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障目

  朱棣漫不經心地開口:“船是摩爾根炸的……你第二次做噩夢的時候,我就著手秘密探查,同船的金姓商人果然有問題,他們的貨箱裏夾雜了大量的火藥,堆放的位置又恰好靠近船尾的櫓簷,一旦點燃足夠炸沉整艘船。”


  十三阿哥回頭,疑惑地盯著朱棣問道:“既然知道是那姓金的搞的鬼,全部綁起來就是,幹嘛還要炸船?”


  朱棣看向遠處漸漸消散的紅光,眼神冰冷地開口:“此人機敏,見勢頭不對立馬服毒自盡,而他的手下什麽都說不清,隻知道老板是八爺門人。可老八再怎麽討厭我,也絕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殘害手足,隻能用他們原定計劃將事情鬧大,來個引蛇出洞。”


  是啊,八哥向來假仁假義,最重顏麵,除了八哥和那些個安享富貴的,餘下兄弟中,大哥性子雖暴躁了些,卻是最有兄長風範,他才不屑於害我們。還有三哥,他這人膽小怕事,根本就沒有這個魄力。


  九哥,九哥他跟四哥宿怨極深,近來他又遇上那種糟心事,破罐破摔也不是沒可能,而他更是可以輕鬆調用八哥的人手,十三阿哥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難道是九哥?”


  朱棣神色複雜地抿著嘴唇,微微搖頭:“應該不是,老九雖然陰毒,做得出截殺我的事,但他向來精明,怎麽會傻到用自己門下的奴才來行刺,匿名買通水匪或者江湖人氏取人頭多便宜,何至於用火藥這麽容易追查的東西。兩位皇子遇險可是大事,絕對會查個底朝天出來,他還沒恨我恨到要同歸於盡的地步。”


  十三阿哥長呼一口氣,無力地跌坐在船板上:“也許又是反清複明的反賊呢?四哥打算接下來怎麽做?”


  朱棣隨手將船槳扔回船艙,在狹小的船上躺好,抬眼望向天上的繁星,突兀地笑道:“反清複明?你也太看得起你我了,真若是他們,好不容易安插到老八身邊的釘子,親自出馬就隻為除掉兩個賦閑的皇子,還不如拚死一搏毒死老八他們仨呢!其實有一個人,雖然我很不願相信,但你我若真的葬身水底,老八就算無法定罪,也會失了聖心,最大的得益者便是他。”


  “十四弟?”十三阿哥脫口而出,又有些心虛地低聲道:“四哥,我不是有心意挑撥,隻是近幾年,眼看著十弟指望不上,阿大人便將心思落在了十四弟身上,若是八哥倒了,他們仨也就十四弟扶得起來。”


  朱棣心中一動,是啊,總以為十四還小不懂事,以至於忽略了他。可現在看來,他的嫌疑遠比太子大的多,至少太子目前還需要我幫他出謀劃策,而十四這小子打小就剛愎自用,如今長大成人,為了壓過前麵的一眾兄長們,出此下作的狠招也不足為奇。


  雖然一直都跟十四關係不好,但畢竟是同母所出的親兄弟,心中還是泛起些許苦澀,不禁回想幼時逗弄六弟玩的場景,隻恨當初早逝的怎麽不是十四呢,想著六弟的笑臉愈發怨恨!


  沒過多久一條大船緩緩駛來,摩爾根在得到朱棣回應後,從船上搭下扶梯,兄弟二人順利回到大船上。


  踏在堅實的甲板上,環視周圍舉著火把的侍衛們,十三阿哥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從鄭和手中接過薑湯一飲而盡,又將空杯子捂在手心取暖。


  熱辣的薑湯下肚,猛地打了個噴嚏,十三阿哥揉了揉鼻子,笑盈盈地抱怨道:“四哥,既然有船,為何不直接登船,大半夜的連個月亮都沒有,飄在水上吹冷風,凍死弟弟我了!”


  朱棣無奈地開口:“這也是無奈之舉,火藥這東西殺傷力太難估量,保險起見,隻能帶著你離遠些。”


  十三阿哥撇撇嘴,不滿地嘀咕道:“四哥,你也太不地道了!既然早就計劃好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嚇得害得我一晚上提心吊膽的,生怕這小船翻了,真的就成了水中鱉!”


  杜老大此時依舊驚魂未定,但看到兩兄弟平安歸來,還是趕緊湊上前,諂笑著拍馬屁:“十三爺,您真會說笑,您二位那可是水中蛟龍,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朱棣不屑地暼過油嘴滑舌的杜老大,聽著摩爾根的低聲匯報,果然不出所料,火藥的量很精準,剛好隻在船尾炸出一個大洞,使得水湧進船艙,迅速淹滅了船上的大火,繼而完整沉入水中。


  鈕鈷祿氏以軍功起家,至今還有不少族人在軍中任職,能夠精準掌握火藥用量並不難,朱棣失望地想,好歹是親兄弟,十四,你就這麽容不下我嗎?那麽從今以後,你我再無兄弟情義!

  濕冷的寒風刮過,隻覺得心頭愈發冰冷,朱棣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和杜老大說笑的十三阿哥,疲憊地衝摩爾根擺擺手:“折騰這麽久,大家夥也疲了,換班休息去吧!”


  邁著沉重額的步伐回到房間,柳如絲正在床上坐著抹眼淚,看到朱棣進門,扔下手帕撲上來,崩潰大哭:“你還知道回來?你怎麽能丟下我一個人?你要是回不來,我也不活了,氣死我了,原來我還沒有你弟弟重要,我好怕連你也不要我了,就像瑪法一樣……”


  若是以往朱棣最煩女子哭鬧,隻是此時心中滿腔孤寂悲涼,剛好被這懷中溫香軟玉填補,也就靜靜站在原地,任由美人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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