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九十二章:玉麵人
“小黑小黑,剛才步師傅說的地方你真的知道嗎?”
公皙檠出聲發問,身前白衣姑娘回頭。
“知道,但本姑娘不打算帶著你去。”
公皙檠哼了一聲,道:“我可是信封誒,你不帶著我去可不行。”
小黑靜靜地看著公皙檠,公皙檠心道一聲不好……失算了。
小黑由袖子中取出一道信封,正是公皙檠遇見她時她正取著的那一封,當下公皙檠便換了臉色,連忙對小黑講道:“誒呀誒呀,小黑你說我們兩個也是不打不相識嘛,你看你又是打我又是栽贓陷害我,如今連我的身體你也不放過,這倒也就罷了,我公皙檠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你倒還好,連個路都不帶著我,你講講,你無情不無情?”
公皙檠語出連珠,你以為他是因為占理了不成?雖然占理,但是他更怕的是小黑那神出鬼沒的身法,委實是太快了,如果小黑想跑的話,公皙檠是一定追不上她的……
“無情?”
小黑出聲,她細細想了一下,突然發現好像還真有這麽一回事……可是啊,誰讓你運氣不好,剛才在那天遇見了我呢?
小黑很快便又轉過念頭來。
正常人誰會在大雨天打開窗戶?還是半夜時候,而且打開窗戶就罷了,居然還朝外頭大叫?小黑越想便越覺得生氣,公皙檠那日將她由窗戶上駭下去的事情不提她未想起來倒也就罷了,如今想到了她是越想越覺得生氣,大叫也就罷了,誰會在那樣的雨天夜裏不好好睡覺要跑去追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啊?!
而且,最為可氣的事情她倒還忘記了……
“你……”
小黑咬牙切齒。
“你再叫一聲小黑?”
公皙檠嗯了一聲,有些奇怪,這人怎麽突然要別人叫她的名字?
“小黑。”
但是書上講,江湖兒女,好男兒要以助人為樂趣。
“老娘不叫小黑!”
小黑大吼一聲,不遠處離得他兩人近些的人全部朝這邊看來,很快,那些目光全部變成了了解,都露著同情的瞧著公皙檠,不過有些單獨而行的男人笑著笑著便僵了。
“我在笑什麽……”
他們望了望身側,身側空空如也,隻有他們的影子,就連那影子也在漸漸變得淡了,想來,很快,當太陽完全落入山裏頭的時候,連唯一陪著他們的影子也要離他們而去了。
“呸。”
有一個便有第二個。
“呸!”
“……”
“那你叫什麽?”
那些人由調笑到嫉妒再到厭惡的眼神他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一樣,向小黑問道,他們也算是相識許久了,但他卻還不曾知道她的名字呢。
“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夏名……”
小黑突然止下了,怒火像是突兀一下由正中斷去,她還在憤怒之中,但卻已經不見了火氣。
“哦原來小黑姓夏呀!”
公皙檠笑道,又問著:“夏什麽呀!”
小黑長吐出一口氣,罵道:
“夏你個鬼啊!”
回頭,便不現了身影。
公皙檠暗自心驚:好快。
但卻也並非不能看見一絲痕跡,他朝身右側瞧,大概是那個方向。
但是那個方向他還知道呢,之前步爭高與他指的地方,他便隻記住了這個方向,而具體什麽地方他卻是忘記了。
“找個人問問。”
公皙檠左右瞧,一邊找一邊心裏想到:
“夏……姓夏,小黑叫什麽名字呢?夏小黑?夏白……”
“誒,兄台兄台,可……”
公皙檠抬
頭把住一位負劍客的手問道:“可……”
可他還未能問話出口呢,便看見那劍客冷冷的神色,那神色如寒冰一樣,分明是在據他於千裏之外。
“兄台慢走……”
公皙檠隻得放開,心頭有些奇怪,於是便又向身側另一人而去。
可這次他還未走近呢,便見到那人遠遠的露出笑意,那笑意裏頭是再明顯不過的幸災樂禍了。
“這……”
公皙檠暗自思索,自己好像也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嘛……
還是他們知曉了自己是“肉”的事情?
但是也不應該啊,如果他們知曉自己便是那十三道信封之一的事情的話,此時怎麽會避自己那麽遠,應該都巴不得將自己用繩子綁在身上才對……
他便又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了另一邊等著樹的漢子身上。
他走近了,露出喜色。
“誒,兄台,你可知道西陽廬內那思論台在哪裏啊?”
公皙檠問完,那漢子卻像是睡著了一樣,過了許久,就在公皙檠要走的時候,漢子才睜開眼,可沒等公皙檠高興呢,那漢子大出了一聲:“滾。”
“誒,哥老官,你怎麽不來問我嘛,白白挨了一頓罵。”
正這時候,由公皙檠身後響起聲音,聲音裏頭卻是惋惜與在意,他講道:“我曉得撒,本地人,啥子事都曉得。”
公皙檠回頭,嘿,他心頭一道讚聲:有戲。這人麵善,身材不高不矮,白膚玉麵,一看便是熱心的人。
“兄台是西陽廬弟子不成?”
他問了一聲,那玉麵人答道:
“不是。”
還沒等公皙檠再問,他便繼續道:“誒呀誒呀,兄台何故如此多問,我雖然不是西陽廬中弟子,但是俗話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蜀西能有什麽事情是我這地頭蛇不曉得的?就連西陽廬裏頭有多少女弟子,兄弟我可也是一清二楚!”
