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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 第十一章:南方有劍

  “你來助我?”


  雨中,車前,兩人對視,一者世人叫大魔,一者世人稱聖佛。


  “我來渡你。”


  雨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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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彌陀佛。”


  祿厄年站得筆直,雙手合十。老和尚坐在他對麵,雙手亦不曾放下,尚同的手動了,響起讓人心寒的刺啦聲,像肉磨著骨頭,像精神打熬軀體。他將手緩緩往下移,隻動了些許距離,胸前泛黃的佛珠自動飛升,在他額前轉動兩圈落在了並攏的食指尖。


  “施主,今日,秦天和為你袪魔。”


  “聖僧,今日,祿厄年助你成佛。”


  祿厄年徑直撞向尚同的牢房,黑色鐵棍刹那破碎!

  喀嚓!

  晴空萬裏,卻又大雨磅沱,閃電驚喝。


  “這天殺的!是哪個做了虧心事嘛?老子衣服都遭打濕刮了!”街道上人心惶惶,眾人奔走慌忙,很快,他們在街道兩旁站滿了,隻有街道中央。


  “噓……”


  吵鬧的人刹那靜了,隻因街道中央,孤零零駐著一柱人影。


  “喂!”


  有好心人叫喝:“快過來,這雨大了!”


  那人抬頭望,眼裏布滿迷茫。“雨大了……”他喃喃。


  “那不是店小二麽?”有人認出他的身份,接著噓聲漸起,人群很快散去,那位好心人遲疑著,唉了一聲牽著孩子走了。


  他伸手去接漫天的雨粒。
.

  匚牢之堅,可抵山倒,可固海嘯,但此時它卻顫抖著,有石子翻騰,金光閃耀。


  “天地之大,我公晳檠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公晳檠站在匚牢外不遠的地方,瞧了一眼三位看守者的屍體,心裏默念:世事無常。他們本來是不用死的,祿厄年的打算,公晳檠能猜出個大概,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尚同大師……公晳檠皺起眉頭,秦天和、秦天和、秦天和……他一遍一遍在心裏默念,突然!

  “我明白了。”


  公晳檠向那道盤坐著的身影望去,那已不是一個人了,那是一道磐石,一尊聖佛。


  “哈哈!聖僧,你自縛手腳,如何渡我!”


  祿厄年的聲音變得暴虐,變得喋血!他的眸子裏布滿血絲,眼如銅鈴,聲若洪鍾。


  “佛不渡人,人自渡。”尚同的聲音很輕,如柳葉拂過山岡,見著了人煙,煙升起,卻是祿厄年用掌作刀斬出了鋒芒。


  “這叫平燕?”


  他將由公晳檠香囊中得到的鐵片夾在指間,原來那道白芒是平燕的刀光。


  “這叫平燕。”


  尚同的聲音還是那樣蒼老,讓人聽了不覺為他提起心髒。


  “哼!”


  祿厄年逼近尚同,一手作鉤抓向他的心口,另一隻手夾著平燕刺向他的咽喉。


  咚~

  金光流轉在尚同四周,祿厄年的手被金色光罩攔下了,另一隻手明明已經刺入了尚同的皮膚,可他不明白,為什麽再也無法寸進一步。


  “她叫平燕,四方平定燕歸鄉的平燕。”


  平燕突然發燙,通身變得緋紅,如同一塊鉻鐵,祿厄年吃痛,任平燕刺在尚同身體裏麵,急忙抽身退到一邊。


  “她叫平燕,小僧的平燕。”尚同的手終於動了,他輕輕地,甚至是撫摸著將平燕從他的咽喉上撥到手裏邊。


  “施主,”


  尚同體內生雷霆,大鳴!有九色九轉生於後方,層層相疊,最終化為一道巨大的金光圓盤掛在尚同腦後。


  “請!”


  轟!

