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一百一十二章:血海深處有龍騰
長杖挑蕭這幅打扮,若是放在十幾年前,行走於江湖間,倒是能讓人一眼便叫出聲來——平蕭老人。當然,那個時候,他還是個算是年輕的人。
而此屋子裏的這另三個人,可也都是那些年各自在江湖上響當當的西陽廬頭幾號人物。
章秋生自然不必多說,就算是現在的江湖上,談到他的名字也隻能是由兩個字來代替——傳奇。
而與章秋生坐在一起的那矮而壯實的白發老人,雖然沒有章秋生與平蕭老人那般出名,但是一手飛鶴也是絲毫不弱了,其名姓已經早不為人知,倒隻是留下一個渾號——矮娘子。而此時正想與章秋生動手的女人,就算且拋開實力不談,當年她那女俠風姿,不知道令多少江湖好漢敗倒在她的裙下,可說來也不知曉是她心高還是其它什麽原因,這麽多年以來,她一直是孤身一人,從沒有聽說過有道侶一說,雖然很多人心熱,但隻單單是她那一把風魔大刀,便叫許多人望而卻步了。
“你來得正好。”
殷紅霞回頭,將怒容瞧向了他。
平蕭老人錯鄂,忽然轉過彎來,瞧向裏頭坐著的章秋生,看著章秋生的臉色,他心下便明白了,出聲說道:
“你沒有告訴紅娘啊?”
平蕭老人滿頭大汗,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
“怎麽就沒有告訴她呢……不告訴也說罷了,怎麽還叫她給發現了……這下可如何……”
平蕭老人口裏嘀嘀咕咕個不停,怪不得這兩人剛才打得凶狠……
“這……紅娘啊……我可不知道。”
平蕭老人果斷將章秋生出賣了,目光越過殷紅霞,笑著瞧向章秋生,講道:
“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說完,這位才進門的老人便又轉身了,矮娘子見狀,也向章秋生道了別,卻是不看殷紅霞,顯然還在氣頭上呢。
“坐下吧,紅霞,我們慢慢說。”
章秋生指了指一側的座位,桌子已經不複存在了,隻剩下幾隻凳子倒顯得光溜溜的。
“哼。”
殷紅霞冷哼一聲,收起那風魔大刀之後扯過一旁的凳子坐到章秋生麵前。
“我倒是很想聽聽你要說些什麽。”
章秋生神色不改,氣定神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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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濃而至清,兩人站定於水麵上,腳邊兒無波紋,底下水麵安靜,生出倒影,倒影模糊使人無法看清,兩人,卻隻得一道。
“嘿嘿。”
那人裂嘴向著公皙檠笑,卻沒有聲音響起。
公皙檠還未由之前的疼痛當中回過神,雖然此時他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是他本人卻完全沒有察覺,他朝著對麵那人走了一步,卻又縮回半步。
“你是誰?”
公皙檠問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與之前那人一樣,消失了。
“我是你。”
公皙檠猛地抬頭,因為他發現自己雖然聽不見他的聲音,卻像是感同身受一樣,他清楚的覺得,那話就像是他自己在說一樣,雖然沒有聲音傳出,卻是叫他本人聽得一清二楚,直擊他心靈深處。
“你是我?”
公皙檠呆呆地重複。
“我是你,但你卻不是我。”
那人朝公皙檠緩緩靠近,但是與公皙檠不同的是,他如同懸浮於空中一樣,飄著行走,腳底下並沒有波紋生出。
“你是我,但我不是你……”
公皙檠並不明白此時的處境,他於此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他隻是機械的聽著,麵前這個長了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的人,又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人走到公皙檠麵前,他比公皙檠要高上一線,此時居高臨下的瞧著他,兩人對視良久,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公皙檠額頭正中。
“我是天公檠。”
聲音由水麵上響起,如同巨大的風暴一樣,突然降臨於此地,公皙檠下盤一向穩重,但此時卻也覺得幾乎就要站立不住倒下去!
