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原諒吧

  季漫眼睛盯著我看著，那眼神帶著無奈，「你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又怎麼知道呢？你覺得，這樣的人，換在現實中，能原諒嗎？」


  季漫反問我，我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我能原諒嗎？

  不能！


  一個害死自己孩子的男人，哪裡能原諒呢？就算是打著為你好的旗號，也不能做這樣傷害人的事情啊！

  兩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這早讀也隨著鈴聲響起結束。


  我看著窗戶外飄起的細雨，這漫漫細雨，在這個秋季顯得特別的涼，手碰到走廊邊鐵杆上的水珠，只覺得寒入心骨。


  「雪，你不能原諒他，對嗎？」季漫走了過來，拉住我的手，眼底裡帶著緊張的看著我。


  「我……」我點點頭，抬頭看著季漫，「在夢裡，我很難受，難受的無法呼吸，我的心底里告訴我的，是讓我不要去原諒，因為那個夢，太痛苦了，我難受。」


  我和季漫慢慢的在一旁蹲了下來，身上明明穿了厚厚的衣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說到這個，卻還是那麼的冷。


  「這個夢，太可怕了，我不想再去做這個夢了，我想結束他！但是，每次只要我閉上眼睛去睡覺，我就會看到這點點滴滴，我就會特別的難受，漫漫，我不能原諒。」


  我的眼睛的堅決全都倒映在季漫的眼底里，她緊緊的盯著我，眼底裡帶著晦澀，隨後卻忍不住的笑了。


  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只是，她的笑顯得特別的苦澀，好像在忍耐著什麼難受的事情。


  「你怎麼了？」我問道。


  季漫卻是一個勁的搖頭，「我沒事，我沒事。」


  看著她的樣子，這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連忙的問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


  季漫低著頭不說話，可是，當我去推她的時候，她抬起頭，眼睛里卻有血淚流了下來。


  我嚇的一跳，整個人直接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漫漫，你……」


  我看見季漫的滿臉都是血，恐怖的很，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吵鬧的走廊打鬧聲，同學們的讀書聲，都沒有了，這個世界，寂靜的厲害。


  季漫滿臉是血的朝著我笑著，「雪，再大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不然，以後會有你後悔的一天的，你說，他那麼愛你，那麼的關心你，卻又對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他是真的為了你好的呢？」


  「漫漫，你……」


  季漫臉上的血越流越多，好像要把她給淹沒了。


  我嚇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想去拿紙巾給她擦臉，但是她卻快速的拉著我的手，臉上帶著笑容的看著我。


  她搖頭，「雪，不用了，沒用的，這些紙巾，止不住這些血！」


  「為什麼，為什麼？」我看著她滿臉都是血，不管是眼睛嘴巴還是耳朵，哪裡都在流血，她的面容開始變的潰爛，額頭上有個大大的磕傷。


  我慌了，她卻在笑。


  「雪，你該知道的，我不在了，我已經死了的。」


  「漫漫……」我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怎麼會呢？她怎麼會死了呢？她之前還叫我起床，她還跟我一起早讀呢，怎麼死了呢？

  我的腦子很亂，不停的有片段在我的腦海里劃過，那是，屬於我和季漫高中時候的點點滴滴。


  她的手握著我，那是一種冰冷刺骨的氣息。


  我抬頭看著她，眼淚流了下來。


  是了，季漫死了，她是跳樓死的。


  高中三年，我們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宿舍的同學，還一起做了兩年的同桌。


  季漫家裡很複雜，她是單親家庭，爸爸死了，媽媽跟人跑了，爺爺奶奶不喜歡她，她從小跟著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她從小，就被人說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媽媽去做了小姐，不回來了，她爸爸是被她媽媽逼死的。


  所以，從小，在季漫的腦海里，就沒有媽媽這個角色，媽媽就是禁忌，她恨她的媽媽，一直都恨著，因為她現在的一切，都拜這個做小姐的媽媽所賜，她甚至不止一次的跟我說過，她恨她的媽媽，她說，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她的媽媽死了，這樣該，這些流言蜚語，就不會再出現了，外公外婆也不會受不住壓力，為了養活她，最後也死了。


  她成了孤兒，真正意義上的孤兒，生活在農村裡，後來是舅舅家做生意有錢，供養她上學的。


  聽說，她小時候有一年，得了很重的病，她本來以為自己能死了去見媽媽的，後來，沒想到治好了。


  她一直恨著她的媽媽，可是，在她大學的時候，她無意中知道了，媽媽並不是像別人說的那樣。


  她出生那一年，她的爸爸有了小三，還吸毒，爸爸把家裡的錢席捲一空，那是她的救命錢，她從小就有心臟病，為了把錢拿回來，和小三爭執的過程中，爸爸墜樓死了，她的媽媽逃了。


