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原來是我多想了
見她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攥著地攤上二三十塊買來的已經掉皮的藍色包,我耐著性子又問了一句:「來找我有什麼事?」
她躊躇著,這話還沒說,眼淚倒是啪嗒啪嗒掉下來了,聲音跟蚊子似的喊了我一聲:「笙姐。」
她的聲音裡帶著不可說的傷痛,讓人聽得心頭一顫,這大廣場上人來人往的,我嘆息一口氣,看著她說:「跟我過來吧。」
我想要伸手去拉她,她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似的後退了一步,我微微驚詫,動了動橫在半空的手指,收回來,她急急地說:「笙姐,我身上臟。」
臟。
我想到半年前在她所住的出租屋看到的一切,她所說的臟,是指那個?
那這半年以來,她都在那裡,聽著那個男人的指揮,用自己的身體為那個男人賺錢?
我瞥了一眼她腳上洗的發白的運動鞋,帶著她去了商場裡面的星巴克,給她點了一份蛋糕,一杯咖啡,見她吃的急,很餓似的,我又讓服務員加了兩份。
等她吃好了,情緒平穩了,我才問:「說吧,出什麼事了?」
其實我不必管,張曉不過是在店裡面工作了一段時間,又是半年沒見了,早該如陌路人,可她今天能來找我,又是這幅樣子,想到當初見到的場景,又忍不住問。
張曉抬頭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很是為難的說:「笙姐,我能問你借一萬塊錢嗎?」
她的這話彷彿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沒多少驚訝,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還在跟著他?」
她以為我這是在拒絕她,有些急切的說:「笙姐,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北城我誰也不認識,小峰他……他被抓了進去,要錢保釋,這大半年賺的錢都拿他去賭了,我身上現在一分錢也沒有,笙姐,當初我沒聽你的話,今天這下場是我活該,可小峰已經進去一個星期了,再籌不到錢,他就……他就……」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現在倒是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走到今天是張曉自己選的,她能放下骨氣來跟我借錢,為什麼就不能放下那個男人?
這錢我肯定是不會借,第一,我明知道這錢借出去收不回是肯定不會借,第二,一個賭博的男人,就是再多的錢也填不滿這個窟窿,所以我更不會借。
我皺著眉,很是不解的問她:「張曉,那個男人就真讓你這麼愛嗎?哪怕將自己弄的人不像人的樣子,他拿著你賣身的錢去賭,現在進去了,你還要為他到處籌錢,我真是不明白,你現在這麼焦急的四處籌錢,一萬塊肯定是不夠的,我先不說其它錢你怎麼籌來,我就問你,就算他出來了,又能怎麼樣?繼續去賭,你又繼續去賣,繼續去借錢,就這樣無休止的循環下去?你明明只要選擇放手就可以避免這些痛苦,就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又是何必。」
我無法理解,就算再愛的人,如果有半點對不起我,我就會放棄,不會再繼續,如沈晨南,如傅容庭,縱使心裡再難受,也要自己承受著這份割捨之痛。
張曉無法回答我,當然我也沒借錢給她,她也明白我不會借,也不再懇求,看著她眼裡的悲涼與無可奈何,我彷彿看見一個溺水的女孩,她想游上岸,卻又捨不得水下世界,就是這樣矛盾而痛苦。
那天張曉留給我一個落寞而哀傷的背影,消瘦單薄。
我坐在原位看著她走遠,手裡握著已經涼掉的咖啡,涼了的咖啡很苦,我卻還是喝了一口,起身結賬離開。
我想張曉或許已經不愛那個男人了,只是還愛著愛他的感覺,只是還需要這種麻木,來自欺欺人,來支撐她活下去。
若是一個女人要靠一個男人支撐才能活下去,那得多悲涼。
回到店裡,初夏為我點的披薩已經送來了,咬著相同的味道,卻味同嚼蠟。
我從未想那是我跟張曉的最後一次見面,等再見時,她已經是一具發臭的屍體。
樓簫休班,我也就沒那麼早回去,跟初夏一個班,等到九點半才回去。
到了紅鼎天下的門口,借著路燈見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口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一個男人靠著車門,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跟初夏準備進去,身後忽然一道熟悉的喊聲:「樓笙。」
