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我驚奇的發現,他不是他?
我的話彷彿多麼大逆不道,鄧玉蘭不可置信地瞪著我,渾濁的眸子,別的什麼都看不見,唯有恨,清晰。
射出的寒芒,如芒在背,讓人膽寒。
她試圖掙脫沈晨南,想要朝我撲過來,手顫抖的指著我,目赤欲裂:「樓笙,你這個掃把星,你把我沈家害成了什麼樣子,我的腿,我的晨南,都是因為你,你卻說哪點對不起沈家,我恨不得吃了你肉,喝了你的血,用你的命償還我兒……」
沈晨南急急打斷鄧玉蘭的話,朝我怒吼:「樓笙,叫你出去,沒聽見啊。」
鄧玉蘭情緒太過激動,明明瘦若枯柴,看見我,讓她充滿了力量,如一座火山爆發。
沈晨南的驚怒聲,讓我心頭一震,那刻,我看見的,不止是鄧玉蘭眼裡的恨,就連沈晨南的眸色中,恨意也一點不亞於鄧玉蘭。
恨意太濃,以至於我只看見了恨,那時沒有仔細去想鄧玉蘭未說完的話,她到底要我償還什麼?
沈晨南說過,鄧玉蘭的腿是在當年兩人爭執間導致的,就算有我的緣故,那也不至於如此恨,畢竟,我孩子死了,我都沒找沈家算賬,她一雙腿,算的了什麼。
可那時,我終究沒想太多,如果我多一份心思,或許能察覺出異樣。
或許能挽回什麼。
我本不想待在這令人窒息的空間,鄧玉蘭恨我,我又何嘗不怨她?
我看了沈晨南一眼,轉身漠然走出了房間,任憑鄧玉蘭在身後無論怎樣聲嘶力竭,怎樣咆哮不斷。
我一步步走下樓,扶著欄杆,在下最後一節台階時,我環看了一眼這房子,冷冷清清,配上鄧玉蘭凄厲的聲音,彷彿是一座鬼屋。
在我失神感慨間,一道帶著不確定的語氣的聲音在我耳側響起:「樓小姐?你是樓小姐?」
我原以為這房子里沒其它人了,被這聲音有所驚嚇。
我緩了緩神,側首看過去,是王姐,沈家的保姆,樸實的一名婦道人家,想給家裡添補家用,就來了沈家做保姆,以前在我懷孕期間,鄧玉蘭讓她去照顧了我一段日子。
王姐手裡端著一碗黑乎乎地葯,散發著跟鄧玉蘭房間里同樣的難聞氣息,我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王姐,好久不見。」
王姐驚喜地走過來:「還真是樓小姐,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我以為你離開北城了,這一年來,還好嗎?」
這是第一位老故人問我這一年過的好不好,我心裡趟過一股暖意。
「還好。」我笑了笑,盯著她碗里的中藥問:「王姐,鄧……女士的腿真的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嗎?」我本想說鄧玉蘭,可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王姐嘆息一聲:「都一年多了,夫人的腿一點起效也沒有,這輩子恐怕沒可能了,醫生說腿部的神經已經壞死了。」
我沒想到這麼嚴重,不就是從樓上摔了下來,那也不至於啊?
我看了一眼這令人奇怪的房子,問:「王姐,這房子就沒其它人嗎?他們都去哪裡了?沈伯父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王姐搖頭,也是疑惑:「自從樓小姐生產那天之後,這家裡的保姆都被解僱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在這房子里照顧夫人,先生這段時間好似在國外。」
我正要再問什麼,沈晨南忽然從樓上下來,對王姐道:「王姐,把葯拿上去,我媽再有什麼異常,你給我打電話。」
王姐恭敬地額首:「是的,少爺。」
說著,王姐將葯端上去,房子里沒有了鄧玉蘭的聲音,顯得不那麼驚悚。
我抬頭看著沈晨南,他面色有些難看,徑直從我的身邊越過,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煩悶地掏出一支煙點上,我在樓梯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
想到鄧玉蘭激動的情緒,奇怪的行為,我問:「沈晨南,你今天帶我來,就是讓我看你母親對我有多恨嗎?我真不明白,這是憑什麼,你告訴我?」
我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孩子還在肚子里,沈晨南還對我千依百順時,都沒有得到鄧玉蘭一個好臉色,現在再來問這些,似乎有些多餘,但心裡確實堵的慌,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他指尖夾著煙,微低著頭,輕輕地在煙灰缸上面彈了彈煙蒂上的煙灰,又放在薄唇上抽了一口,吐出一股煙霧繚繞,氤氳著一絲讓人心疼的憂鬱與疲倦。
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示意我坐下來。
我坐下來,看著他,然後他緩了緩說:「樓笙,我媽對你不好,這點我一直知道,以前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沒跟她計較,現在她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要跟她計較嗎?失去了行走能力后,她足不出戶,斷絕一切跟外界的來往,也不見任何人,她精神上已經開始出了問題,脾氣也格外暴躁,稍不順她的意,就會大發脾氣,今天之所以帶你來,就是讓你知道,這一年多以來,你痛苦的同時,我們沈家,也跟著陷入一片陰霾之中,剛才你也看見了,我媽依然不喜歡你,在她面前,我連你的名字都不敢提,這一年以來,我曾無數次想去找你,可是我不能,對不起。」
我怔了怔,最初,我也曾給沈晨南找過借口,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一定是有苦衷,有一天,他一定會來跟我認錯。
可當我等到了這一天,為什麼我心裡一點都沒有釋然呢?
