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闖禍

  為了趕在盛夏到來之前趕回京城,忙完了臘月正月繁瑣的重重慶典,眾人來不及休息,重新投入到南巡的準備工作中。


  朱棣有意帶上年氏一起,待到了江寧舊地重遊,早早就讓人準備二人行李。李氏得了信,在柳如絲的慫恿下,動了讓弘時爺跟著到康熙麵前露臉的心思。


  李氏自知早已失寵,隻能讓兒子自己跟朱棣提,雖然千交代萬囑咐,定要尋個好時機,最好是抽查功課得了嘉獎的時候。


  卻不曾想過弘時素來是個不省心的,在上書房與堂兄弟們上課時,功課時常墊底也就罷了,還總愛逞強鬥狠,今日趁著布庫課,將七阿哥家的弘倬打傷。


  消息傳來,朱棣正與八阿哥商討最終的南巡的人員名單,見來報信的小太監神色驚恐,隻說弘倬阿哥像是傷得不祥,不由心中跟著焦慮起來,這個孽子!當初所有心思都在弘暉身上,想著不必將次子培養的太過出息,沒想到竟被李氏驕縱得不成樣子。


  八阿哥也想到了那個眾人誇讚的神童弘暉,兩相對比之下,弘時確實差得沒法看,早在弘暉去世時,就已經打聽過了,這孩子一直養在內宅,性情驕縱跋扈,讀書不用功,功夫上更是吃不得苦,真難為老四竟能耐住性子,對這個獨苗苗不管不問,任由他在上書房胡鬧。


  隻是弘時再差,好歹也是能挑起一府傳承的阿哥,自己都已二十有餘,還未曾有一男半女,可恨府裏那隻母老虎,自己生不了也就罷了,還給皇阿瑪賜下的那些妾室全都灌了絕育藥,引得京中都有流言傳出,說是自己有問題,簡直奇恥大辱!甚至還有好事者,說是自己府邸那片風水不佳,才會兩位皇子皆人丁凋零。


  事態緊急,朱棣也就沒心思驅趕跟過去的八阿哥,隻是急匆匆地往上書房趕,還未進門就聽到稚童哎呦哎呦的護痛聲,還夾雜著弘時的怒吼聲:“哭什麽哭!嬌氣鬼!”


  更覺失望透頂,快步進入屋內,隻見弘倬滿臉青紫腫脹,趴在七阿哥身上小聲抽泣著。


  其實並未傷及筋骨,隻是看著著實駭人了些,屋內昏暗朱棣一時也分辨不出傷勢到底如何,不由往嚴重了想,再加上弘時脖頸高昂,毫無悔過之意,更是怒火中燒。…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一腳將弘時踢倒在地道:“孽子!身為兄長,竟打傷幼弟,此乃罪一!不敬尊長,傷及手足,此乃罪二!不知悔改,當眾咆哮,此乃罪三!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竟如此行事!”


  弘時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隻怕自己這個冷漠的阿瑪,並非他真的打罵過自己,而是冷漠,寒冬臘月般的冰冷徹骨,從來都隻是漠視自己,哪怕功課答不上,他也隻是不屑地冷哼一聲,將自己交由先生重新講解。


  阿瑪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吧,特別是進宮讀書之後,人人都用惋惜的目光看自己,時不時有人低聲提起早逝的大哥,將他誇得舉世無雙……還說阿瑪當初有多看重大哥。


  弘時跪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咬牙忍痛努力挺直腰板,聽著阿瑪的怒斥,而此時七叔一直都溫和地抱著弘倬輕聲安慰,更覺異常刺眼。


  七阿哥為人低調溫和,雖然心疼兒子遭此橫禍,見朱棣進門就怒氣衝衝地踹倒弘時怒斥,還是出言勸慰道:“四哥,小孩子不懂事,打鬧也沒個分寸,弘倬傷得也不重,地上涼,還是讓弘時侄兒先起來吧!”


  朱棣聞言,無奈地歎口氣,轉頭問一旁,垂頭侍立的太醫:“弘倬阿哥傷勢如何?”


  太醫這才上前一步,利落地行禮道:“給四貝勒請安,給八貝勒請安。您放心,弘倬阿哥並無大礙,都是些皮外傷,上好的金瘡藥塗上,修養個幾天就是。”


  八阿哥關切地看向弘倬,柔聲道:“如此甚好,雖說習武之人哪個不受傷,弘倬侄兒畢竟還小,實在太讓人心疼。”


  朱棣不滿地瞪了八阿哥一眼,厲聲嗬斥弘時:“聽到沒有,還不趕緊給你七叔和弘倬弟弟道歉!”


  弘時卻如同沒聽見似的,依舊高昂著腦袋,用沉默宣泄著自己的不滿,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身子卻沒出息地顫抖個不停。


  朱棣愈發生氣地怒斥道:“沒聽到嗎?給你七叔和弘倬弟弟道歉!”


  接連說了三遍,弘時都沒有任何反應,朱棣惱怒之下,隨口說了句:“我怎麽偏偏隻活了你這麽個混賬東西!”


  果然如此,阿瑪是覺得活下來的不該是自己,弘時猛地起身,呆愣愣地搖著頭,一步步往後退:“阿瑪,您也覺得我該替大哥去死吧!”


  八阿哥抬眼望去,隻見弘時眼中滿滿都是絕望,想到遙遠的過去,大哥沒了的時候,自己也曾在母妃安排下,為了安慰父王說過類似的話,雖然收獲了父王的稱讚,那份屈辱卻是無論如何都抹不去。


  不由心中一動,跟著弘時出去,看著那小小的身影躲在角落裏哭泣,便在一旁默默看著,直到弘時哭累了,停下來才勸慰道:“傻孩子,跟個早已過世的人爭什麽!”


  弘時抽泣著大叫道:“可是你們都還記掛著他!”


  八阿哥輕蔑地冷笑道:“人都是見不得別人好的,正因為他不在了,人們才願意時時提起他,他活著的時候,全都嫉妒他,見不得他好!”


  弘時疑惑地搖搖頭:“不懂!”


  八阿哥蹲下身,輕柔地摸著弘時的光頭笑道:“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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