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你這樣活著不累嗎

  安然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可是她沒有動。


  沒有了湛翊的日子，生死對她來說好像真的不是那麼太重要了。


  直到一雙沉重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力道壓得安然有些微微皺眉。


  她漠然回頭，再看到安明輝的那一瞬間，安然楞了一下。


  然後鼻子微微一酸，一股委屈的情緒瞬間盈上心頭。


  「爸！」


  安然的眼淚潸然而下。


  安明輝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什麼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在湛翊落海的那一瞬間，什麼都想起來了。爸，我心裡好難過。」


  安然猛地撲進了安明輝的懷裡。


  她承認，自己對安明輝的感情十分複雜，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安然以為自己會在展雅茹面前失控的。


  可惜，沒有。


  十幾年陌生的時光，疏離了他們本身的血緣情感。


  但是這十幾年來，她和安明輝朝夕相處。，

  雖然憎恨著，卻也期盼著，熟悉著，天天見面著。


  展雅茹和安明輝在一起，安然莫名的覺得在安明輝這裡才有親切感。


  情緒的宣洩猶如開了閘的洪水，怎麼都收不住了。


  那滾燙的淚水透過安明輝的襯衣，灼傷了他的皮膚。


  「哭吧，哭出來就好多了。日子終究還是要過下去的。」


  安明輝拍打著安然的後背，低聲地說著。


  「想當初，你媽變成植物人的時候，我也感覺整個天都塌了。我甚至也想過死。要不是因為有你，我想我也堅持不到現在。然然，不管湛翊現在是死是活，我想他都希望你和孩子們好好地生活下去。」


  安然哭的更傷心了。


  「爸，我不相信他死了，我不信。」


  「我也不信。我女兒是個富貴命，怎麼可能守寡？所以然然，你如果真的不信，就打起精神來，好好地生活。整天守在這裡，花著財力物力的做著沒用的工作，並不是愛他的表現。」


  安明輝在安然的身邊坐下。


  海風吹拂著他的臉，有些冷。


  他輕嘆了一聲說：「現在沒有他的消息，其實是好消息，說明他或許還活著。至於為什麼不會來找你，或許是因為傷勢太重，回不來，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但是然然，你記住了，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你可以往最壞的方面去想，但是你不能虛度自己的光陰。月兒和陽陽都離不開媽咪。你媽當初昏迷不醒的時候，你已經四五歲了。你看看你的兒女們，他們現在才多大？還不到一歲！你真的忍心放棄他們不管？」


  安然的心被鞭策著，抽打著，十分的難受。


  對安明輝說出的這些，其實她都懂。


  可是她就是想在這裡等著湛翊回來。


  萬一湛翊回來了呢？


  「爸，你不懂。」


  「我懂。你是我的女兒，我像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懂你。」


  安明輝看著遠處的大海，低聲說道：「然然，愛分很多種的。並不是說只有追隨而去的愛才是最偉大的。愛一個人，你就是希望她健康，快樂，平安。相信爸爸，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平安更重要。為了這個平安，我可以付出我的所有。」


  安然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她想起了這些年安明輝的隱忍，想起了安明輝的痛苦，一時間居然語塞了。


  「爸，季雲鵬能夠維持了這麼多年的R集團，怎麼會突然間分崩離析的這麼徹底？」


  這個問題，安然早就想過了，只不過她沒有問沈毅。


  對沈毅，安然還是有怨恨的。


  雖然理智上知道沈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次任務，可是沒人喜歡被人算計，更沒有人喜歡算計過後，還要冒著失去自己愛人的風險。


  或許在軍事上，沈毅是一個優秀的軍官。


  但是在情感上，安然不喜歡他，甚至有些排斥他。


  直到今天，遇到了安明輝，安然才將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


  安明輝冷笑著說：「你以為爸爸這些年的隱忍為了什麼？」


  安然瞬間愣住了。


  「是你？是你和軍方聯手，摧毀了R集團？」


  面對著女兒的驚訝和質疑，安明輝只是笑了笑。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沒有和軍方聯手。我安明輝要做的事情，沒必要和軍方聯手。軍方會善待投降者，可是在我看來，R集團裡面就沒有一個好人。從我幾歲開始，踏入這個組織，我所經歷的血雨腥風沒人能夠明白。是R集團毀了我的一生，讓我一輩子都在痛苦中度過。這樣的組織早就該瓦解了。」


