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六章：天濕、霧燥、有凶盜
今夜大雨，客棧裏的人早便歇息了，更何況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四處都是鼾聲，低者似旱雷，高者似山嘯，女孩快步走過樓道，卻也不得不將兩隻耳朵緊緊捂住，心道：“真吵！”像是菜市場一樣，可惜交易用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雷聲如潮。
女孩一身白衣，背後背著一把漆黑如墨的傘，夜裏看不太清，但能讓人一眼看清的東西還是有的，比如用衣服角拴在她腰間的一根破木棍，看木棍的樣子，總覺得好像是一條凳子腿兒？
她停下，向一旁的海麵看去，聽見了潮起潮漲。
“將死之人，其言卻是這樣的吵。”
女孩輕輕嘀咕了一句，推開房門，隻刹那，海底靜了，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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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公晳檠走到這扇門前的時候，他的心沒來由地突突直跳，跳得他心慌，心亂，心如麻繞。好像他一打開門就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會揭曉。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推開房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由門上倒垂落下，雙眼死死閉著，仿佛隻是走到了夢境裏的迷途，頭發拖在地板上，豔色洋洋灑灑。接著便聽見外頭有女聲尖叫：
“啊！”
門嘩啦打開一片，如海排浪、山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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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
客棧裏人聲鼎沸，嘰嘰喳喳都在談論：
“喂，聽說昨天咱客棧死了幾人？”
問話這人操著一口明顯的外地音，周圍的人也是與他不熟，若是熟知他的人，那是一定不會接他的話的，這人倒也沒什麽別的本事，不惹人怕，就是他有一外號，叫做漠北大嘴巴。
“誰跟你說的，沒有的事。”與他同坐的人瞧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否是從他臉上看出了些什麽。
“你看你看，那不是都在說嘛？”
漠北大嘴巴指著另外一桌如是說。
“那你去問那些說的人去，別問我。”
同一桌的客人卻是無論如何不願多說，這時，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死的人，好像是這邊的總管事……”
“總管事！”她的聲音很小，卻還是被大嘴巴聽到，說起來，他的耳朵也是一絕。
“這位姐姐！”大嘴巴抬頭、轉身、抱拳、低頭再抬頭一氣嗬成！他說道：“這位姐姐，方才聽你說死的是此地管事！”
客棧裏倏忽安靜，有杯子放下。
咚～
卻是大嘴巴過於激動，聲音不知不覺大了些，坐在他對麵的男人此時瞪圓了眼，心頭一陣後怕：好家夥，是他娘個大喇叭！大喇叭，不，大嘴巴有些悻悻地摸了摸腦袋，陪笑道：
“各位接著整，接著整啊，小弟隻是聲音大了些，沒別的事兒，嘿，各位忙著。”
“不。”
說話的人穿著黑衣服，長發，年紀大概二十上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間掛著的一個白玉佩，玉佩裏頭刻著一個小巧的成字。
“成家堡的人……”
“李成雪見過兄台。”李成雪越過大嘴巴向出聲那人見禮道，那人連忙站起：“在下趙嘉。”趙嘉看出李
成雪眼中的異色，解釋道：“年前曾受過堡主恩情。”李成雪輕點頭，心頭了然，堡主年前的確出過一趟遠門。
“誒誒誒，你這人怎麽這麽不道義，我在和姐姐說話呢，你打什麽岔！”漠北大嘴巴回頭瞪了趙嘉一眼，又對李成雪道：“成雪大姐，你剛才說是管家又不是管家是什麽意思啊，可否為小弟解解惑？”李成雪皺著眉頭，大姐？他叫我大姐？他叫我什麽？
“大姐？”
漠北大嘴巴見李成雪不道，再次向她問道。
“不知道。”李成雪冷冷地道。趙嘉見了在身後哈哈大笑：“大喇叭，我知道，你想知道嗎？”
“爺不叫大喇叭，爺叫嵇子翟！你才是大喇叭，你全家都是大喇叭，吧吧吧吧。”嵇子翟回身一套反駁，過了一陣卻又道：“想。”“泊……”李成雪經不住笑出聲，之前的鬱悶也煙消雲散，她說道：“我告訴你。”嵇子翟驚喜，趙嘉剛要說話，卻見到嵇子翟對他堅了個中指，然後便聽見他對李成雪說道：“謝謝大姐！”李成雪笑臉一僵，又不說話了，嵇子翟心頭咯噔一聲，剛才她也是這樣的……
“大……大姐？”