  地座如山倒,石子激濺,公晳檠大喝一聲,袖擺輪轉,將那些飛來的石子


  統統擊到一邊,可還是有一些挨著他的身體,擦出一道道長長的痕跡,痛,但他的心思不在這裏,他瞧著對麵的兩人,現在他離兩人的距離已經有些遠了,但他還是能夠清楚地看見他們的身影,這並不是因為公晳檠的目力有多好,而是因為那戰鬥中的兩人實在是過於耀眼。一個是古稀聖佛,一個是大漠惡魔,無論他們中的哪一個,放到現在的江湖上,那也是能夠掀起滔天巨浪的大人物。


  “平燕,原來是聖僧的麽。”公晳檠自語出聲,他來不及細細思索為什麽,因為兩人的交手已經讓他目不暇接了。真氣往來,聖僧一直盤坐著,好像已經與大地生為一體,而祿厄年卻是越來越暴虐,與之前在牢中的樣子鮮明分別。


  “聖僧,你看我這刀如何!”


  祿厄年手中無刀,但卻有實在的刀意在他手裏,風聲壓近,聖僧胸前的佛珠自主升空,刀近了,佛珠掙脫束縛迎了上去。喀嚓!有裂紋。“哈哈!”祿厄年放聲大笑:“聖僧,看來以後你就不再是一顆佛了!”尚同不為所動,讓人以為佛珠破了,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哼!”


  祿厄年再次揮刀,將本就布滿裂紋的佛珠徹底斬碎了。就在這一瞬間,尚同望向祿厄年,祿厄年大叫道:“我還以為你……”祿厄年頓住了,他在尚同眼裏沒有看見瞳孔,在無盡的白中,他看見了兩個自己,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接著,他的表情由極度的驚諤變成了恐懼,恐懼很快消失,猙獰取而代之!

  “殺了你!”


  一道聲音,卻像是兩個人不約而同,祿厄年的頭發無風自動,他停下腳步,死死盯著尚同的臉。


  “殺了你。”


  突兀轉過頭去。


  “殺了你!”


  公晳檠想走,但他駭然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被那一眼瞪得無力。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祿厄年的聲音不斷在他腦裏回蕩,殺了你殺了你!好像是兩個聲音的重合。快走、快走、快走!刀身越來越近,給我走啊,公晳檠!!!


  “阿彌陀佛!”


  聲如清泉,公晳檠突然恢複了行動能力,就在祿厄年斬下來的那一瞬間,他邁動腳步躲開了。


  他大口喘息著,看著祿厄年一步步向聖僧走遠。


  “我一直以為那些厲害的和尚打架都和……嗬、嗬~”


  公晳檠不斷深呼吸平複著自己的心境。


  “和道士一樣,嘴裏吐字不停,但今日才算知道,原來聖僧口中”,“隻有一句真佛。”


  “阿彌陀佛,施主,我已看見了你心中之魔。”


  尚同的眼睛又恢複了常色,破碎的佛珠不知何時聚攏在他手中,他輕輕道:“我佛彌勒。”手中金光大作,碎掉的佛珠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原樣,但這次,它卻不再昏黃,它變得潔白,變得剔透如骨頭。“看見了又如何?”祿厄年沉聲問道:“聖僧,看見了又能如何?”


  “如何?”


  尚同突然仰天大笑:“如之奈何!”一股與和尚完全相駁的氣質出現在他身上,好像此時他不是個和尚,而是個將軍。“平燕!”鐵片飛到他額前,佛珠抵進他心頭,他大吼一聲:“可願隨我殺敵?”


  嗡~

  平燕如人,四肢顫動。


  “好!”


  尚同一聲大喝,雙手合十,平燕垂下,剛好落入指間。


  铖、铖铖!

  尚同身後金光中不斷生出與平燕一般大小的細劍,接連,匯成一道道鋒利的線,利線又合在一起,成了一把又一把更巨大的劍,這些劍隻有劍尖和劍身,他們繞著金光圍成了圈。天地間突然多出一條金線來,那頭是天,這頭是平燕,有陰雲充塞其間。


  “陰雲霾,劍神來……”


  祿厄年呆呆看著這天地奇觀,突然大

  吼道:“原來你是亡國劍神!”