  安然突然擔心起來。


  「爸，季雲鵬跑了，和湛翊一樣下落不明。如果讓他知道是你瓦解了R集團，他會找你報復的。」


  「你在擔心我？」


  安明輝轉過頭來，眸子微微的閃過一絲光亮。


  安然突然難受起來。


  「是。我在擔心你。你是我爸爸。不管你對我的關愛是多是少，都不能否認你是我的父親這個事實。我已經失去了湛翊，我不能再失去你。爸，我突然想起來從米蘭回來的那一天，你在飛機上明明可以告訴我你是我的父親，你為什麼不說？」


  安明輝卻沉默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我的父親？是我孩子們的外公？那把龍鳳鎖也是你送的吧？我媽那個人是很想補償我，但是我不是傻子，在她看到龍鳳鎖的時候，她的眼神有過一絲猶豫。爸，你不累嗎？我是你的女兒，他們是你的外孫，你愛著我們，卻又不想讓我們知道，你這樣活著不累嗎？」


  安然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安明輝嘆息著，眸底也微微的濕潤了。


  「我怎麼可能不累？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拋開一切，和你，和你媽媽在一起。我總是在懷念以前我們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可是每一次想起那個畫面，每一次想起你媽被撞飛的那一瞬間，我就不敢。不敢愛你，不敢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軟肋。十幾年前，因為我的自負，害了你媽媽。十幾年後，我不希望因為我，而再次傷害到你和孩子們。」


  「爸！」


  「然然，你和孩子們現在是我的全部，我冒不起任何風險。」


  安然的心裡十分複雜。


  「爸，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子會讓媽媽誤會的。以媽媽的性格，她……」


  「她不會再原諒我，我知道的。特別是我對張美娟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就再也不可能原諒我了。然然，我和你媽媽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安明輝的聲音有些嘶啞，讓人聽著心疼。


  「不會的，爸，你把一切都告訴媽媽，媽媽會理解的。爸，我從小就希望，希望我們全家人在一起吃一頓飯。希望我們能夠回到以前。哪怕你和媽媽因為一些瑣事吵架，哪怕你們天天吵架，我都希望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爸。」


  安然哭倒在安明輝的懷裡。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安明輝的眼角滑落。


  「然然，我比任何人都期望這一天的到來。可是我和你媽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輩子，能夠和她共同生活那麼幾年，能夠和她擁有你這麼一個女兒，爸爸這輩子知足了。」


  「爸，真的不可能了嗎？我媽心裡有你的！我看得出來。你也挂念著我媽，你們都不年輕了，R集團也摧毀了，你們就不能在一起嗎？」


  「傻丫頭啊。」


  安明輝摸著安然的頭，看著安然那雙期待的眸子，一時間有些哽咽。


  「有些傷害已經形成了，就再也沒法挽回。就算是彼此深愛著對方，也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有時候，我真希望你媽媽還沒有醒，那樣起碼每天我還可以陪著她，還可以給她洗洗臉，擦擦手，說說話。可是我知道，你更希望她醒過來，因為爸爸剝奪了你十幾年的母愛，爸爸得還給你。」


  「爸！」


  「然然，你媽和我不同，她是展老爺子的女兒，是曾經的軍人，是功臣，是英雄。只有她好好地，你才不會生活在陰影之下。你是軍人的後代，你可以有美好的前程。否則以我這樣的身份背景，你怎麼可以嫁給湛翊？光是政治審核就通不過呀。」


  安然突然愣住了。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安明輝，心裡隱隱約約的好像猜到了什麼。


  「爸，你當初為什麼要和沈毅聯手拆散我和沈彬？」


  「我說過，沈彬不適合你。我的女兒應該擁有一個好男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雖然湛翊的身份會讓你們的感情多一些磨難，但是我相信湛翊這個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才能給你幸福！」


  安明輝的話裡帶著一絲霸道，可是安然卻生不起氣來。


  她看著安明輝，一字一句的問道：「爸，我就問你一句話，以你的性格斷然不會和軍方聯手，當初又為什麼要和沈毅聯手？你不要告訴我，你只是單純的想要為我的後半生考慮。就因為你愛我，你想給我一個無憂的人生，所以你和沈毅聯手的時候，你答應了他什麼？」


  安明輝突然頓了一下，看安然的眸子閃過一絲欣賞，不過很快的一閃而過。


  「傻丫頭，一個父親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我還能答應他什麼呢？況且，沈毅是軍人，從小就喜歡你媽媽，我相信，他會照顧好你媽媽和你的。」


  「我有爸爸，憑什麼要別人來照顧我？你和媽媽才是相愛的，你為什麼要拱手把媽媽讓出去？爸，你到底又在打算什麼？你這樣子讓我很害怕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我擔心，擔心有一天我會收到你不好的消息。不！我不要！爸爸，我不要！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我們家一家人都在一起好不好？」


  安然緊緊地抱住了安明輝的胳膊，哭的像個淚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