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來幫你
主卧內,天鵝型的橘色夜燈散發出昏暗溫暖的亮光。借著柔和的光影,伊曳側身杵著下巴,細細打量著身旁淺眠的顧怡。
經過剛剛的冰敷,她的臉頰已經消腫,餘下的輕微紅痕估計明早也就消散了。
張啟山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連他的人也敢碰,思及此處,伊曳原本清冷的目光帶了幾分冷厲的深邃。先前劉子銘的事情他本來不欲再計較,現在他竟然還是這麼不知收斂,看來有必要適時的給他一個警告。
不過顧怡和張家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今晚他們又是因何起的爭執?伊曳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顧怡嬌俏的瓊鼻,這個小女人如今真是越來越能牽動自己的思緒……
伸手緩緩撫弄著她緊蹙的秀眉,伊曳胸間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澀然,怎麼連睡夢中也有愁煩?
「還給我,還我……」
原本淺眠的顧怡睡的越發不安穩,帶著幾分哀求的囈語到了後面幾乎輕不可聞。
伊曳關切地不肯放過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輕輕握住她不安揮動的手,安慰性地拍打著她的后心。
「你要什麼?」伊曳誘惑著,想要讓她開口。
顧怡沒有回應,緊閉著雙眸,碟翼般的睫毛不斷翕動。猛然一個機靈,她驚坐起來,徹底沒有了睡意。
眼神有些迷離地回望著四周,恍惚了半晌,顧怡才從噩夢之中緩過神來。
太可怕了,夢裡她親眼看著母親死去卻無能為力,張啟山又逼著她去求劉子銘。她伸手擦了擦額邊的冷汗,徹底緩過神,回到現實中來。才略微舒了一口氣,肩膀處突然的溫熱讓她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伊曳坐起身,攬著她的肩膀,柔聲:「做惡夢了?」看著她依舊蒼白的面色,他的眸光中滿是心疼。
「抱歉,吵醒你了。」顧怡疏冷著不肯看他,用雙臂環著自己的腿,縮成小小一團。
她防範地拒絕姿態讓伊曳清冷的眉目再次緊蹙起來,他鬆開手,斂起自己的柔情,端坐在她身旁:「你剛剛說還你什麼?」
他清冷的寒意只消餘光便已經讓顧怡神色一凜,她苦笑著搖頭,看來剛剛半夢半醒之間她感受到的溫柔只是錯覺。
「沒什麼,只是做夢罷了。」顧怡照例敷衍著,想來他也只不過隨口一問,不會把自己的事情認真放在心上。
「你說,或者我親自去查。」伊曳靠近,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頓:「不要再考驗我的耐心。」
他好像伺機而動的獵豹,目光灼灼之下,顧怡無所遁形,她遲疑著,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該如何告訴他。
看著她犯難的樣子,伊曳略微挑眉,好心提醒:「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張啟山手裡?」
細細地思忖著前因後果,再回味晚上時張啟山成竹在胸的樣子,伊曳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大致脈絡。顧怡是個堅韌的女子,除了被威脅外他想象不出張啟山能靠別的什麼手段讓她屈服。
「算是吧。」顧怡點了點頭,他手裡確實是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伊曳目光越發幽深,他在趕到現場前似乎隱約聽到張啟山對顧怡提起秦佑的名字,難道是和他有關?
想到她在舞池中央依偎在他懷裡的樣子,伊曳面色越發沉鬱,漆黑的眸子不見一絲光亮,彷彿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說!」
顧怡被他突來的惱火嚇了一跳,看著他凝霜般的樣子,她不明白今晚伊曳為什麼對自己的事情那麼感興趣。
「我母親的遺囑在他手上。」
這個答案顯然超出伊曳的預料,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怡平靜的小臉,略一思忖,接著問道:「她留了遺產給你?」
顧怡落寞地搖了搖頭,她不求什麼遺產,只想知道母親最後還有什麼囑咐她,或者未了的心愿。
顧怡看著伊曳問詢的目光,緩緩地把她回國后和張啟山的交往講給他聽。
伊曳隨著她不悲不喜的音調,眉頭越發緊蹙,那個張啟山實在可惡,竟然這麼欺負他們孤兒寡母!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顧怡說完了,一張嬌顏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如古井水般的死寂。她被逼著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剖開,展現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她不敢扭過頭去看他的反映,這是她頭一次講自己的故事給別人聽。
她一直下意識地迴避著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舊事,不管讓任何人知道自己過往的狼狽,可是沒想到這次當著伊曳的面把那些壓在心中的悲傷都說出來之後,她竟然如釋重負一般,心情開始變得明朗了起來。
也難得他堂堂的伊氏總裁,願意花時間聽她說那些箇舊事。
「今天呢?他想讓你從我這裡拿到什麼好處?」伊曳一片坦然地問著,沒有絲毫不悅,他不願意看她滿腹凄楚的可憐樣,他喜歡她笑,她一笑他的心情便也跟著陽光起來。
顧怡看了看他,沒有吱聲,難道他還想借著張啟山的要求威脅自己不成?何況這次張啟山針對的並不是他,他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靜默半晌,伊曳扳過顧怡的肩膀,沉聲正色道:「告訴我,我幫你。」
顧怡倏然抬頭,瞪大了一雙水眸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脫口而出:「你願意幫我?」
他想要幫她,經過了上一個合同,他就應該心中有數,張啟山提的要求無一不是虧本的買賣,即使這樣他也願意幫自己?
