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小舅舅，我疼
「什麼？」
安然有些納悶，可是卻看到了季菲眼底的濕潤。
季菲哭了？
這對安然來說，簡直是太意外了。
季菲是個假小子，很多時候寧願流血也不會流淚的。
可是她現在居然紅了眼眶。
裡面的人到底是誰？
能讓季菲這樣？
安然的心裡其實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一點點，可是會是自己猜到的那個人嗎？
安然不確定。
她看了一眼湛翊，湛翊也把臉轉到了一邊。
賀男不在，可是安然依然感覺到氣氛的壓抑。
「小舅舅。」
安然低聲的叫了一下湛翊。
湛翊轉過頭來，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淡笑一下，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進去吧，一會自己注意點情緒。」
安然不知道湛翊為什麼要這麼說，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她拎著醫藥箱進了這個院子。
院子里到處都是垃圾。
但是卻整整齊齊的捆在一起，好像是主人特意這麼做的。
中間一條很窄的小路通往裡面的屋子。
安然一步一步的朝裡面走去。
屋子裡的光線不是很亮。
這是一間很古老的房子，簡簡單單的四合院的樣子。
大廳里沒什麼人，冷鍋冷罩的，好像很久沒有住人了。不過鍋台上卻擺放著一些剩菜，貌似也就這一兩天剩下的。
安然很難想象這樣的生活環境。
她的心莫名的揪疼起來。
拎著醫藥箱掀開了裡屋的門帘。
這房子是沒有門的，只有一個門帘分割出兩個屋子。
屋子的土炕上蜷縮著一個女人。
她的長發隨意的披散著，遮擋住了半邊臉。
而她像被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一般坐在牆角的地方，雙手環住了膝蓋，下巴放在膝蓋上，周身散發著一種與世隔絕的氣息。
那道人影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讓安然看了一眼之後就突然覺得窒息。
手裡的醫藥箱「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可是床上的女人好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安然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她捂著自己的嘴巴，輕輕地挪到了土炕上。
土炕有些潮濕，顯然很久沒有通煙火了，但是女人一點都不在乎。
安然脫了鞋做了過去，伸出手輕輕地扶開了女人的長發，一張熟悉的臉瞬間躍入眼前。
「張嫂，張嫂是你嗎？」
安然的淚潸然而下。
張美娟的臉上滿是傷痕，脖子上也是。
安然輕輕地碰了一下，張美娟立刻痛呼一聲，然後將自己的身子往牆角里再次縮了縮。
顯然的，張美娟身上的傷不少。
安然突然瘋了似的搶過了她的胳膊，擼起來一看，青青紫紫的傷痕遍布全身。
有鞭傷，有燙傷，還有一些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傷口。
新傷舊傷疊加在一起，讓人看得觸目驚心的。
「怎麼會這樣？安明輝哪個王八蛋又打你了是嗎？」
安然覺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不是說好了不會再打張嫂了嗎？
為什麼要食言？
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湛翊卸了他的胳膊？
安然的心裡猛地躍出了這種想法。
張美娟卻突然拽回了自己的胳膊，然後更加恐慌的往牆角里縮，那架勢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塞進牆裡面去。
怎麼會這樣呢？
以前的張美娟是那麼的堅強，那麼的溫柔，即便是再大的困難，也沒辦法讓她妥協的。
可是現在的張美娟卻好像驚弓之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誰都防備著，誰都不認識一般。
安然的心被緊緊地抽疼了。
她終於明白季菲為什麼會紅了眼眶，湛翊會難過的轉過頭去。
這一幕真的太讓人心酸了。
安然的手不可以值得顫抖著。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
這個像媽媽一樣存在的女人，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這樣的嗎？
季菲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輕輕地摁住了安然的肩膀。
「然然，外面的傷都好說，叫你過來主要是希望你能幫她處理一下傷口的同時，給她一些其他的治療。」
「其他的治療是什麼意思？」
安然猛然抬頭。
她的心臟有些負荷不起了。
還有什麼是她所不知道的嗎？
季菲看著安然，真的很不想對她說這些，但是張美娟不肯讓別人碰觸，除了安然，他們實在找不到其他適合的醫生來做這個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張嫂身上感染了梅，毒。」
這句話彷彿一道晴天霹靂，直接砸在了安然的頭上。
她瞬間懵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
安然一把甩開了季菲。
不！
她不相信！
張嫂是那麼一個潔身自愛的人，怎麼肯能會？
