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那種害怕來自骨子裡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從後面抱住了湛翊。
湛翊的身體楞了一下,不過卻笑著說:「怎麼了?像個孩子似的。」
安然悶悶的靠在他的后脖頸上,聞著他身上的氣息,低聲說:「我就喜歡這樣纏著你。」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對湛翊撒嬌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人之將死之前的一種自然反應。
安然覺得她很依賴湛翊,恨不得和湛翊好好地在一輩子。
一輩子的時間聽起來好長好長,在她的規劃里,一輩子是氛圍青年,中年和老年的。
她甚至都想好中年的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或許她會挎著湛翊的胳膊,表現的十分淑女,或許她會比較成熟,將如此火熱的愛情斂於眸下。
晚年他們可以牽著手散步,遛狗,看夕陽,還可以管一管孩子們的閑事兒。
安然覺得這才是一個人完美的人生。
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自己的一輩子就要到頭了。
這兩人生的列車,她需要提前下站了。
剩下的多少站她還不知道,剩下湛翊一個人該怎麼辦?
安然的心好痛。
她捨不得!
捨不得扔下自己的老公孩子們,突然覺得她沒有活夠。
她的時間太少太少了,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和湛翊去做,怎麼就要到生命的盡頭了呢?
不管曾經多麼的豁達,多麼的看淡生死,可是這一刻,當安然看到自己咳出鮮血的那一刻,她怕了,慌了,恨不得鑽進湛翊的懷裡訴一下自己的委屈,甚至想問一下可以不可以借一段時間給她?
但是所有的惶恐和委屈,都被安然壓在了心底下。
她知道,湛翊比她更難受。
如果她承受病痛受的是折磨,那湛翊受的痛苦就是凌遲。
溫熱的液體還是不由自主的落下,滴落在湛翊的脖子上,火熱火熱的,好像直接滴進了他的心裡。
「然然!」
他想要把安然攬在懷裡,可是安然卻搖了搖頭,悶悶的說:「你讓我這樣抱抱你嘛。我喜歡這樣抱著你。」
因為這樣,湛翊看不見她的無助,看不見她的淚水和哽咽。
湛翊的心一抽一抽的疼著。
「然然,我們婚禮提前把。」
湛翊突然開口。
安然楞了一下。
是啊,婚禮。
他們還有個婚禮呢。
這輩子,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做老湛的新娘,久石讓左右人都知道,她是湛翊的妻子。
想到現在的身子,安然點了點頭,笑著說:「好。」
陽光折射在她的眼上,那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安然的眼角滑落。
手機屏幕的折射上,湛翊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卻只能咬緊牙關,心裡默默地疼著。
現在的安然脆弱的像個娃娃,讓他恨不得捧在手裡,含在嘴裡。
他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多長時間可以相守,但是湛翊卻想把一天變成兩天過。
安然就這樣默默地抱著湛翊,抱了很長時間,直到她雙腿發麻的時候,她才擦乾了淚水,低聲說:「好累哦!」
湛翊直接將她扯進了懷裡。
安然想要看一眼湛翊,卻被他大手一扣,直接將她的腦袋摁在了胸口。
「老湛!」
「聽聽我的心在說什麼。」
湛翊的聲音嘶啞著,顯然情緒已經蹦到了極致。
安然安靜的趴在他的胸口,柔聲說:「他說你捨不得我。」
這句話突然碰觸到了湛翊的淚點。
他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淚水。
捨不得!
如何能夠捨得?
他擁有安然的時間太短,短的就像是一場夢。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安然的生命只有這短短的二十幾年,他寧願從遇見她的那一刻就守候著她,早一點的和她說,他愛他!
