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四十九章:疑惑
馬車趕著太陽走,想要在黃昏之前趕進城裏頭,於是駕車的人用力拉扯馬兒身上的韁索,以為這樣馬兒就可能跑得更快些。
“駕!駕!”
他大聲喝,馬兒的蹄子踩進土裏,留下印記,輪子輾過去。馬車裏有人掀開簾子,是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生得大眼濃眉,他指著前頭的平仄關,平仄關的大門正被人拉著往裏關。
“別、別啊!大叔你到底行不行啊!?”
這道聲音似曾相識,好像是嵇子翟,但是此時卻比以往多了些蜀地口音,雖然有些不太正宗。
“籲~”
趙嘉牽起馬頭,馬兒止步,前頭城頭上有士兵大吼。
“今日閉城,來日再行!”
趙嘉心有不甘,亦抬頭朝城樓喊:“將軍,我們隻是差了一點時間而已,能否行個方便,我們要去趕初陽會!”
樓上士兵有兩個,他們對視一眼,都大笑出聲,其中一個伸頭朝底下的趙嘉喊話:“初陽會?初陽會昨日便結束了!”
“昨日?”
趙嘉心驚,樓上又有聲音傳下來。
“不過看你們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去參加文誡的,應該是去思辯的吧!”
“什麽思辯?別個那叫思論!”
另一個士兵反駁,兩人交談起勁很快就不理趙嘉了。
“文誡,思論?那是什麽東西。”
嵇子翟回身往車廂裏邊問,有女子聲音響起,李成雪伸手撥開簾子將嵇子翟擠到一邊,一邊說道:“西陽廬的初陽會分為文誡和思論兩個環節,我們本來就不是去趕文誡的,所以我說了嘛,不急。”她跳下車去,朝一邊走,嘴裏說著:
“反正都進不了城,不如在這裏好好轉一轉,之前我就聽人說蜀西平仄關關外的風景可是第一好看的。”可是周圍風景一眼便能望盡……
一條還算寬闊幹淨的官路,兩側有些許雜草,正是夏季,雜草也長得豐茂,李成雪走進草地,往遠眺。
她撇了撇嘴角,心裏想到:好像也並不好看嘛……
趙嘉將車往邊上趕,他本來是想直接調頭回去的,因為入不了城,又眼看著近了夜色,他得往回走,去找一個落腳的地方才行,可是李成雪下了車,他便隻好將馬兒趕到路邊去,好在這兒的草長得肥美,馬兒低頭慢嚼,趙嘉便趁這個時候去請教車廂裏的伍字靜。
伍字靜瞧著趙嘉走進車廂,輕笑了一聲:“怎麽?不能進城。”
趙嘉神色有些尷尬,他想說是的啊,可是老人一定會嘲笑他無能,但他又不能說不是,因為城門的確已經關上了,而他在駕車的時候還曾經向他們打下過包票,說是以他的技術一定可以在關門之前帶他們趕進(敏感詞退散)平仄關,於是本來現在應該是嵇子翟頭疼的事輪到了他頭上。
“閉城了,二爺。”
趙嘉坐在伍字靜身邊,嵇子翟之前一直掀著車窗簾子瞧著李成雪,此時回過頭來瞧見了趙嘉便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一聲怪叫:“這不是那個說一定能帶我們進城的趙大叔麽?怎麽這車
現在還沒得個動靜呢?”
趙嘉不去理他,任他在耳邊聒噪,不多時,李成雪掀開簾子,說了一句:“晚上好呀!我回來了。”
不單老人伍字靜與趙嘉看向她,就連一直說話的嵇子翟也停下瞧著她,她愣了半響,臉色微紅才問道:“我臉上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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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畫卷長,可畫上卻空曠,隻有花開兩朵,連蒂也吝嗇得隻畫了一枝,有手將畫卷朝裏裹。
“老人家,我要怎樣才能回去呀。”
公晳檠將畫卷起放在桌上,屋子裏和他離開時並沒有什麽兩樣,還是一張桌子,幾張凳子,牆壁也是四麵如梯子一樣,唯一不同的就隻有老人的樣子,之前的老人有精又有神,生龍活虎得很,可是現在卻一臉萎靡不振的樣子,雖然也並沒有到達一口氣便能吹死他的程度,但老人麵色蒼白,臉上皺紋叢生,連聲音,也變得像個真正的老人了。
“你就沒有什麽想問的?”
老人半躺在凳子上,有些疑惑地向公晳檠問著,公晳檠伸出一隻手在前頭,衣服袖子落下正巧將畫卷擋住,他說著:
“沒有。”
老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真沒有?”
公晳檠看著老人,老人哼了一聲:“既然沒有,那你藏走我的畫幹什麽?”
