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三十一章：我哥倆是奔波霸波奔
子書菁頂著無涯與有缺破開巨蟒站在它的背上，腳邊是兩杆骨槍，白骨淋血，陽光趕赴到她的臉上，她閉著眼，身體在不斷往下降，是巨蟒咆哮著，正漸漸變得小。
公晳檠覺得眼皮外頭好像鍍上了一層厚厚的金質，簡直比銀兩還重，壓著他無法正視前方，他知道自己不能閉上眼，一旦閉上，就會告別人間吧……於是他盡力撐著，可是他看不見，他的兩隻眼睛裏麵已經滿是血紅，如網，就像絲一樣，酸、漲。
“好想睡一覺啊……”
迷迷糊糊
昏昏沉沉
子書菁由巨蟒背上跳下，他已經看不清她的臉了。
“是誰啊……”
公晳檠瞧不清楚，閉上了眼簾。
子書菁警惕地瞧著巨蟒，巨蟒因為痛楚而胡亂掙紮，顯然沒能注意到她，它的身體砸響地麵，到處都變得坑坑窪窪。子書菁朝公晳檠這邊望，巨蟒的眼裏突然湧出一股狡詐與更為凶猛的狂暴。
絲！
它的聲音因為身體急速縮小而變得不穩定，變得尖銳，就像鐵片與金屬撕咬在一起，拉扯不休，刺耳至極！
子書菁毫無防備，她腳下一軟，無涯由手中跌落人即將倒在地上。她用一隻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另一隻手握著有缺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手擋在身後。
嘭！
巨尾掃中子書菁，虎口掙裂，鮮血直流，有缺也脫手而去，她被砸在地上，大聲咳嗽，想要站起來，卻感到鑽心的疼痛，應是斷了肋骨與一隻腳踝。
這蓄謀已久的一擊顯然也耗盡了巨蟒的全部餘力，它縮小的速度變得更快了，過了不久，就已經變得比正常的小蛇還不如，變得寸餘長，變得沒有一點氣勢在身上。
子書菁想一刀斬下它的頭，可是無涯與有缺都不在她手中，而且她離巨蟒還有一段不短的距……她們之間的距離正在一點點的變短，變成小蛇的巨蟒正朝她這邊移動著身體，看上去相當吃力，但它眼裏的那股恨意卻穿透了距離，殺意，從一條寸餘長的小蛇身上散發出了如同高山一般沉重的殺氣！
子書菁費力地喘息，她的呼吸本就紊亂不堪，此時受到小蛇的氣息牽連就更顯得脆弱了，她搖晃著，艱難地站起身。
喀
聲音由內響，她卻聽見了。
子書菁又摔倒在地上，小蛇已近她身旁。
絲
聲如鷹，撲食一樣向子書菁咬下！
生死之時，她的心思轉過一千次、一萬次，她在想她的爹娘，想她的大哥，想到她的師父與師姐，最想的，卻是那些她想不起的記憶，想到這裏，她朝公晳檠倒下的地方望去，目光被遮擋，她有些吃驚，但又不那麽吃驚，畢竟都要死了，做那麽多表情給誰看呢？
“你可不會死。”
聲音來自陰影，子書菁回頭，小蛇被一隻手拎住了“咽喉”，她想抬頭去看那人的樣子，卻閉上了眼皮，昏了過去。
那人屈身，她順勢倒在他的肩上，這時候，自身後傳來響。
“大哥，這是那個人的骨頭。”
公晳檠被他抗在肩上，他手裏拿著那兩杆白骨槍，大哥伸手作爪狀，地上的
無涯與有缺便飛到他手裏，大哥仔細看了看，兩柄彎月亮裏頭有血正流淌，大哥嗅了嗅，看向他肩上的公晳檠，說道：“帶他們回去吧。”
小蛇乖巧地遊進大哥的手心，兩人踩在那些坑窪不平的地上走遠去，等再也看不見他們身影的時候，這裏的土地，卻已經悄悄變得平整，就像一切從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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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國地理，朝廷分作川四關十三，西陽廬位於初陽山，初陽山位於蜀地西川。但是西川的蜀地人都知道，除去文節使以外，其它的朝廷官員是不會上初陽山的，哪怕是皇帝也不會，當然，皇帝也沒有理由會來初陽山。
這一日，馬車浩浩蕩蕩由鎮前駛來，引得人群避讓、紛紛側目，馬車一路直行，就連進行文誡的人也個個神色恍惚，停下了比試的動作，不為別的，因為馬車停在了初陽山前的草廬後邊。
“入……入山？”
馬車長三丈寬一丈，車前是兩匹神俊異常的紅毛馬。
“皇子車列，入山了？”
有人喃喃，黑頭發的老頭兒胡無打草廬探出身，向那些文誡的學子們吼了一聲：“看什麽看，既然知道皇子在場，你們這些小娃娃還不把吃奶的力氣給用上嘍！？想要當官作宰，就拿出你們的真才實學。”
學子們愣然回神，又將心思放在了文誡場上，但是場下人的心思卻都不再了，他們瞧著，由馬車裏走出三人，中間者頭戴高冠，冠上三珠。