嵇子翟結結巴巴，卻發現李成雪隻是瞧著他，不單如此，身前身後又兩股殺氣同時迸發。壞了……嵇子翟這時才省悟過來，一定是！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對大姐見禮才對！他回想著之前李成雪對趙嘉見禮的模樣，學著拱起手，道：“是小弟禮數不周，請大姐恕罪！”
大姐？！他居然還叫我大姐？身前寒意更甚，嵇子翟覺得可怕極了，這些禮禮貌貌的東西。“不愧是接近西陽廬的地方，這禮數可真是要命！”他在心裏如此想到。
“小弟，你多大年紀了？”
李成雪向嵇子翟溫柔地問道，嵇子翟心頭疑惑，她此時問我年紀做什麽，但他分明從她的語氣中感到了一絲可怕，於是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小弟正巧後日滿十三。”
寒氣驟然一僵，兩個聲音同時道：“你說什麽？”“你說多少？”趙嘉與李成雪對視一眼，都看向嵇子翟。嵇子翟更不解了，問道：“你們這樣看我做什麽？”趙嘉眯著眼睛，再次問道：“你說多少，十三？”他仔仔細細地將嵇子翟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分明是一副二十左右年紀的身體，再不過，至少也應該有十七八才對，可是他說自己十三……
“十三……”
李成雪喃喃，突然看向趙嘉，趙嘉也正巧瞧向她，顯然，兩人想到同一個地方！方才消散的殺氣再次聚集，且更加猛烈。
“你是誰？”
嵇子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四處望了望，出聲道：“這江湖……怎麽和我想像中的有點不太一樣？我是嵇子翟啊，十三年了啊，莫非師父騙了我？不對啊，他怎麽可能騙我十三年……”李成雪和趙嘉見到嵇子翟此時的模樣心頭也起了疑惑，李成雪先開口向趙嘉問道：“趙大哥，你……”她還沒問完，便見趙嘉搖頭說道：“從沒聽說過。”兩人看向嵇子翟，趙嘉試探地問道：“小子，你知道苗地巫女麽？”
“苗地巫女？”
雖然不知道他們此時問這個幹嘛，但他還是回答道：“當然知道啊！”嵇子翟
說完，發現身邊兩人都沉默了，他突然反應過來，大聲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趙嘉和李成雪也漸漸放下戒備，心頭道，也對，巫家女應該還未出世……
“我怎麽可能是女神巫淑呢，我可是男人啊！女神巫淑用借身術轉世三百年，一直都是女兒身，我怎麽可能是她呢，我可是男人啊！”嵇子翟就要要急哭了，他恨恨道：“我真是十三歲呀，不，我後日才滿十三啊，大姐！”李成雪也摸著自己的額頭，道：“好好好，相信你，相信你……”嵇子翟唔呼一聲，就差跳起來，看向李成雪的眼裏全是星星。
“大姐是好人！”
李成雪狠狠地低下頭，一言不發了。
趙嘉有些沉默，這小子，發育得也太讓人羨慕了！，自己已經二十六七了，卻隻是比他高一點而已，而且這小子渾身這肌肉……著實是讓人眼熱得很，要是當年老子有他這樣個身材，早……他擺了擺頭，決定不再牽扯年紀的話題，向他問道：
“小子，你從哪裏來？”嵇子翟回答：“大漠。”趙嘉和李成雪的臉色剛有一點變化便聽見他接著道：“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該你告訴我了。”
“好，免得你再說我不地道，我就告訴你李師妹方前說的是……”
嵇子翟打斷了他，道：“怎麽你把大姐叫師妹？你們是同門？”不對呀，他心頭疑惑，看之前的樣子，他們兩人分明不認識，難道，他們兩個在演戲騙……正要他要胡思到亂想的時刻趙嘉呼了一口氣解釋道：“因為我之前受過成家堡堡主的恩情，所以，如果她願意的話，我便可以把她叫師妹。”
“哦～”嵇子翟點點頭，記在心裏，又是一條蜀地的江湖規矩。趙嘉見嵇子翟一副好學之意，心頭微微舒坦了些，便接著想要說下去，可這次他剛一開口，才說出“那管家”三字，便聽一聲銅響。
“咚！”
聲音拖著長長的尾巴，跑進了在場每一位客的耳朵。接著，客棧掌櫃由二樓走下，持銅鼓的人讓開路，掌櫃站在梯子中間，伸出手往下壓了壓，壓下了最後一絲嘈雜，掌櫃的說道：“諸位好漢，女俠，今兒個我李某人要說的事，想來大家都清楚了，我也就不再多說，隻是……”
“李掌櫃，您給個清楚話，死的是哪個！是不是朝廷的人？”有性急的人大聲問話，有人開口，便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李掌櫃，這初陽會在即了，此時若是死個朝廷人，可不是個好兆頭啊！”
“對對！要我說，就是朝廷想要插手老子們的初陽會！說不定啊，是他們自己狗咬狗！想要以此為借口來要初陽會！”
一語帶漣漪，千層浪起，客棧裏刹那變喧嘩。
“我李利來接手初陽客棧。”掌櫃的自顧說起話來，客棧裏的人便一個叫停一個，很快靜了下來。
“這已經是第三十六個年頭了，這樣的事我也遇見過不少，但今日死的這個人卻最讓我感到愁惱，因為他的官職雖然不大，但他的意義，可重大的很呐，各位可知這凶手……”
李利來聲音放緩……兀然拔高！如瓊樓傾倒、如山崩海嘯、如龍起臥淵虎下高林！
“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