安然知道湛翊哭了。
這麼一個鋼鐵般的男人,為了自己落淚,她值了。
心裡的惶恐一點點的被幸福填滿,安然握著湛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低聲說:「這裡一直和你在一起。」
「然然,我的然然。」
湛翊和安然都難受著,死的陰影,想烏雲一樣遮瞞了天空。
陸一峰和沈工在門外看到他們這一幕,都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淚。
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來的展雅茹,也哭的泣不成聲。
她一直都期望著,期望著奇迹,期望著能夠留住她的女兒。
她花高價聘請專業學者,可是現在好像都沒有太大的成果。
安然太年輕了,她還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
所有人悲痛欲絕。
安然卻聽不到看不到了。
她突然覺得好累好累,趴在湛翊懷裡沒一會,就低聲說道:「老湛,我好睏哦。」
「然然,別睡,別睡,然然。」
湛翊不敢太過於大聲,可是安然還是睡了過去。
無助的感覺包圍著湛翊,他輕輕的摸了一把安然的頭髮,手心裡的髮絲脫落的讓湛翊心驚。
他抱起安然,將她放在了床上,然後蓋上了被子。
猛一回頭,外面都是人。
湛翊臉上的淚痕還沒來得及擦乾,展雅茹早已看不下去,捂著嘴巴跑開了。
沈工特別難過的說:「對不起,湛翊,對不起,是我沒用,我……」
「你們儘力了,我明白。」
這些日子,所有人的努力湛翊都看在眼裡。
他沒辦法取苛責任何人。
不管是組織,還是朋友,每個人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幫助安然,來幫助他。
湛翊拍了拍陸一峰的肩膀,低聲說:「幫我看一會然然,我去抽支煙。」
陸一峰的心裡也很難過。
湛翊為了安然戒煙,如今在生死的邊緣,他卻還需要尼古丁來平緩一下自己的情緒,這對湛翊來說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我會看好她的。」
湛翊看了看安然,快步的離開了病房。
他突然覺得這整個醫院,壓抑的他喘不過氣來。
湛翊快速的走著,最後直接跑了起來。
他的心好痛,好難過,總想著可以排解這份難過,但是沒用。
一口氣跑到了停車場,湛翊上了車。
他把自己整個扔進了車座里,任由著淚水從好看的丹鳳眼裡滑落。
如果能用他的命換安然的,該有多好!
車後面,一隻手遞過來一支煙。
「需要它嗎?」
熟悉的聲音在車後面響起。
湛翊楞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回頭。
淚眼婆娑中,他看到了墨池那張消瘦的臉。
快速的擦乾了淚水,吸了一下鼻子,湛翊接過了墨池給的煙。
「你怎麼來了?前段時間我去醫院看你,他們說你轉院了。」
「是啊,我和你說過了,我想我爺爺了,我回家看看他老人家。」
墨池淡淡的回應著。
他看著外面的醫院,低聲問道:「安然的情況不好嗎?」
「很不好!」
湛翊點燃了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或許是這段時間沒抽,煙從他的喉嚨口竄入,嗆得他連聲咳嗽,連眼淚都咳嗽出來了。
墨池看著他,彷彿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所不同的是,他在為不能和凌微在一起而難過,而湛翊是要和安然生離死別了。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墨池知道湛翊不是一個隨便放棄的人。
即便是還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這個樣子。
湛翊好不容易平緩了氣息,整個人靠在椅子上說:「當初我執行任務的時候,因為身份的關係,不得不頂替米蘭丹尼爾伯爵的名頭。迫不得已之下,我的岳父讓他手下的一個博士給我做了基因改變,改變了我眼睛的顏色。可是我不知道經過基因改變之後的我,會給我的然然帶來那麼大的傷害。墨池,現在任務完成了,那個博士不見了,我們調動了軍區和民間所有的專業人士,可是都束手無策。然然今天咳血了。你不知道我當時看到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心情。我第一次覺得害怕,那種害怕來自於骨子裡。」
墨池拍了拍湛翊的肩膀,無言的給他一些安慰。
「這種感覺,我懂。我們都是經過生死淬鍊的人,總以為我們百毒不侵,刀槍不入。風裡來,火里去,想著沒有自己完不成的任務,攻不下來的堡壘。可是我們也是人!是人就有情感,就有傷痛。能夠讓我們真正感覺到恐懼的,是親人的離世,愛人的離開。這種痛,痛徹心扉,刻骨銘心,可是我們卻無力阻止,無力挽留。也只有這個時候我們才發現,我們並不是無所不能的,我們也只是一個簡單的普通人而已。」
這段時間,墨池想開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湛翊聽著他的這些話,本來該為他高興地,可是現在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他們默默地抽著煙,沒一會的時間,車裡就煙霧繚繞了。
但是他們好像都沒有感覺到似的。
墨池將最後一根煙抽完的時候,低聲問了一句,「聽說凌微越獄了?」
「對!你是為了她回來的吧?」
湛翊的話讓墨池搖了搖頭,然後有點了點頭。
他的眸子有些深邃,有些傷痛,但是卻也有了不一樣的目光。
「是,也不是。她越獄,把自己最後的生機給斷送了。我答應過我們家老爺子,會親手把她帶回去的,或許我會親手對她執行槍決。」
墨池的聲音里依然還有不舍,但是湛翊卻皺了皺眉頭。
「執行槍決?你現在是?」
「我是什麼你不要管了,我來只是告訴你,安心陪著你的安然吧,凌微的事情交給我,我保證不會讓她傷你們一分一毫。另外,你說的那個博士,或許我能幫忙找到。」
湛翊頓時驚訝起來。
「你真的能幫忙找到蘇文?」
墨池笑了笑,嘴角揚起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