  那一年，爺爺奶奶都恨透了她的媽媽，說她媽媽把錢捲走了，所以，她爸爸才會跳樓死了，於是，爺爺奶奶就把她丟給了鄉下的外公外婆。


  也就是因為媽媽逃了，所以她拚命的賺錢，賺的每一筆錢，都給了她看病，她才熬過來了。


  可是，身體還是一直不好，後來，她再次生病了，媽媽匹配了心臟，在她長大一些的時候，把心臟給了她，沒有錢，媽媽連帶著器官一起賣了，那些錢，才致使她活到今天。


  她的舅舅也是有了媽媽那一筆錢，才會有錢供養她。


  可是，季漫知道的太遲了，她知道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上大學的第三天，她差點被人侮辱了，不小心從樓上跳下來，死了。


  而她知道的事情，是她徘徊在人間，後來才知道的。


  她死了，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媽媽，也不知道她的媽媽是投胎了，還是去了哪裡？反正，季漫再也找不到她的媽媽了。


  後來……


  後來一片黑暗，我再也看不到季漫的記憶。


  我抬頭看著她，她在哭，我也在哭。


  「雪，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去珍惜，有些事情，還是開誠布公的說明白，能來一次你的夢裡，我很知足了，你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親人，第一個真正對我好，關心我，照顧我的情緒的人，遇到你之後，我發現從小到大的苦，都不算什麼，你是陽光，一次次的照亮我，你跟我說你姥姥的事情，我覺得很有趣，我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不會只有活著的東西，死去的東西，他也存在的，我媽媽，她或許就存在在這個世界，我不能看見她，但是我能感受她，雪，別再恨著了，你該去了解真相，你該學會原諒，活著的人，留在自己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


  我看著季漫在我的面前漸漸的化為灰燼，然後飄散，最後什麼都沒有剩下。


  我想去抓住點什麼，但是什麼都沒有抓住！


  「漫漫……漫漫……你別走！」


  季漫走了，周圍安靜了下來，四周的學校走廊，變成了黑暗一片的空地。


  周圍什麼都沒有，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看著陌生的一切，我終於是記起來了。


  我只是在做夢，我以為自己一直在高中時期，但是，那高中才是夢，我的真實世界，依舊是有那個叫龍九燁的男人。


  他殺了我的孩子，我無法原諒他！


  可是，季漫的話還在腦海里盤旋，雖然是夢，但是我知道，季漫真實出現過。


  她說，我點亮了她的人生，她又何嘗不是在點亮我的人生呢？


  我的高中時期，好的同學並不多，別人都愛學習，就我和季漫，兩個人得過且過，我們興趣愛好都一樣，她喜歡聽我講我姥姥的趣事，她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和我們不同的物種，那個叫做鬼的東西。


  我那時候不相信，可是現在，我相信了，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可是她，已經看不到。


  「雪兒，我後悔了，我後悔做這個決定，我現在只想看著你睜開眼睛罵我，別睡了……」


  耳邊，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響起。


  我的意識里知道，那是龍九燁的聲音。


  「我想，孩子以後我們會有的，你現在的身體不好，承受一個孩子，會很吃力，可能，會要了你的命，雪兒，我並不想失去你。」


  「你不知道，當我一次次看著你難受，自己卻不能代替你難受，不能為你減輕疼痛的時候，我有多難受，每一次陣痛，都可能會要了你的命，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難受……」


  「雪兒，我們能千年後再相遇不容易，我想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時光，因為我也保證不了，哪天我就要離開你，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我希望你能活到老，而不是像我那樣，不得善終！」


  「雪兒，醒來吧，如果你真的恨我，就醒來，將我一刀殺死，我一定不會躲閃的，這是我欠你和孩子的……」


  手被冰冷的手緊緊的握著，我提不起力氣抽出我的手。


  突然，冰涼的液體，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很冷，冷的刺骨，我甚至還嘗到那咸澀的味道，

  滴答……


  一滴，兩滴，三滴……


  有人說，鬼是沒有眼淚的，因為他們已經是死去的人，身體已經毀滅，沒有了實體，就算他們流出來的眼淚，也只是虛幻的，根本落不下來。


  可是，我感覺到那一滴滴落下來咸澀的眼淚。


  心臟彷彿受到了傷害一樣，抽著疼。


  耳朵邊，我聽到季漫的聲音在輕輕的喚著我的名字，她說，「雪，原諒吧，原諒吧……」


  「為什麼……」


  「原諒吧，揪著不放，你會痛苦的，世上沒有後悔葯，你已經錯過一次了，還要錯過第二次嗎？」


  「是嗎，是這樣嗎？」


  我的話，在空洞的空間里，再也沒有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