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二十章:同擔生死
“嘖嘖嘖。”
霧已散去,聲音響起。
“這天下第一等的好菜,馬上就要起鍋啦!太家不要急,不要搶嘛,人人都有人人都有啊~”
布衣人的聲音在兩人耳側回響,譚凝梓也不再怕了,她緩緩朝林可走去,腳依舊在往下陷。有劍光劈碎了鬥笠,她伸手扯下麵紗。
“譚凝梓,願為宮門赴死。”
簪花宮的女子,除去在宮中或者私自獨處之時,一輩子隻有兩次機會取下麵紗:
一次是婚嫁,一次是視死如歸。
她手持薄劍,聲音坦蕩而平靜。林可赤手空拳,與譚凝梓對視。泥土不斷下陷突然變得夯實,將兩人的腳緊緊鑲嵌在其間。大地震動,四周高地以兩人為原點朝廣場中間瘋狂聚攏往上翻卷!天地被包圍隻露出一片口子,像是以地為壁壘推起一隻大碗。
“啊!”
劍如飛葉,拳似鐵錘,譚凝梓不斷躍起又落下,地麵變得光滑,上空的口子在不斷縮小,可直徑並不改變,就像是由碗沿邊自動生長出的鍋蓋一樣。林可隻得放下懷裏抱著的師妹,可她除了與譚凝梓一樣自殺似的發泄以外,又能做些什麽呢。找到陣眼?可陣眼又到底藏在哪裏。
“在這裏呦~”
布衣人的聲音又響起,帶著戲謔。
“不對,不對,是這邊~我在這邊……”
身體不斷傳來火辣辣的觸覺與疼痛,黑暗中像是有一層排滿釘子的網在來回晃蕩,她武功並不高強,但絕不算弱了,作為宮主親自教授的弟子,她的武功,隻比大師姐鞠巧曼弱上一線,可此時的她卻空有一身本領無處釋放。上空就要被完全封鎖,光線變得越來越暗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魚湯就是要這樣燉……越跳越好,越新鮮越好!”
布衣人哼吭出聲,仿佛已經流下口水。
“就是這……”
他的話戛然而止,成了一隻被突兀扼住喉頸的鴨子。
“怎麽,會?”
喉嚨裏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他轉頭朝客棧的方向瞧去,那裏有白光乍現,接著轟然一聲!布衣人呆呆立在原地,身後的碗碎裂成瓦片,像下雨。“我的陣法,怎麽會被人破去……”他說一字,便湧出一口血。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這裏居然有人能夠破去他的陣法,因為客棧裏的陣法他足足布置了七天七夜,這是他的習慣,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他總要為自己和兩個弟弟備下後路,因為他知道,兄弟三人在江湖上聲名狼藉。雖然江湖上鮮有人知道他們三人長什麽模樣,但他們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除了兩個弟弟那一身超絕的內力,更靠著他一人‘小心駛得萬年船’的腦筋。
留在客棧的陣法直到前日才被他布置完成,本來是打算用來在後兩天的蕭莊招親上,搶了蕭莊新娘後用作藏匿,但今日發現簪花宮的人到了子陽關後他便又改變了主意。
可沒想到,天算不如人算,他隻對弟弟道簪花宮的人頭戴紅花,沒想到弟弟捉來的卻還依舊是蕭家小姐,兄弟三人感歎之餘卻毫不擔心,因為至少目前的子陽關內沒人能有比這二人更高的內力,哪怕是像初窺真氣門道的蕭家大管家也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更沒可能有人可
以破開他在客棧布置的陣法,可是現在……
“他們找到了陣眼?”
布衣人倒下,如囈語般低喃,可他突然怪叫一聲。
“不!不可能!”
因為陣眼,就是布衣人。
“不可能有人能破開我的陣法!”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布衣人雙手撐地,掀起煙塵身軀躍起,狠狠地瞧著身後石雨中露出身影的兩人,同時露出的,還有一間房屋。
“不可能……”
.