  “阿彌陀佛,施主,你看老僧手中這劍,又如何?”


  風雲攪動,天上似乎有一隻手通過這條金線握住了平燕,握住了尚同身後所有的巨劍。金光浮躍,巨劍騰空,展翅如大鵬!布滿整個天空。


  公晳檠抬頭,他覺得太陽不見了,又覺得自己見著了千百萬個太陽,他隻得掩住臉麵,透過指間的縫隙去看,隻見尚同盤坐著,浮空而起,他身後的金色佛盤不見了,因為整個天空,都成了金色。


  “阿彌陀佛,施主,看劍。”千萬劍如雨,齊齊沒入祿厄年的身體,他無法再站立,但就在他將要倒下的時候,一把巨劍直射腹胸,帶著他往後砸、砸、砸!將他整個人砸進了大山中,接著,又四道巨劍分別釘入了他的雙手雙腳。


  祿厄年奄奄一息:“劍神……也能成佛麽?”他的目光迷離,生機漸漸由他的身體裏褪去。


  “阿彌陀佛。”


  尚同雙手合十。


  “老僧敬彌勒,修來世佛。”


  祿厄年笑著,再無氣息。漫天金光散去,如一場陽光雨,尚同亦由空中降落。公晳檠連忙跑近。


  “大師!”


  尚同依舊盤坐著,等著公晳檠。


  公晳檠到了他麵前,腳步放緩,大師在等我?

  “大師?”


  此時的尚同如風中孤燈,再無油繼了。


  “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聲音蒼老,像是普通村子裏的百歲老人。


  “公晳檠。”


  公晳檠幹淨的回答,他不願這位蒼老的聖僧再多費一點力氣。


  “她,還好麽?”


  問出這句話後,尚同的臉色明顯的紅潤起來,可公晳檠的心卻沉入了穀底:回光返照。


  “我問你,她,還好嗎?”公晳檠點頭。


  尚同深呼吸了一口:“那就好,那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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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

  院子裏有位老婦人正澆花,她由南邊挨著澆到了北邊,再折回去,走到最南邊,這裏的花隻有一種,地上鋪滿了枯枝殘葉,花有九枝,看地上的舊葉子可以猜出,這九枝開出的花都會是不一樣的,她口中哼唱著曲子,一邊澆一邊用腳輕輕地去踢種花的壇子。


  這時,由她身後的屋子裏躡手躡腳的貓出一個少女,少女手中作寶貝似地捧著一個罐子。


  “窕窕?”


  老婦人出聲,一邊澆花一邊說話:“你又偷了什麽呀?”


  窕窕將罐子放下,說道:“嘿嘿,師伯,讀書人的事,怎麽能叫偷呢?”


  老婦人哼了一聲:“那你告訴師伯,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好不好呀。”


  窕窕的眼珠轉了轉,道:“罐子,我看師伯這罐子太久沒有曬過太陽了,拿它們出來曬曬太陽,等曬幹了就放回去。”


  “那你告訴師伯這酒味是哪裏來的?”


  窕窕道一聲不好,又放下心來,師伯在澆花,對,哼,我可是算好了時間來的!師伯在澆這古怪花的時候重來就不會做別的事情,嘿嘿。想到這裏,她彎腰慢悠悠地將酒罐捧在手裏,正打算走時,隻聽砰的一聲。“不會吧……”窕窕直冒冷汗,師伯,生氣了?


  “嘿嘿……師伯啊,師……”她轉過身去,卻發現是水壺摔在地上,碎了。她將酒罐放下,走近了。


  “師伯?”


  她輕拍身前老婦人的肩膀,老婦人沒有反應。


  “師伯,你怎麽……”


  老婦人回頭看著她,淚流滿麵。


  “你師哥,見到他了,但是”,“但是師伯卻再也見不到他了。”


  老婦人倒在少女懷裏,南方有流星隕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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