可是季菲被她甩在了地上，卻沒什麼反應，隱忍的抖動著肩膀，一滴一滴的淚水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個水漬。
安然突然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氣息，整個人癱坐在土炕上。
「誰幹的？誰幹的？」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
心口處的怒火，彷彿是岩漿一般，燃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季菲嘶啞著嗓子說：「聽賀男說，剛開始是安明輝強上了張嫂，後來張嫂就被他轉移了，我們一直沒找到。昨天晚上，賀男和湛翊在附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張嫂，結果已經是這樣了。」
後面季菲說了什麼，安然已經聽不清楚了。
她的腦子裡都是安明輝這三個字！
「畜生！混蛋！」
她恨恨的咬住了下唇，一絲淡淡的血腥味襲來，卻依然讓她無法安靜下來。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張嫂？
就因為張嫂擔心自己，保護自己嗎？
就因為上次的事情，湛翊卸了他的胳膊，他無法動自己，就把怒火轉嫁給了張嫂嗎？
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而這麼無恥的男人居然是她的父親！
安然覺得胸口的怒火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的同時，也在灼燒著她的理智。
「我要殺了他！我要去殺了他！」
安然蹭的一下從土炕上跳了下來，瘋了似的沖了出去。
「然然！」
季菲想要爬起來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安然像一頭火龍似的衝出了門外，卻被湛翊一把抱在了懷裡。
「然然，你冷靜點！」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那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他！」
安然掙扎著，眼淚不斷地滑落。
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可以？
她渾身顫抖的厲害，全身的七寶都在叫囂著，怒吼著，恨不得親手手刃了安明輝。
湛翊死死地抱住了她。
「然然，我知道你現在難受，可是你聽我說，你不能去！安明輝這就是給你嚇的戰帖，他就是想讓你傷心難過的。你要是去了。你殺了他，你自己也得坐牢。你這輩子就毀了！」
「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張嫂是我的媽媽啊！是我的媽媽呀！在我媽媽去世之後，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養大，是她處處維護著我，免得我死在張芳母女的手裡。可是她做錯了什麼？憑什麼為了我的恩怨買單？憑什麼？安明輝那個王八蛋，他有本事沖著我來！你讓他沖著我來！這麼對張嫂做什麼？你放開我！放開我！」
安然徹底的失去了理智。
她叫嚷著，哭喊著，整個人如同被激怒的火龍。
湛翊說什麼都不肯鬆手。
「然然，你現在去了有什麼用？張嫂怎麼辦？她一身的傷，身心俱疲，這個時候誰來給她治病？你讓她那麼好面子的人去醫院治療，她會去嗎？你想過沒有？」
湛翊的聲音很大，大的直接衝破了安然的理智，衝破了安然的憤怒，衝擊著她的大腦。然後在大腦里一遍一遍的回蕩著。
「啊！」
安然大聲地哭喊著。
她憋屈！
她難受！
她不甘！
可是她卻無法否認湛翊說的是正確的！
現在她的首要任務不是去找安明輝拚命，而是治好張嫂。
可是心裡彷彿被烈火燃燒過一般，疼的幾乎窒息。
那種疼痛的感覺，比凌遲更讓家讓人難以忍受。
安然的眼淚嘩嘩的滴落著。
她趴在湛翊的肩膀上嗷嗷大哭。
哭自己的無能！
哭自己的忍讓！
如果在一開始她就能強硬的站起來，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張嫂這一幕的發生？
「小舅舅，我疼！我心口好疼！」
安然整個人癱在了湛翊的身上。
湛翊的心裡也不好受。
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讓安然知道這麼陰暗的事情，可是安明輝簡直太不是人了。
他用這麼決絕的方式，逼得安然不得不知道，不得不面對。
「我知道，然然，我都知道。你疼就咬我吧，或許你會好受一點！」
湛翊緊緊地抱住了安然，心疼的感覺揪的他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緊。
安然張開嘴巴，狠狠地咬住了湛翊的肩膀。
彷彿這是安明輝的肩膀。
彷彿她可以用嘴撕了安明輝一般。
湛翊不敢緊繃身子，生怕咯著安然的牙齒。
尖銳的牙齒好像滲進了肉里，尖銳的疼痛襲來，卻抵不過心裡對安然的心疼。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瀰漫著。
安然咬了一會才微微回神。
不！
這不是安明輝，是湛翊！
她突然鬆口，然後緊緊地抱住了湛翊，豆大的淚珠滴落在湛翊的脖頸上。
一滴，兩滴……
炙熱的溫度彷彿透過皮膚進入了血液里，然後被烈火燃燒之後沸騰著，翻滾著，灼傷著他的全部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