務，有顧氏的強大資金支撐，再加上伊氏超高的公關手段，相信用不了多久顧況的心愿就能實現。伊曳轉頭看著顧怡的嬌顏，唇角微勾，等她醒過來想必會很驚喜吧……
蘇秘書面色緊繃，盡職盡責地講述著集團最近的業務發展情況和內部人事變更。
「Q市的發展一切順利，沿海城市消費觀念十分新潮。李向南的人脈已經徹底從內部拔除，都安排上了信得過的人手。」蘇秘書一面說，一面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在顧怡身上。
她依舊身形纖細，精緻的瓜子臉上比以往添了幾分血色，靜靜地躺在床榻上，乖巧地好像一個睡美人一般。
伊曳看著他痴痴的樣子不悅地蹙緊了眉頭，側身擋住他的視線，要不是看在顧怡的面子上他早就把這個抱有非分之想的傢伙扔出去了！
蘇秘書黯然回眸，眸光淡漠地看向伊曳詢問：「董事長，她，她的情況怎麼樣？」小怡兩個字輾轉在唇齒之間終究還是沒有出口。
伊曳倏忽抬眸看他，冷聲道：「我的女人我自然會負責，不勞閣下費心。」
蘇秘書苦笑著默默走了出去，是啊，他的關心甚至沒有一個合適的立場去表達……
眼見著他出門離去，伊曳才拿起小几上的文件細細翻看起來，一時間室內寂靜，只聞紙張翻過的沙沙聲。
陽光透過窗子越發明亮，伊曳審批著手中的文件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午時，不覺抬眸指針已經到了十二點的方向，伊曳按了按疲憊的額角，放下寥寥幾份還未看完的文件，寵溺地輕點著顧怡嬌俏的鼻子：「到底還要偷懶到什麼時候？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把顧氏吞併進伊氏集團，怎麼樣？」
床上靜躺著的人沒有絲毫動靜，如果不是清淺的呼吸聲幾乎讓人懷疑她再也不會醒過來。
「是太累了嗎，所以選擇這樣的方式給自己放一個長長的假期？」伊曳摩挲著顧怡黑亮的秀髮，言語間滿是憐惜與纏綿。
兩個人的手十指相扣，伊曳緊緊握著顧怡的手，兩人在明媚的陽光下，在氤氳的芬芳之中，靜謐地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安寧……
私人醫院頂層病房處，陽光同樣明媚，只是少了一份寧靜，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忙碌著進出一間裝潢素雅的小號病房。室內不斷傳出凄厲的嘶吼聲，讓人聽了心驚。
「你們放開我，我要報仇！我要看著那個人死！」小玉張狂的吼叫著，凌亂的長發紛亂的披散著，有的地方甚至打了死結，她不斷地揮動著雙臂，好像在驅趕什麼又好像尋找什麼似的。
「小玉，你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好不好？」沈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她再次傷害到自己。
幾個醫生和護士跟在後面，趁著沈玉抓住她的時候手疾眼快地給小玉注射了安定性針劑，不過片刻的功夫她便虛軟著身子倒在了沈玉的懷中，清麗的面容一如往日，安靜地倚靠在沈玉懷中，和方才的癲狂模樣判若兩人。
沈玉心疼地摩挲著她的面容，輕柔地把小玉安置在床上，見她沉沉睡去才起身朝著大夫走去，帶著幾分焦急道：「醫生，她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一個月了，難道就只能靠著注射鎮定性藥物維持嗎？沒有其他辦法？」
為首的精神科大夫撫著鬍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沉吟半晌道：「不是我們不想給她治療，病人現在已經完全封閉了與外界的聯繫感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管我們說什麼，做什麼都沒有辦法把她引導出來，甚至這些統統都等於是做了無用功。」
「對，我們眼下根本沒有辦法和她溝通，只能靠著藥物才能讓她冷靜下來，你也看到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另一位大夫插言解釋。
沈玉微抿薄唇，強忍著的怒氣與一直壓抑著的焦急終於爆發，他把拳頭狠狠砸在桌面上，厲聲呵斥：「那要你們做什麼！上次不是能把她治好的來著，這次怎麼就不行了？還是你們被誰授意壓根就不想給她醫治？」
醫生頓了片刻，耐著性子解釋道：「病人這次屬於二次複發，而且受了強烈的刺激，眼下光靠我們醫生是不行的。患者家屬也要積極配合才行，最好能在她身邊安慰陪伴，她的家人呢？」
沈玉徒然坐在地上，朝著幾個大夫歉然地揮了揮手：「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有我。」
幾個醫生彼此對視著，緩緩走去病房。
原本有些擁擠的病房一下子空閑出來，沈玉坐在小玉的床邊，看著她越發瘦削的面容一股水汽盪在眼眸之間。她已經沒有親人了，甚至這條命也險些失去。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顧怡倒在伊曳懷中，他抱著顧怡虛軟的身子整個人就好像發瘋了一般，沒有片刻猶豫便開槍打死了癱軟在地上的李默，轉而槍口便對準了小玉，要不是他拼了命地擋在她的身前，恐怕伊曳便已經下手了。
小玉在嫉妒的刺激與驚恐之間當場便精神失常，沈玉無奈之下把她打暈了帶回家中，不了小玉醒了之後情況沒有任何好轉，沈玉只得又把她送到私人醫院來。
好在顧怡救了回來，否則小玉這條命只怕自己拼了命也是救不回來的……
沈玉握著小玉的手暗暗慶幸，暗暗祈禱：「快些好起來吧，我們再也不理這些個是是非非，找個小城市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