“不可能……”
布衣人瞪大雙眼,語氣中是濃濃的不可置信。
“大哥的陣法,不可能被人破開……”
由於太過於驚訝,他甚至僵立在原地,直到那白煙將屋裏完全充塞滿了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大聲啊了一聲:“不可能!”之前的爆炸聲過於響亮,布衣人又站在爆炸點中心,此時他大吼,聲音在耳內如雷般滾動,他雙目赤紅,耳鼻皆流血。煙霧中,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布衣人的神色在刹那間便鎖定了她,嘴裏發出粗渾的喘息聲。
屋外,公晳檠不得已又重新躍回樹上,他此時的神色不再嘻笑玩鬧,有了些難得的嚴肅情色。
“破陣了……”
他極度驚訝,在心頭細細思索,少傾,終於露出明悟的神色,說出聲:
“子書氏破陣雷。”
他感到一陣心驚,他不止一次聽說過這破陣雷的名頭,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證。
“南趙子書氏,名不虛傳。”
公晳檠暗自思量,卻又突然想到:自己也是複姓江湖人,為什麽自己家就沒有這麽強大的東西?他眉頭皺起,卻又立刻舒展開來,想到自己家那個師父,不由得又露出笑意:他連陣道是什麽恐怕都解釋不清楚……而自己的親生父母……
公晳檠的笑容斂去,自己的親生父母……每次他問師父,師父都隻會告訴他一件事。
“今晚多修行一個時辰,沒有晚飯。”
公晳檠笑笑,道:“可能他們也很厲害吧,隻是與我無關。”
他由樹枝上起身,目力能及的地方,客棧裏頭外頭,燭火通明。如此大的動靜,再無人能入眠了。
“呼呼……呼哧!呼哧~”
趙嘉穿好衣裳瞧著依舊睡在一旁如死豬模樣的嵇子翟,臉色無奈,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些。他狠狠地踢了嵇子翟一腳,嵇子翟身體動了動,不再響起鼾聲,卻依舊未起身。
“嗬!”
趙嘉徹底放下心來,走到嵇子翟身邊,對著他的耳朵吼道:“蜀王進攻大漠了!”
嵇子翟猛由床上驚起,神色憔悴,他緩了緩,將趙嘉瞧著。
“醒了?”
.
“醒了!”
成一欣喜,抬頭望向一旁,一旁是蕭莊主蕭長河,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胳膊,身後是一位老者,老者身側帶著藥箱。
聽到聲音,蕭長河打了一個明顯的激靈,睜開眼便要朝成一走去,在成一身旁的蕭管家在成一的攙扶下支起身體,可蕭長河才站起身,腳下便打了一個踉蹌,如果不是一旁挎著藥箱
的老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話,這一下便能讓他跌個頭破血流。老者帶著怒氣地看了成一一眼,說道:“莊主!前年的。”老者突兀頓住,蕭長河將蕭管家瞧著,對老者說道:“無妨,成一信得過。”老者便接著道:“年前的傷還未好,今晚你又與人動手,那些殘下的毒如今……唉。”老者歎了一口氣,卻也明顯了解蕭長河的脾氣,不再言語了,隻是尤帶著一臉的怨氣將成一瞧著。
蕭管家神色漸漸清醒,回過神的一刹那,見著了蕭長河的臉,他突然大叫道:“小姐!”他幾乎由床上掙紮落地,大聲道:“莊主,小姐呢!還有菁丫頭,她們在哪裏?”
蕭長河默不作聲,良久。
“蕭管家,如今,我倆個倒都是有傷在身的可恨人了。”
蕭管家停下了掙紮重重的跌回床上,呼吸悠長。
成一這時候說道:“莊主,蕭爺,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了,有簪花宮的人,還有莊中那些好漢幫忙,小姐一定不會出事的。”
“簪花宮的人……”
蕭長河像是突然捕捉到什麽,目露思索之色,突然看向蕭管家:
“剛才的爆炸!”
蕭管家思索,也露出驚喜的神色,道:
“子書氏破陣雷!”
“快,成一!帶人去,快!”
這幾句話仿佛吼盡了蕭長河的所有力量。
“是!”
成一腳下生風,因為激動房門被他重重地推開來不及關上。
吱、吱……
房門來回擺動,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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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扶住一旁的房門,另一隻手捂著胸口,好重、好痛!她已經能清楚的看清屋子裏的布置了,這也證明屋子裏的人也可以清楚地看見她。蕭淑被綁住了雙手扔在床上,此時她正吼著:“菁兒快走!你不是他的對手,快、快走啊!”她的聲音已經啞了、破了。
“菁兒……”
有淚流。
布衣人站在書菁對麵,兩隻眼睛將她緊緊盯著,他雖然不聰明,但卻也不算傻,這裏的動靜太大,一定會引來眾多外人,到時候,他雖然能走,但一定帶不走眼前這兩個女人,這個時候,他想著的居然不是如何脫身,而是如何再綁走一個?
“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我殺了你將你帶走?”
布衣人對書菁如是說道。
“大哥說了,死的話的都可以用,但大哥還說了,活的最好。”
書菁不回答,趁著這個機會回複力氣。
屋子外有風聲,布衣人皺了眉頭,一點也不像是傳說中的好色魔頭,因為他沒有一點的憐香惜玉。
“死吧。”
話末,書菁心口陡靜,那是被殺氣迅速壓迫身體下意識做出的反應,太快了!她甚至來不及感歎,便被一隻大手掐住脖子抵在了身後的牆壁裏頭,嵌牆三分。
血跡搽在牆旁,是布衣人的。
“菁兒……”
蕭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師妹!”
疾風破開最後一縷煙塵,蕭淑睜眼,有天女降臨,風塵仆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