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前後
許是老天垂簾,九阿哥無意間得知年舜華有哮喘的宿疾,每逢夏秋之交都會犯,如今又到了犯病的時候,與八阿哥商議過後,買通了木槿院中的一個粗使丫環,尋機偷換其服用的丸藥。
僅僅隻取一顆換成引發哮喘的,神不知鬼不覺,饒是老四精通醫理,也驗不出問題來,可比不知劑量的香料好掌控多了。
如此一來也是有弊端的,若是那顆藥因為某種原因並沒有被及時服用,又或者藥效不足,很有可能會耽誤事。
所幸在眾人的殷切期盼中,迎來了一場綿延數日的秋雨,天還未放晴太醫院就傳來了消息,說是四貝勒府中新娶的側福晉哮喘病犯了,情形十分凶險。
不同於九阿哥的狂喜,八阿哥心底卻泛起幾分說不出的失落,隻是此事最初還是自己提議,又已經到了最後一步,無論如何都由不得自己反悔。
明日便是鈕鈷祿氏入府的日子,雖是給人做妾,畢竟是嫁入皇家,親朋好友還是齊聚家中,幫真正的星楚添妝。而一牆之隔的柳如絲這裏,卻是格外的淒涼孤寂,獨自一人待在一處昏暗的小屋中,聽著外麵的熱鬧喧嘩。
依照九阿哥的計劃,在親友終於退去,星楚也服下了摻有蒙汗藥的燕窩沉沉睡下後。柳如絲才麵無表情從小屋裏出來,冷冷地看著兩個蒙麵人將星楚裝入早已準備的空箱子中,趁著夜色悄悄抬了院外。
等屋內重新歸於平靜,柳如絲躺到星楚的床上,而大福晉和八阿哥各自送來的一個丫環,早已被淩柱找借口,取代了自幼服侍星楚的那兩個丫鬟,成了她的陪嫁侍女,此時正恭敬地侍立兩側。
誰也不知道明天入府,會不會立刻被戳穿然後送命,甚至連累家人,主仆三人皆心思沉重地瞪大雙眼熬時間。
九爺安排好的喜嬤嬤天不亮就進來給柳如絲梳妝打扮,即便是大喜之日,妾室依舊不能著大紅嫁衣。
幸而柳如絲膚白勝雪,一身粉衣更是襯得肌膚如冷玉般晶瑩剔透,上了濃妝不僅絲毫不顯俗豔,反而有種別往的嫵媚。
喜嬤嬤不由得意地稱讚道:“格格真是世間罕見的好顏色,我活了這麽些年,還沒見過比您更美的人兒!男人嘛,誰不愛花骨朵般嬌嫩的美人啊!等您進了府,肯定能拔得頭籌,成為四爺的心尖愛寵,再生個兒子,那往後的好日子……”
“嬤嬤!”柳如絲原本正聽得高興,猛地聽到兒子兩字,雖不願在這關鍵時刻徒生事端,還是頓時拉下臉厲聲冷喝道。
一旁的丫環趕緊拿起旁邊的蓋頭,打岔道:“嬤嬤這頭梳的真好,遮住真是可惜,我都舍不得蓋上這紅蓋頭了。”
喜嬤嬤僵硬地訕笑著接過蓋頭,小心翼翼地蓋上去,眾人沉默地挨到吉時,各懷心事的攙扶著早已調包的鈕鈷祿星楚,一步一步來到喜轎前。
柳如絲閉上眼睛,沒來由地長歎一口氣,轉身進入轎中,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四爺,待你我再次相遇,您會怎麽做,是會將錯就錯,還是殺了我,甚至將事情鬧大,影響到大姐姐他們?
喜轎從角門抬進時,朱棣正在木槿院中與禦醫探討年舜華的病情,福晉卻施施然到來,端莊大氣地開口道:“爺為了年妹妹的病,連日操勞,今個新格格們入府,要到正院敬茶,這是大喜事,爺趕緊隨我過去吧,沾了喜氣,年妹妹病也能好得快些。”
福晉說得再怎麽大義炳然,她的真實目的,朱棣不是不明白,隻因幼時在額娘身邊見多了後宮陰私,無論自弘暉去世後就性情大變的福晉,以及後院那些不得寵的女人們,皆多了幾分提防。
年氏雖然出身低微,卻是自己親自求來的側福晉,福晉有所忌憚很正常,好在正妻身份所限,她也做不出太過分的事,隻是後院這麽多女人,難免有那愛生事的,總要想法子護住妙雲周全才是。
於是放下手中處方,笑眼言看向福晉:“爺與徐太醫探討醫理,竟忘了時間,多虧福晉提醒,快些回去吧,切莫誤了吉時!”
福晉得意地瞥了內室一眼,微微垂頭淺笑道:“爺謬讚,這都是我身為嫡福晉的分內事!”
年舜華在裏麵聽到這番對話,雖然明知理應如此,拚命強忍著悲憤,好不容易才忍到四爺攜福晉離開,才咳得天昏地暗,呼吸之間整個肺部猶如針紮般刺痛難耐。
梧桐院中,柳如絲與其他三個格格早已等候多時,看著她們那說平庸都是恭維的容貌,不由心中冷笑,八爺辦事果然周全。
其餘三人也在心中嫉恨地暗歎,好一個絕色美人,之前選秀的時候怎麽沒注意到,早就聽說四爺新添了個自己求來的側福晉,又有這個勁敵,看來以後日子難過了。
朱棣與福晉在上位坐定後,四人依次進入,一字排開給二人跪拜斟茶,柳如絲低垂著頭,隻看到麵前的那雙繡金皮靴,心裏駭得如夏日滾雷,在耳邊轟隆隆地響個不停。
四爺!他怎麽在!不是說那個什麽年舜華病重!他一心撲在姓年的身上不會過來!完了!完了!怎麽辦?該怎麽辦?柳如絲驚恐地腦子一片空白,機械地在丫環的攙扶下行禮,頭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抬。
福晉有意抬舉新人,笑意盈盈地柔聲道:“妹妹們,別害羞啊,快抬起頭讓咱們爺認認人!”
其餘三人雖然羞澀,卻抵不過心底那份期待與好奇,陸陸續續抬起頭,麵色潮紅地自報家門,隻有柳如絲無論如何都不敢抬頭,反倒引起朱棣的注意。
“鈕鈷祿氏星楚?是吧,抬起頭來,爺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朱棣盯著麵上一直低頭顫抖的柳如絲,冷冷地開口。
福晉不動聲色地瞥了茹雲一眼,茹雲立刻得令,剛要從背後強迫這個膽小鬼抬頭,柳如絲已經猛地抬起頭,豁出一切的死盯著朱棣。
柳如絲?怎麽是她?朱棣震驚之餘,想到大嫂當日的威脅,嘴角升起一抹冷笑,玩味地伸手輕點了把柳如絲的紅唇,淡淡地笑道:“星楚,果然燦若星辰,楚楚動人!福晉,把葵園收拾出來,給鈕鈷祿氏住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