呼嘩聲響,高浪懸空,裹狹於公皙檠身後。
嘩!
公皙檠終於倒了下去,渾身摔進水麵裏,他哇呀大叫著呼喊,卻並沒有聲音傳出。
高天之上有浪席卷而下,底下是一望無際的血水海麵,有兩人於中間,一者意氣風發站得氣定神閑,瞧著那浪雙手負後紋絲不動,另一者跌入水底,苦苦掙紮,看上去滑稽而陰森得很。
公皙檠一向水性不差,但此時卻一點用處也沒有,仿佛這水正如那顏色所昭示的一樣,那不是水,是血海,血海深重,公皙檠無法負起,隻能任那高浪打砸在他身上,將他狠狠壓入水底,近處亦無陸路,無法讓他脫身。
公皙檠一時在水麵之上,一時在水麵之下,他盡量的將頭昂起以露出水麵保持呼吸,於是他便見著了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他仰望著一道人影,天公檠站在水麵之上,底下風摧,高處浪打,但他不為所動,此時在公皙檠的眼裏,他的身影顯得如同大山一樣高大,等得浪近了,公皙檠想,他也一定會像自己一樣,跌入水裏,再無之前風華,可是又在下一瞬間,他便認為,那浪再高,也無法使他倒下。
他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話。
“莫要跟他們一樣”。
“莫要跟他們一樣。”
公皙檠下意識地念出了聲,天公檠猛地回頭瞧向他,那浪打到他麵前,卻突兀靜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那浪麵上。
並無任何聲響。
浪碎了,碎成一朵朵好看的水花,高高濺起,再至最高處落下。
嘩嘩嘩!
嘩嘩嘩!
水花如雨打,接著公皙檠便感到由深處底下傳上來一陣令人心駭的震動,如同地摧山崩。
轟!
一條條粗大如圓木的鐵索衝出水麵,升騰如龍。
嗷!!!
龍由高天之上兀那回首,將天公檠圍攏,圍成一圈,共有足足十二頭。
“十二。”
天公檠念出聲,突然哈哈大笑:
“十二!”
轟!呼呼!
龍聚攏,皆朝天公檠衝!
天公檠雙手大張,卻並不反抗,任那十二道如龍鐵鎖貫穿了他的身體,首先是脖頸,再是雙手、雙腳,四肢以後便是雙肩,剩下的五道圍著天公檠打轉,似是想聽由他口中發出慘叫,可天公檠卻注定要叫他們失望了,天公檠咬著牙,鮮血滾入底下,鼓起一個血泡,公皙檠瞧著那血滴,有些愣神。
那血入水裏,卻沒有任何異樣,混於一起。
“這……”
公皙檠心下驚醒,這水,竟然都是他的血麽?!
可是公皙檠卻也來不及驚訝於此了,因為他忽然察覺到四周靜了些,有些過分詭異。
他回首望著天上,那單出來的五頭如龍鐵索此刻將他直盯著。
“什麽……”
公皙檠還未能吼出聲,便又感到之前那樣的震動,他眼睜睜地瞧著,那七條龍將天公檠鎖著,他的血灑入海裏,與海水渾合於一起,身體深陷進去,而那七條惡龍,將他拌著直奔深海底,那底下的海水遇龍則分,如避皇廷。
天公檠的臉色始終平靜,一直瞧著公皙檠。
“記住。”
公皙檠見著麵前的龍朝他而來,直到身前,他聽見天公檠的聲音。
“你是我。”
天公檠的感情終於有了波動,公皙檠聽出了不甘心,聽出了怒火,聽出了淘天的恨意。
嗷!!!
五頭龍直衝公皙檠的喉嚨與四肢。
“不要這樣吧……”
公皙檠心頭苦澀,這不正是之前對付天公檠的那一招麽?
雖然要比他少上兩頭龍身,但公皙檠與天公檠的實力,差得可不止那兩截啊……
嗷!
