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鼠一窩

  按照李衛的說法，胡大偉是城中私鹽販子的頭頭，朱棣不由多看了幾眼，那胡大偉雖然受了傷，還被押進大堂之中，態度卻依舊十分囂張，瞪著一雙牛眼不屑地衝李衛喊道：“姓李的！找死啊你！敢傷你胡爺！小心我告訴我姐夫，讓他將你碎屍萬段，抄家滅門！”


  “姐夫？”十三阿哥好笑地問李衛：“他那姐夫到底哪路神仙啊！讓他狂成這樣！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裏，喊打喊殺的。”


  李衛無奈地低語道：“什麽神仙啊！就神仙座下的坐騎還差不多，他家妹妹模樣好，給江蘇巡鹽道任伯安做了第七房小妾，從此雞犬升天，胡大偉也做起了販賣私鹽的買賣。”


  任伯安？朱棣心中竊喜，那可是老九最大的錢袋子，簡直是送上門的好事，隻是還有些疑惑，回頭問道：“此事當真？任伯安身為巡鹽道，管得是兩淮地區的官鹽，他那便宜小舅子怎麽賣的是私鹽？”


  李衛冷笑道：“不然為何我封了私鹽，官鹽不趁機搶占市場，反而刻意為難，就因為他們蛇鼠一窩，甚至私鹽因為不交稅，落入他們褲袋的銀子反而更多，而大力發展私鹽！”


  十三阿哥一臉不可思議地開口：“他好大的膽子！竟敢明目張膽地販賣私鹽！”


  李衛憤怒地瞪著在堂上依舊端著架子的胡大偉，恨恨地開口：“那任大人還算要臉，私鹽的買賣都是背地裏搞得，就是這姓胡的狗仗人勢，在我封了所有的私鹽攤子後，他上門吵鬧我才知道這背後的醃臢事！”


  朱棣追問道：“你說他上門吵鬧才知道他跟任伯安的關係，難道你上任後就沒去求一份護官符，強龍難壓地頭蛇，你也不怕丟了小命。”


  李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神色黯然地低聲道：“四爺，我就一鄉下土財主，哪懂這些彎彎繞啊！本以為縣官老爺就是很大的官了，誰成想這裏麵水這麽深，深得魑魅魍魎都出來了，隨便一個小蝦米後麵都通著天呢！”


  原來如此，難怪金老板拿著鹽引都買不到鹽，就是這任伯安搞得鬼，李衛魯莽行事，得知私鹽有毒，毫無顧忌地全部扣下。任伯安不甘在此地的私鹽生意被毀，但又不好親自出麵，便故意克扣官鹽，迫使城中百姓鬧事，以此來坑害李衛。這任伯安不愧是老九最得意的門下奴才，還真是沆瀣一氣！都夠狠夠歹毒！


  朱棣冷眼看向胡大偉，低聲吩咐道：“摩爾根，將此人打暈裝麻袋裏帶回去，小心看著。李衛，你找個身形酷似的，換上他的衣服，毒啞後將臉劃花後押入死牢，罪名是煽動群眾鬧事，還咆哮公堂，其餘每人打完二十大半再扔出去。”


  李衛應下後，看著朱棣轉身離開，雖然很怕胡家人會來鬧事，還是心一橫咬牙吩咐下去，讓隨自己從老家過來上任的心腹小廝親自去辦。


  回去之後杜老大垂手侍立再側，小心試探道：“四爺，怎麽樣？這次鬧事會不會引發什麽嚴重後果啊，比如，比如……”


  “比如屠城？”朱棣隨意地把玩著手中的茶盞，低聲道：“放心吧，太平年間怎麽可能，何況你四爺還在這，絕不會讓人做出這種事。行了，你還是先說說此地鄉紳名士吧。”


  杜老大精明的小眼睛轉了轉，開始緩緩道來：“四爺，您其實是想聽那胡家吧，他家本是這城中做小買賣的，直到他娘生了七個貌美的女兒，雖然都是給人做妾，嫁得卻是一個賽一個的門第高，特別是這最小的胡七娘，據說那叫一個嬌俏嫵媚啊，被她姐夫介紹給了任大人做妾，胡大偉靠著他這七個妹夫，在這城中橫行霸道，胡作非為，不過十幾年功夫，就掙下了豐厚的家財！”


  這種狗仗人勢的事朱棣見多了，並不在意，反而一臉戲謔地看向杜老大：“怎麽？羨慕了，聽說你家可是十幾朵金花，可曾想過將她們高嫁？”


  杜老大先是一驚，抬眼看四爺的表情，心裏迅速翻湧出一個瘋狂的念頭，滿臉驚喜地開口：“四爺，小人愚鈍，還望您明示。”


  朱棣微微一笑：“爺瞧不上那杜鵑鳥，又不好讓你十三爺失望，出來一趟總要讓他帶個江南女子回去不是，你跟他關係好，這事就便宜你了。”


  原本還被城中暴亂嚇得心肝亂顫，不過轉眼的功夫，四爺竟然提出要讓自己的女兒去伺候十三爺，那可是皇子啊，萬一祖墳冒青煙，有幸生下個一男半女，自己可就是皇孫皇孫女的外公了啊，杜老大激動地話都說不利索，心中更是走馬燈一樣在未嫁的女兒中挑來挑去。


  朱棣見狀隻覺得好笑，叫上狂喜的杜老大，領著摩爾根去看胡大偉，此時十三阿哥正在地窖親自看著，胡大偉剛被冷水澆醒，還搞不清楚狀況，正扯著脖子在哪吵鬧：“這是哪？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任大人的小舅子！還有徐知府，那也是我妹夫！還有……還不快放了我，否則我一定讓我妹夫將你們碎屍萬段！你們這些……”


  十三阿哥等人聽不懂胡大偉的方言，隻是冷眼看著他跟個跳梁小醜一樣吵鬧不休，胡大偉也不是沒見過市麵的人，瞧著十三阿哥等人的通身氣派，聲音越來越低，逐漸低到後來，便沉默地抱著自己的光身子，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不再言語。


  朱棣滿意地看了眼胡大偉，讓杜老大在旁翻譯：“說吧，任伯安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你都知道多少，統統說出來。”


  這地窖又濕又冷，胡大偉凍得哆哆嗦嗦，依舊還是咬牙堅持著一句話不說，朱棣冷哼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摩爾根，好好招呼他！”


  胡大偉驚恐地看著逐漸逼近的摩爾根，嘴裏不停念叨著：“不要！不要！我妹夫們絕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不能這麽對我！不能！不……”


  沒過多久，摩爾根就帶著胡大偉的口供過來，朱棣認真看過後，遞給了十三阿哥，含笑道：“任伯安完了，沒想到竟能砍掉老九的左膀右臂，還真是不虛此行啊！”


  十三阿哥舉杯：“那弟弟就提前恭喜四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