甚至是,對於我來說,借口,理由,好似對於我不重要了。
聽到這話,沒太多感覺,至少沒有期望中的那樣,占著有理,對他得理不饒人,只是極為平靜地說:「沈晨南,或許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樓笙,這不像你。」他有些訝異我的平靜,盯著我說:「這不是我們的結局,今天我帶你來這兒,還有另一層意思,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再錯過,樓笙,回來吧,我需要你。」
他地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最後一句,甚至帶著一絲卑微,在乞求一個要遠走的人,回來。
心頭一緊,各種滋味湧上來,那時他鷹隼般的眸子特別真誠與卑微,還有一年未見的寵溺痴迷,我好似看到了以前的沈晨南回來了。
可我,回不去了。
我偏過頭,起身看著門外漆黑的夜,悵然地說:「沈晨南,我們已經錯過了,而你也並不是想要挽回,別試圖再做些無妄的事來增加彼此的煩惱,你眼裡的恨意,太刻骨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恨我什麼,有什麼資格來恨我,我不想再問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他驟然起身過來拉住我的手,嘴唇囁喏著,彷彿有千言萬語,最後他卻只是略帶苦澀地說:「我送你。」
相對於這三個字,我倒希望他說出點別的,那樣,不會讓我覺得心裡難受。
他對於恨意,刻意的迴避了。
現在的沈晨南,我終究看不懂。
我將手抽了回來,這麼晚了,這個地段根本打不到車,我只能讓沈晨南送。
坐在車裡,透過後視鏡看著沈家一點點遠退,可鄧玉蘭朝我咆哮的表情,卻清晰的讓我甩也甩不掉。
沈晨南原本對我充滿恨意,可就在短短几分鐘之內,他像是個沒事人的跟我說他這一年多來的後悔。
我看著身側的人,明明如此近,如此熟悉,我卻像是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似的。
我的目光一直盯著他,盯著盯著,我的眸子忽然瞬間瞪大,那時,我心裡是充滿恐懼與震驚疑惑。
沈晨南的耳後,我記得十分清楚,那裡有一顆痣,紅色的痣,曾經我還笑過他,若是長在眉心,就是美人痣了。
可現在的沈晨南,他的耳後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我眨了眨眼,再睜開眼看,依然沒有。
我震驚地看著沈晨南的側臉,我熟悉的臉,卻不是我熟悉的沈晨南。
我想起那天在酒吧,從不吃辣的沈晨南忽然吃辣,心中震驚更甚。
我的注視讓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說:「樓笙,別這樣看著我,我會控制不住。」
一本正經地話,裡面透著情.色的意味。
背後好似一股涼意,我捏緊了安全帶,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咽了咽口水,假裝隨意地說:「沈晨南,好久沒有這麼看過你了,忽然發現你的脖子很漂亮,乾乾淨淨地,如果沒有喉結,估計還會以為是女人的脖子,這麼漂亮,不過這麼漂亮的脖子,我覺得應該有什麼東西點綴一下更好看,比如紅痣,你覺得呢?」
沈晨南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脖子,揚唇道:「樓笙,你忘記了?這裡本來就有一顆紅痣,後來我去取了,如果你喜歡,我哪天再去點上一顆假痣。」
他的話,讓我的心就像是一塊大石頭落地,暗地裡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我想多了,這怎麼可能不是沈晨南。
我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怎麼了,總是在看沈晨南時,彷彿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發現沒有痣時,我剛才竟然腦子裡閃過這不是沈晨南的想法。
可這又怎麼可能,這就是沈晨南。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是嗎,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不過這樣乾乾淨淨地也挺好看的,假痣就不必了。」
沈晨南笑了笑,沒說話,一路寂靜無聲,只是他送我到紅鼎天下時,側頭對我說:「樓笙,我會一直努力,努力讓你再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