那一旁的漢子抬了抬眼瞧著他,又昏昏睡去了。
公皙檠露出客套的笑意,這人倒是熱心到將自己的口頭禪也偷了去。
“兄弟你呀,先往這邊,再往那邊,走到路口的時候往前走,走到盡頭會看見一間小草屋子,往屋子後邊走,便是思論台了。”
這人指了幾個方向,拍了拍公皙檠的手。
“兄弟啊,我這些消息平時可都是要收費的,可從來還沒有人能在我口中不花銀子便得到消息呢。”
公皙檠本想問問他,這思論台處何來的草屋,但聽到他這話便又止下了,他的身上……可是沒有任何銀兩了……窮得釘鐺響,便是說的他了。
“嘿,兄弟莫不是在想為什麽會有草屋麽?”
那玉麵人仿佛是由公皙檠的臉上看出了他的難色一樣,便出聲為他解答道:
“兄弟莫不是以為思論無人主持麽?那主持思論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嘛,我可是地地道道的蜀西人,實在是因為本事低微,不能與諸位相爭,不然的話,每年的思論台,我倒也是想上去站一站呢,但就算我沒去成,可每年我也都會到場,不會騙你的,兄弟。”
這人談話誠懇,話應當真,不會有假。
公皙檠連連點頭,瞧了瞧他周身,他身上倒是沒有什麽修煉過的痕跡,想來是個連武功也並不算高的人,平日裏應該便是靠著這些消息謀生吧。
公皙檠一向是對這類人打心裏有著好感的,原因無它,因為這一類人知道的消息實在是太多了些,這對於公皙檠而言,有著特殊的誘惑力。
出莊之後,他本來是想先去找到那石岵一脈,在他們那兒轉轉的,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石岵一脈在哪裏,而他出莊後問過的幾個人也都
不知道,他當時想,師娘也許知道,師娘不知道的話,就去問師伯,師伯見多識廣比他師父還要多,一定會知道石岵在哪裏的,但是到時候師若是問他為什麽,他想出莊的計劃就一定會失敗的,所以他才幹脆放下了念頭,跑入了蜀地。
公皙檠一邊想著,一邊向玉麵人抱拳道:
“多謝。”
正要走時,玉麵人出聲問道:
“兄弟想去思論台,可是得了信?”
他話音方落,那靠著樹的漢子眼睛便張開了。
“嗬嗬,兄弟莫要亂想,我可不敢打信封的主意,雖然這裏是西陽廬,但是我也沒有把握可以守得住信封。”
公皙檠回身,覺得他話中有些令他不解的地方,便問道:
“為何?西陽廬中還會發生搶劫之事麽?”
雖然話才問完,他便想到了小黑,所以他才更覺得古怪了些,西陽廬被師妹那小丫頭吹得多麽多麽厲害,應該不會有搶劫這樣的事情發生才是,但是先前他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見到小黑手裏的信封也跟親眼所見差不多了。
“西陽廬弟子這些天都顯得沒有之前那樣精神了,不過這倒也不怪他們,人之常情麽。”
玉麵人出聲,摸著自己的下巴思量著,他抬道,發覺公皙檠還是有些不解,稍加思索便明白了,笑著說道:
“兄弟可是不知道?”
公皙檠嗯了一聲。
“請兄台解惑。”
玉麵人指著天上道:
“西陽廬當代廬子白日飛升,這樣大的事情,兄弟就算不在初陽山,隻在這方土地上,都應該有所眼見才是,怎麽會直到現還都沒有耳聞呢。”
玉麵人臉色有些許疑惑。
公皙檠愣了一下。
“廬子飛升?”
他望著天上,飛升一詞所用頗為巧妙,既可指逝去,亦可指真正的飛升。
但是真正的飛升天際一向隻存在於傳說之中,小時候他在書上看見的時候向往,之後年紀稍大時便不信了,而直到前些時候,他由那夢裏醒來時,再想到碧波潭底,他那個時候便徹底的信了。
但是廬子飛升……
當不了真。
當代西陽廬廬子名鶴雲揚,是與他師娘同輩的江湖人,他雖然沒有見過,但卻也聽過他的名字,他的實力應該遠遠沒有達到飛升的地步,更何況,像是玉麵人所說的一樣,因為近些天他入了關中,一次也沒有聽見人們談起過這件事。
如果廬子果然飛升,這等大事應該是絡不絕口才是,唯一的解釋便是,廬子是假飛升,真逝去了。以西陽廬在西蜀的名聲,蜀人閉口不談此事,倒也是在向廬子表達一種尊敬吧。
公皙檠心頭說不上來什麽滋味,瞧著玉麵人的目光,向他點了點頭,就要轉身之時,忽然停下,又向玉麵人作了一禮。
問道:“我還有一事想請問兄台。”
玉麵人哦了一聲,笑道:“先前事就當是我與兄弟結個善緣,我自然分文不取,這之後事再問,我便是要兄弟付出一些代價了。”
公皙檠點點頭。
“當然。”
玉麵人當即向公皙檠回了一禮,又側過頭去瞧樹底下那人,那人睜開眼睛,目露凶色。
“我們這邊談,兄弟。”
玉麵人扯過公皙檠往一邊,顯然不付錢的人是不能聽的。
“請問。”
兩人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四下望了望,此時人大都朝思論台去了,倒是沒有人來這裏。
玉麵人向公皙檠揖了一手,公皙檠當即問道:
“兄台見多識廣,可否知道石岵一脈所在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