我循著聲音看過去,加上剛才的聲音,才知道靠在車門的男人是連成傑。
我先讓初夏先進去,自己走了過去,這裡的燈光不太明亮,走近才能清楚看清連成傑的面部輪廓:「你在這裡等我?」
他站直了身子,嘴角掛著一抹笑意,從車裡拿出一個禮物袋,將裡面的禮物盒打開,裡面躺著的是一串冰飄手鏈,很漂亮,外面是白白的,而裡面的一抹紅是天然的花草形狀,每一顆珠子裡面的花草都不同,這是南紅冰飄。
南紅產自西昌那一帶,是從地里挖出來的,聽說才發現幾年,極其稀少珍貴。
他遞給我,溫笑著說:「好看嗎?」
「非常漂亮,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怎麼又送東西?」我沒接,忙慌推了過去,半玩笑半認真的說:「連成傑,我們只是朋友,用不著這麼經常送我禮物,讓人看見了還以為什麼關係呢,我現在可是傅少夫人,其它男人送的東西,我可不敢收。」
他臉上的笑意有那麼一瞬間僵硬,捏著禮物袋的手緊了緊,隨即莞爾道:「我剛才送樓簫回來,這東西是買給她的,剛才我忘記給她了,我這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送上去,見你回來了,本想讓你幫個忙。」
「給樓簫的?」我頓時覺得尷尬,卻也舒了一口氣:「不好意思,我誤會了。」
連成傑淺淺地笑了笑,眸子里有著一抹我道不明的神色:「沒關係,還是下次我親自交給她。」
說著他將手鏈放回了盒子,裝到禮物袋裡,放回了車上。
我想著他剛才說送樓簫回來,想到樓簫對他的心思,我不禁多問了一句:「樓簫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他解釋著說:「今天約客戶談事情,碰巧遇上的,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我看不出連成傑對樓簫有什麼,但是他這又要送如此貴重的東西,又讓我有點擔心,猶豫著說:「連成傑,樓簫接到我身邊這些年來你也是看著她走過來的,她吃了不少苦,性子倔,現在難得收斂了一點,我不想她再出了什麼事。」
他怔愣了一下,淺笑著說:「放心,我明白,樓簫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我也不想她有事。」
我當時以為自己的話說的夠明白,連成傑會跟樓簫保持一定距離,可後來才知道,連成傑根本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
初夏先回去了,我跟連成傑告別後,自己也朝住的公寓走,站在兩棟樓中間時,我還是不由得往蘇姍住的那一棟看了一眼。
現在已經十點多了,我拿出鑰匙打開門,習慣性的伸手將房間里的燈打開,在玄關處換了鞋。
拖著累了一天的身子,我想沖個澡好好睡一覺,進卧室見到坐在沙發上儼然在等我的傅容庭時,疲憊全都跑了。
「你怎麼回來了?」蘇姍跟我說他不是去應酬了嗎?這才十點多,按照他以往應酬的經驗,最早也要凌晨兩點回來。
話出我也就立馬反應過來了,說什麼應酬,只不過是對蘇姍的權宜之計,夾在兩個女人之間,用謊言周旋著,還真是夠累的。
他目光深深地看著我,在煙灰缸里彈了彈指尖的煙灰,眉間帶著倦色,語氣清冷的提醒我說:「樓笙,你是我太太。」
言下之意,這裡是他的家。
我譏笑:「還真難得,傅少既然清楚這裡是哪裡,我還一直以為這裡是茶亭旅館。」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不僅難得記住這裡是什麼地方,也難得的沒有跟我計較,理會我的冷嘲熱諷。
我不想跟傅容庭有任何交流,轉身進了浴室,關上門洗澡。
以前我都沒發現沒有了傅容庭,我會這麼不自在,以前我能當他是恩客,可為何現在做不到了呢?
以前,他在我的視線里走來走去,卻沒有走進我的心。
現在,我不僅不允許他在我的視線里走來走去,也不要他在我的心裡晃悠。
想著傅容庭就在外面,我故意在裡面洗了很久,洗的我自己都犯困了才走出浴室,傅容庭已經不在房間了。
我無力扯了扯嘴角,真是自作多情了。
實在太困,躺上.床,裹著被子很快就睡著了,半夢半睡間,感覺身後塌陷了一塊,我被傅容庭撈進了懷裡,我雖然困,卻還是有意識,可我沒動,就這樣裝睡著,就當做這還是以前。
可心為什麼這麼痛啊?
我多想傅容庭將我流放荒蕪,不要理我,不要管我,就這樣放逐,可他偏偏用我最喜歡的姿勢將我像寶貝一樣擁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