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你看見我老公跟兒子了嗎
聽他這麼一說,我連忙說:「不會的,容庭,我怎麼會忘記你呢。」
我聽得迷迷糊糊的,不記得自己的兒子叫小臻,不記得他已經一歲零四個月了,不過我怎麼能忘記容庭呢?
他勾唇笑了笑:「好了,逗你的,快喝牛奶,不然真涼了。」
「嗯,我這就喝,這就喝。」我生怕容庭生氣了,趕緊端著牛奶喝了一大口,然後盯著他喂小臻。
小臻已經會走路了,不會長句,可短句已經會了,吃飽了飯,我就陪著他在房間里玩,看著他搖搖晃晃像小企鵝一樣走路,沖我露出小牙齒笑,然後栽倒在軟毯子上,小臻也不哭,咯咯笑,我自己也笑的直不起腰來。
然後他自己爬起來,屁顛屁顛的朝我跑過來,伸手軟糯糯地說:「媽媽,抱。」
我抱著小臻舉高,逗他笑。
外面天越來越冷了,我也不愛出去了,也不拔後面的草了,天天帶著小臻玩積木,看動畫片,房子夠大,我就在前面跑,小臻搖晃著小小的身子在後面追我,姚天明在旁邊看著我們玩。
聽著小臻叫我媽媽,我特別得意,高興的時候就竄到書房找姚天明,或者去廚房搗鼓各種各樣的粥,這樣的日子真的好高興,儘管很多事情越來越記不清,好模糊,每晚都做夢,夢見容庭被炸飛了,夢見好多熟悉的面孔罵我,拿刀子捅我,耳邊有時候還有砰砰的聲音,醒來后,背上都是冷汗,不過一看見小臻,也就不怕了,笑了。
後來天上下雪了,我讓姚天明買來好多衣服,天天給小臻變著花樣打扮,一會兒打扮成女孩子,一會兒打扮成男孩子,有時看著女孩子裝扮的小臻,我會莫名流眼淚,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心裡酸酸的難受。
腦子裡冒出一個名字來,我扭頭立馬問他:「容庭,我們是不是還有個女兒叫愛笙?」
脫口而出的話,我驚訝著,驚喜著,琢磨著愛笙這個名字,我在慶幸自己又能完整記清楚一件事的時候,容庭說:「沒有,就一個兒子。」
沒有嗎?
心裡矛盾著,想相信他,可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是有的,後來我一直琢磨著這事,我問保姆,她也說沒有,我就更犯嘀咕了。
開心的日子總是很少的,姚天明一直在房子里陪著我,後來他接到電話有事,吩咐保姆幾句立馬出去了,我站在樓梯上,原本是想著要找他說什麼事來著,看著他急匆匆的跑出去,那抹背影越來越遠,讓我心底好生絕望,抿了抿唇:「容庭……」
我甩了甩腦袋,心想著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也就折身回了房間。
要過年了,這是保姆告訴我的,我才知道要過年了,她在廚房裡包餃子,說是過年都要吃餃子,今天先包一盤餃子試試口味,午飯也就吃了餃子,保姆的手藝很好,我吃了好多個,自己也數不清了,吃得我撐了,原本帶著小臻想玩一會兒再去午覺,卻迷迷糊糊的在沙發上睡著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都黑了,外面好多放煙花的,砰砰砰,又是噼里啪啦的聲音,炸的我腦袋都疼,一陣陣跳著疼。
我伸手去摸身邊,孩子不見了,心咯噔一聲,我馬上上樓去找孩子,沒了,我又去找保姆,保姆不見了,整個房子里都沒有人,空蕩蕩的,好可怕,外面鞭炮聲不斷,煙花聲不斷,腦袋好像要炸了。
「我的孩子呢,孩子去哪了,容庭,我把孩子又給弄丟了,弄丟了……」
頭痛欲裂,我使勁兒敲著腦袋,痛的我嘶吼一聲,衝出了房子,我要找孩子,我的孩子丟了。
天都黑了,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外面好冷,忘記穿鞋子的我踩在雪地上,冷的我直打哆嗦,可最後好像麻木了,也不知道冷了,看見人就拉著問:「看見我的小臻了沒有,我的孩子丟了,你看見了沒有。」
我得到的都是一個答覆:「沒有看見,你去別處看看吧。」
聽見有孩子哭了,我就跑過去看,可都不是我的小臻,我找不到孩子,找不到容庭,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站在馬路上,望著天上黑漆漆的一片,有時會開出一朵好漂亮好漂亮的花,我歡呼著,蹦蹦跳跳著,可一會兒又沒了,耳邊砰砰砰的聲音,我嚇的到處亂竄,亂跑,亂跳。
他們罵我瘋子,讓我想死就離遠點。
後來,天亮了,又黑了,白皙的腳凍傷了,紅紅的,腫腫的,好疼,髒兮兮的,上面有好多灰,還有好多血,我覺得好臟,心慌著,嘀咕著:「容庭喜歡乾淨,我不能這麼臟。」