“哈哈,這不是小子看這畫卷上有些灰塵,想用袖子將它擦幹淨麽。”
公晳檠麵不改色地將畫卷由袖子裏取出,坐在老人身邊的子書菁撇了嘴,看向老人。
“我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哪個人?”
“成空。”
成空兩字說出口,老人便陷入沉思,再不言語。公晳檠也由原地坐下,一幅想聽老人解釋的樣子。
“小子,你不是不想知道嗎。”
老人突然瞧向公晳檠,出聲將公晳檠嚇了一跳。
“嗯?小子確實沒有什麽想問的,但是如果前輩想要說的話,小子當然洗耳恭聽。”
老人眯起眼睛,由畫中出來後,那個女娃娃變得沉默得多,一眼就能看出來心事重重的樣子,這也是那些進入過畫中再出來人的常態,但是公晳檠卻……老人能感覺到他的變化,但卻不能說清、說明那種變化到底叫什麽,好像有點佛家的意味,但明明他在畫裏遇見的是自己的弟子,自己的弟子,如何能教給他佛家的味道?哪怕公晳檠遇見的是外頭那兩個也還有一些可能,但若是成空的話,那是絕無可能的,因為成空可是那一年的清……
老人不再想下去,直視著公晳檠的眼睛。
“成空是我的弟子。”
公晳檠點點頭,一幅我不問,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的樣子。
子書菁思索,但臉色卻明顯的越來越難看了些,思來想去依舊沒能理出頭緒,她幹脆將無涯與有缺由手臂裏取了出來。
“前輩,這兩樣東西……”
“一把無涯,一把有缺。”
老人伸手接過,細細瞧著刀身上的銘文。
“他曾經跟我講,他
要在自己死的時候將一身的骨頭都做成兵器,兩隻手臂的就叫這個名字。”
老人將兩把彎刀放到桌麵上,又笑了一聲,向公晳檠道:“小子,把我的骨頭還給我。”
公晳檠撲閃了下眼睛:“什麽?什麽骨頭,前輩你在說什麽呀?”
一截白骨由公晳檠手腕處冒出朝老人而去,公晳檠試著挽留,但很快就放棄了,老人將骨頭握在手裏。
“沒想到第一根做成兵器的居然會是老子的骨頭。”
老人將骨頭往桌上一拍,無涯與有缺像是活過來一樣,拉動著,往骨槍靠攏。
“滾!”
老人一聲輕喝,無涯有缺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兒一樣又蜷縮了回去。
“前輩,這,還有一隻呢。”
公晳檠輕聲地向老人說,老人卻怪笑一聲:“怎麽?想要讓我去幫你取。”
公晳檠一愣,露出不解,問道:“難道那杆骨槍不在前輩手裏?”
老人眨了下眼睛,公晳檠恍然:“那兩人沒死!”
子書菁也望向老人,顯然她們兩個出來看見老人還活著,便下意識地認為死的是霸波奔奔波霸兩個,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嘛,師父打徒弟,贏了也不覺得稀奇。
“被你們兩個帶進來的隻是他們兩個的元神罷了,被我殺了便殺了,同樣的,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應該還有一兩個才對。”
“元神?”
這下公晳檠倒忍不住開口發問了,因為在此之前他從未聽過元神這個詞語。
老人咳嗽一聲,捂住胸口劇烈地喘息。
公晳檠三兩步上前,坐到老人身邊,一邊輕敲老人的後背,一邊輕聲發問:“前輩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老人的咳嗽聲驟停,這下心驚的倒換作是他了。
“你如何知曉?”
老人直視公晳檠的眼睛,公晳檠笑著:“實不相瞞,小子一直以為自己在夢裏。我知道江湖上有些厲害的人可以搬動大山,又或者是一步行千裏,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但我是一直相信這些事情的,隻是若是有人跟我講,有人可以操縱雷電風雨,那我是不信的,因為我知道前頭的人修出了真氣,所以他們的實力強大些,是理所當然的,可我不信後者,因為那些人我隻在誌怪中見過,這我是不信的。”
“但是自從我見到那隻大蛇的時候我又有些信了,直到見到外麵那兩個奇怪模樣的天人,他們給我的感覺,就是世間第一,哪怕是傳說中天下一的劍客,我覺得也沒有人能打得過他們兩個,所以他們就是誌怪裏的人物,真正的神仙人物,所以能教出這樣弟子的前輩,也一定是天上的神仙吧。”
老人眼裏的神色一下黯淡了,也是,哪怕他能進入畫裏,也終究隻是個不到二十的小娃娃罷了,我又抱著什麽期望呢。
“嗯。”
老人應了一聲。
“霸波奔奔波霸的確是神仙不假,但是他們兩個不是,我也不是。”
老人的聲音漠然得像是說著別人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