龍近,公皙檠絕望的閉上眼睛。
自己是到底是死了。
他如是想著,不過死在龍的口中,倒好像是要比死在
之間那醜陋可怖的鬼間使者口中要來得高尚……
結束了……
他幹脆不再反抗,任自己的身體墜向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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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咕嚕咕嚕!”
陽光下,有人突破水麵,高昂著頭,雙手長展,洗著臉。
“啊!”
他長歎一聲,叫道:
“爽!”
長發由水麵帶起花,男子幹脆地由水裏起身走上岸,腹間肌肉漂亮但卻並不像左鼬那樣明顯且充滿力量感,若是他們兩個認識的話。
“舒服舒服喲~”
他一邊哼著歌,一邊穿著衣服。
陽光正好,有風吹皺水麵,吹走了那不好聽而童趣的歌謠。
“我愛洗澡,喔喔喔~我愛洗澡,江湖裏的漂亮姑娘人人都說好~”
“喔喔喔!我愛~”
他穿上一條寬大的褲子,褲子黛青,底下寬敞得可以再穿進一條腿進去。
“這男人穿褲子啊,就是要穿得大些。”
他大聲講,也不知道是在講給誰聽。
“老娘他(手動)媽的是女人!”
卻是真有聲音回他話了。
“我又沒同你講……”
男人咕喃著,那暴躁姑娘並不見再有任何聲響發出。
“不妙……”
男人心道一聲涼,便見著突兀由山間跳出一個女人來,一邊向著他衝近,一邊吼出聲:
“你一個大男人,洗個澡還要我一個大姑娘幫你看風把人,你要臉不要?”
她衝到男人身前,一把搶過了他正要去撿的衣裳。
“給我!”
男人捂著胸口大聲吼道。
“叫父親。”
女人臉帶得意,喜氣洋洋。
“你!”
男人語澀,一時身僵。
“南榮立人……”
男人咬牙切齒地講,叫出了她的名字。
“昂,叫父親作甚?”
獻榮立人昂起臉,不可一世的斜視著身前男人。
“叫不叫?”
她揮舞著手中衣裳,得意洋洋,明明是個看上去可可愛愛白嘟嘟的好女郎,可是此時卻露出了一幅再為討打不過的模樣。
“叫不叫呀,是叫不叫呀,玉石~快叫父親,叫了就給你衣服穿!”
“哼哼哼……”
楚玉石壓抑著笑聲。
“磨磨嘰嘰的就算了,你還哼哼嘰嘰!當真不叫?”
南榮立人將手伸於河上,衣裳倒映在水裏,就好像在說著,你再不叫我可就要將這衣裳給扔進河裏了!
“叫……”
楚玉石露出猙獰的笑意。
“叫,我叫……”
他用最凶猛的表情,講出了最為妥協的話來。
“誒,這不就對了麽,咱們行走江湖啊,最要講究的就是一個吃得苦中苦,方……不對不對,是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南榮立人誒了一聲,喜慶地跑近了楚玉石身邊,側過腦袋去。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
“呼……”
楚玉石由牙間擠出笑意,靠近了南榮立人。
“孫賊!”
他一聲大喝,將南榮立人靂得當場捂住耳朵,那衣服自然也就再握不住了,她一鬆手,楚玉石便去搶奪,可他麵對的是何人?南榮立人心下一狠,居然又與楚玉石扭打在了一起。
衣服落地,兩人打遠去,遠處風聲石聲,掌聲拳聲不斷響起,打鬥生起勁風,直到將衣服掀起,就要墜入河裏。
“不!”
楚玉石許是一直將衣服瞧著呢,衣服才往河邊墜去,他便長叫一聲,向衣服這邊衝來,可是南榮立人卻不依不撓的擋在他身前。
“我衣服!我衣服誒,我衣服要掉河裏了!”
南榮立人回頭,楚玉石衝向河流。
撲!
隻聽一聲響動,連人帶褲摔入水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