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風波
南巡前夕年舜華被查出來有孕,朱棣欣喜之餘又有些憂心,一路車馬勞頓顯然是不可能帶她一起南下了,但留在府中自己不在,弘時又剛鬧這一出,真不敢保證李氏會不會出昏招,覺得隻要府中再無所出,她的弘時就一定能成繼承人。
思來想去晚膳後來到梧桐院,剛好柳如絲正在給福晉匯報本月各處的財物支領,人丁差事。見朱棣到來,二人迅速迎上來行禮。
福晉起身後,柔和地笑道:“恭喜爺又要做阿瑪了,隻是年妹妹不能路上服侍了,馬上就要啟程了,爺屬意哪位妹妹,也好讓她盡快收拾行李。”
朱棣在上位坐定後,似笑非笑地看向柳如絲:“就她吧。”
福晉眼神暗了暗,瞬間又換上平日裏端莊大氣的笑容,乖覺地開口道:“爺真會挑,她可是我最得力的幫手,想必路上定會服侍好您跟弘時的。”
朱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慣是伶俐的,路上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走以後年氏那你多費心。府裏許久沒有好消息了,希望能開個好頭,多添幾個小的,省得弘時有恃無恐,誰也不放在眼裏。”
福晉也一直忌憚愈發張狂的弘時母子,比誰都盼著府裏能多添幾個庶子,壓一壓他們的氣焰。聽朱棣這麽說,自然滿口應下:“那是自然,妹妹向來得爺看重,這一去想必很快也會有好消息傳來。”
好消息?我那會有什麽好消息!柳如絲縮在陰影中,暗暗下定決心,既然你讓我生不了,那你心尖上的年氏也別想生!至於那個弘時,顯然是個不成器的,就留著他讓人看笑話。
這些年經常在外跑,福晉一直都將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朱棣也隻是慣例交代福晉幾句,借口回去安排前院事務便離開。
福晉雖有失落,卻也還是強撐著正妻的顏麵不做挽留,隻是讓柳如絲一道回去,好盡快收拾好行李。
出了梧桐院的院門,朱棣淡淡地開口:“帶些家常衣服即可,這次出去你頂的是爺身邊大丫頭的缺,隻許你帶一個貼身伺候的。”
柳如絲扭頭看向不遠處婆娑的樹影,語氣飄忽地抱怨道:“我就說嘛,您竟不怕我被外人看到了,原是讓我扮成丫鬟啊!您就這麽防著我?幹脆給我個痛快,一了百了多好!”
“真當爺舍不得殺你?爺可不是聾子瞎子,你進府後都幹過什麽勾搭,真當爺不知道?不過是覺得日子無趣,想看看你到底能翻出多大的浪來。”朱棣捏住柳如絲精巧的下巴,輕蔑地開口道。
清幽的月光灑在柳如絲那張千嬌百媚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幽靜婉約,沒了平日裏的濃豔,心頭閃過一絲念頭,如此美貌無人繼承著實可惜了點,卻也隻是一瞬間的惋惜。
柳如絲此時卻隻有真麵目被戳穿的怨恨,垂下眼冷笑道:“爺想看戲,就不怕我跟您唱一出那吒鬧海?”
朱棣不屑地笑了笑:“就你?丫頭,雖說你確實有幾分小聰明,卻是隻夠在這後院中興風作浪。奉勸你一句,三太子再怎麽惡貫滿盈,也隻有其父東海龍王能收拾他,你想當哪吒,也要掂量掂量有沒有太乙真人願助你重塑筋骨。”
柳如絲猛地睜眼看向朱棣,緩緩露出一絲魅惑地笑容:“您怎知沒有?即便沒有,以我命換貴人命,超值得很!”
一片烏雲飄過,遮住了明亮的月光,隻餘忽明忽暗地燭光,柳如絲一頭烏絲全都隱在黑暗中,若不是閃著精光的雙眼,真就慘白如鬼魅一般。
如此情景,朱棣再次想到道衍的話,弘時活不過三十,心底升騰起一股說不出的愁緒,意興闌珊地背著手,撇下身後的柳如絲,徑直離開。
回到葵園,柳如絲一夜無眠,次日早早來到梧桐院,剛好福晉正要梳妝,柳如絲接過嬤嬤手中的梳子,靈巧地梳了個別致又不是端莊的發型。
福晉隨意拿起妝台上的發誓,對著銅鏡比劃著,笑盈盈地詢問道:“還是你手巧,難怪爺要帶你南下,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該是你福澤深厚,定能填個阿哥回來。”
柳如絲故意垂頭歎息道:“我哪是福澤深厚啊,不過是慣會伺候人罷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爺心心念念的是木槿院那位,可憐我家祖上也是開國功臣,無奈阿瑪兄弟不爭氣,眼睜睜看著家道敗落,入不得爺的眼。哪像那朵木槿花,夫兄都是股肱之臣,對了,聽說爺又幫著年二舅升官了,唉!”
家道敗落,這四個字刺痛了福晉心中不能觸碰的隱痛,打從阿瑪去世,自己家又何嚐不是家道一落千丈,眼下又沒了嫡子傍身,府裏唯一的庶子又是個連阿瑪都敢頂撞的混賬玩意,身為嫡母,不比那些妾室們,日後若是在這樣的庶子手中討生活,簡直比死都要折磨。
柳如絲見福晉臉色大變,繼續若無其事地蠱惑道:“昨爺出了院門,就在這院門,就說我,此行讓我扮做爺身邊的丫環!肯定是那木槿花的注意,自己去不了,才故意為難我!還有三阿哥,爺也說了,任憑他怎麽惡貫滿盈,隻有當阿瑪的能管,旁人若是動了他寶貝兒子,定不會輕饒。嘖嘖,人家倆才是爺的心尖尖。不!馬上就是三個了!”
透過銅鏡,看到福晉若有所思的樣子,柳如絲看出福晉已經聽進去了,嬉笑著搖搖頭:“哎呀,瞧我這張嘴,怎地總是在姐姐這胡說,真是該打!”
福晉苦澀地笑道:“妹妹此言差矣,該打的是那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