我忙慌著到處找水,坑坑窪窪的地,裡面都是冰,樹枝上都是白的,天空飄著白白的雪,我一時又看傻了,忘記了要找水洗腳。
天不知道亮了又黑了多少次,餓了就去垃圾桶里找吃的,髒兮兮發霉的麵包,被啃的只剩下骨頭的雞腿,渴了就去找水喝,吃雪,後來沒雪了,就跑到水溝里,看著水裡面有一個頭髮亂糟糟,臉蛋髒兮兮的全是灰,衣服也破破爛爛的人影,嘟了嘟嘴:「好醜哦。」
髒兮兮的手伸進水裡,影子就沒了,瘦的像路邊樹枝的手將水給攪渾了,捧著水喂進嘴裡,水好臭,好難喝啊,我趕緊吐了個乾淨,又到處亂竄。
困了,跑到屋檐下蜷著身子睡,只要哪裡有點遮蔽的,就在哪裡睡,不知道冷,不知道地面的潮濕跟堅硬。
天下雨了,跑到橋洞里,冷的蜷成一團,破了不知道多少洞的衣服根本擋不住風,雨水順著橋檐往下掉,地面很潮濕,很冷,可再冷也架不住困意來襲。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扒我衣服,好多人,我驚的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身上有四個跟我一樣髒兮兮,穿著破爛的人在我身上,他們扒我的衣服,手伸進我的衣服里,笑聲好難聽,露出噁心泛黃的牙齒。
我嚇的一個哆嗦,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勁兒,將他們都推開了,光著腳就跑,踩到瓦片,碎玻璃,小石子,流了好多好多血,卻早已經沒了知覺,我惶恐著,害怕著,我要找容庭,可是容庭,你在哪裡啊。
那一年,整個冬天與春天,再到夏天,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瘋瘋癲癲的女人身影走過大街小巷,翻過不知道多少個垃圾桶找吃的,偶爾會有好心人給個熱包子,乾淨的麵包,美味的雞腿,女人便樂不可支,連忙給人彎腰道謝,然後瘋瘋癲癲,開開心心,蹦蹦跳跳的走了。
那一年,若你遇到一個這樣的女人,請給一個熱包子,給一口乾凈的水喝,女人會很感激。
瘋癲的女人,逢人就問:「你看到我老公沒有,看到我孩子沒有,我把他們都弄丟了。」
然後他們好像生怕沾染了不幹凈的細菌似的,迴避著,捂著鼻子嫌棄說:「瘋子,走開,要找老公孩子,去別的地方去。」
我獃獃地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看著他們躲避著我,繞開我,沒等我問他們,話還在嘴邊,他們已經跑了老遠。
我喃喃道:「我只是想問問他們看沒看到我老公啊,為什麼都要躲著我呢,我很讓人討厭嗎?」
吸了吸鼻子,不知道為什麼,好難過。
路邊上有人叫賣糖葫蘆,砸吧砸吧嘴,也忘記了什麼難過不難過,跳著步子跟著賣糖葫蘆的去了,一路走,一路走,怎麼也夠不著糖葫蘆。
忽然,那人停了下來,對我凶:「瘋子,快走開,別把我的糖葫蘆給熏臭了。」
我想說自己不臭,可抬手聞了聞身上,好像真的酸酸的,臭臭的。
我站在原地沒動,看著糖葫蘆走遠,撇了撇嘴:「肚子好餓。」
天又黑了,今晚上的星星好漂亮,就像包子似的,舔了舔嘴唇,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晃著腿,閉著眼睛幻想著,眼前有好多好吃的,好香。
想著想著,也就在長椅上睡著了,冷了就蜷著身子睡,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地夢,夢見容庭來接我了,小臻也回來了,可是我為什麼要哭呢?為什麼要流眼淚?
後來我是被冷醒的,餓醒的,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揉了揉不太清明的眼睛,我又竄到垃圾桶里去找吃的。
今天的垃圾桶好乾凈啊,除了點廢渣子,什麼都沒有,可是我好餓怎麼辦呢。
我頹坐在地上,天剛亮,街上也沒什麼人,我努了努嘴,雙手撐著下巴,又有點犯困了,可肚子餓的咕咕叫,又睡不著,就一直小雞啄米的點著頭。
後來,朦朦朧朧間,視線里多出了一雙皮鞋,錚亮的皮鞋,我盯了好一會兒,緩緩地抬頭,看著男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獃獃地問:「你看見我老公跟兒子了嗎?我把他們都弄丟了,找不到了,我好沒用,容庭一定會生我氣的,我想找他們,可是我肚子好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