伊曳霸道地把她攬進自己懷中,大掌撫著她柔柔的秀髮,讓她的頭緊貼在自己的胸口,柔聲道:「對,我幫你。憑你一個人是鬥不過張啟山的,不但拿不回遺囑,還反而會讓他得寸進尺。」
顧怡溫順地靠在他的懷中,聽著耳邊渾厚的心跳聲,感受著他傳遞給她的熱量,顧怡再次緋紅了面色。
隨後,耳邊又傳來他貼心的言語,顧怡抬頭仰視著他:「你為什麼要幫我?」難道這也是在做戲?她的目光略帶期許。
伊曳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笑而不語,片刻又接著問道:「這次他要你做什麼?我去幫你談。」
伊曳篤定,如果自己不出面的話,以張啟山貪得無厭的個性,顧怡這次依舊要不回遺囑,這還算好的,還有一種可能他不願讓她平白擔心,才沒出口,或許張啟山手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遺囑,只是哄著她為他做事情罷了。
顧怡頓了片刻,還是把張啟山的意思說了。
再次聽到秦佑的名字,伊曳整個人都撒發出一股危險氣息。這個老匹夫竟然要她去求秦佑,怎麼求,難道以身相許不成!
忽的,伊曳眸色一暗,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緊盯著顧怡問道:「這些事情秦佑也知道?他也因為遺囑的事幫過你?」
顧怡急忙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伊曳面前提起秦佑時總是有那麼幾分的心虛。
「他不知道我的家事,我也沒有因為這個麻煩過他。」
伊曳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似不經意般的又接著道:「那麼,你還告訴過別人嗎?」
「沒有。」顧怡如實回答。
那麼他是第一個聽她說心事的人嘍,伊曳再次攬緊,讓她重新靠著自己,似獎勵又似安慰,他輕柔地撫弄著她柔順的秀髮。
顧怡把頭埋進他的懷中,在靜默之中等待著他後面的話,不是說要幫她的,怎麼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突然就沒有了下文?
她暗暗嘲笑自己,他或許只是一說罷了,偏她就是天真,把什麼當真,正當她要死心之時,耳邊又傳來了伊曳暖心的聲音。
「明天你休息,剛好公司也沒什麼要緊事,我讓沈玉過來,把當年的事情好好查一查,之後咱們再做打算。」
他是真的想要幫她!顧怡的心一下子又活絡起來。
她從他懷中起來,滿是感激地點了點頭。看著他略帶溫柔的眸光,滿滿的安全感將她緊緊圍繞。
自從母親患病之後,生活的重擔一直都是由她自己擔在肩上,苦也好,累也罷,她從來都一個人承受。堅強太久,顧怡已經忘了依靠一個人的感覺,現在伊曳竟然說要幫她,要和她一起承擔。
靠在他的懷裡,依靠著他,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海霧中不辨方向,漂泊已經的船舶,終於找到了避風的溫暖港灣一般,安心,愜意。
伊曳輕挑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目光:「以後有事不許瞞我,我會幫你的。」
顧怡羞赧地撇過臉,點了點頭。
伊曳看著她緋紅的面色,略略一笑便放開了對她的鉗制,扶著她躺下。
「先好好睡一覺,遺囑的事咱們明天再做計較。」伊曳一面說,一面關掉一旁的夜燈。
說出久壓的心事,顧怡舒服了許多,再加上伊曳肯幫忙,她不再像之前也一樣忐忑不安,不過片刻就安穩地睡去。
聽著耳邊平穩綿長的呼吸聲,伊曳也放心下來,擁她入懷后也沉沉睡去。
窗外,月色動人,清朗的夜空中不時劃過幾顆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