“三皇子！”
有眼尖者細瞧，大聲說道。
蜀人緊繃的神色便有所緩合，他們沒想到居然是皇子代替了文節使，如此，晚到兩天便也顯得沒那麽令人不爽了，特別是來的這個皇子還是一向在蜀人口中獲評不錯的三皇子——李甫。
“三皇子，請隨我來。”
老頭兒語態依舊，隻是向著李甫點了個頭，便打前走，好像皇子的身份對他形同沒有。
兩個近仕目露惡色，皇子甫卻笑著瞧向身側。
“小子常聽人說起前輩，今日一見才知道他們所言不假，胡無真江湖，李甫假皇子。”
胡無駐足，說了一句：“皇子不假，胡無不真。”便又往前走，皇子甫一路思索，直到見著那座銅鍾，他驚歎道：“巧奪天工！天下隻有聚城鍾可壓其一二！”胡無並不接他的話，兩個近仕互相看了看，他們的實力毋庸置疑，那都是蜀國一等一，但若是叫他們談論起這些文化，那可真是讓人頭疼，怪不得主子平常不愛和他們耍，老是帶著那兩個丫頭……但是這次為什麽又，這可是蜀朝廷第一次有人入西陽廬，主子卻為什麽那兩個丫頭一個也不帶上？
兩個近仕互相交換了眼色，心裏想，哪怕等下裝作啞巴那也不能說話給主子丟了臉麵。
兩人想著，見到由山上下來兩個身著藍衫的年輕人，年輕人走近，向胡無行了師禮，再向皇子甫行過禮後說道：“老師，廬子叫您帶客人前去文壇相見。”
“知道了。”
胡無應了一聲，那兩人又往山上去，胡無卻不上山打左邊選了一條路，往身後揮了揮手。
皇子甫一邊跟著胡無的腳步一邊回想那兩個年輕弟子的神色，他再次看向胡無的時候，不由得想到了他
剛才說的那句話：胡無不真。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黑暗像是被切了一刀，刀鋒緩緩劃過，將光明塞向深處，黑暗緊隨其後，刀鋒劃到哪裏，它們便跟到哪裏，光明，隻有細細的一條線，這條線，也漸漸變得混濁，過了許久，他感覺不到時間，隻是看見眼前又沒有亮色，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井裏，往下落，往下落，有水在身下回轉，像輕飄飄的葉子，但葉子載不起他的身體，他便落往更底下，直到井底，好像踩上了淤泥，有些軟，但卻並不往下陷。他試著伸手去觸摸，他摸不到自己的身體，卻摸到有水流過，指間作山河。
他試著張嘴，想說些什麽。
“咕嚕咕嚕～咕咕！”
聽到聲音的人回過頭，神色驚喜。
“大哥，這小子醒了！”
大哥應了一聲，往這邊走來。
公晳檠劇烈咳嗽著，明明是一場夢，卻覺得像是真嗆進了水入喉嚨一樣難受！
他張開眼，看見了自己的腳尖，他踩在一層漂亮的像是用貝殼鋪就的地板上，地板上有波光流轉，是水晃動倒映在貝殼背麵上的影子。他便抬頭去找，找到了遊魚、找到了小藻、找到了烏龜正與章魚賽跑，他找到了，找到了一片深藍、透亮的海底。
“我果然是在夢裏吧、我是在夢裏吧，我剛才看見烏龜了對吧？看見了吧？還看見海裏的烏龜了對吧？這是夢吧？是的吧？”
他拍打著自己的臉，重複著毫無意義的疑問句。
“小子，你在做什麽？”
有聲音自他身前響起，公晳檠巡聲看去。
一人高八尺，綠麵細胡須，雙耳往外生長，如刀麵，如魚鰭，有細細的軟骨突起，又更向鴨子張開的腳，總之，除去那雙還算正常的眼睛和人類一樣的身體，他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個人啊……可他此時口吐人語，走近公晳檠，將手按在他的頭上晃了晃，說道：“嗯～沒有水聲！”他好像因此變得挺開心，對著另一個人讚揚道：“波奔，沒進水，你做得不錯！”
波奔哈哈大笑，公晳檠在一旁自語：啊！我果然是在夢裏。波奔說著：“那是自然的，到人間走了幾遭哪能不學點東西，這叫做‘活到老，學到老’嘛，人間都說腦子不能進水，弟弟我自然會小……呃！”
“我是在夢裏吧……”
“我是在夢裏吧……”
公晳檠在一旁，說一句便呼呼自已的臉一次。
“是的吧……”
波奔像是被突兀掐住了脖子，將送到路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重新說道：“大，大哥，他不會還是壞了吧？”
大哥眼中也滿是疑惑，人間的生物可真是脆弱……他在心裏說，腳下走近公晳檠。
“我是在……”
公晳檠尤自低語，大哥一巴掌替他呼了上去。
“小子，你不在夢裏，你在碧波潭底！”
公晳檠叮的一聲靜了，重複了一句：碧波潭底。
他看向身旁怪人。
“那你是誰？”
那人笑出聲，滿是威武與神氣：“我哥倆是奔波霸霸波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