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爸爸對不起你

  安明輝自然也看到了安然。


  他敏銳地察覺到，安然今天花了一個淡淡的妝，然後穿著雖然還是很隨性，不過卻也不那麼隨便。


  她這是在乎和自己的見面嗎？

  安明輝的心裡多少有些感動的。


  通過安然，他彷彿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展雅茹。


  看到了他們的約會，展雅茹那期待而又抱歉的眸子。


  雖然展雅茹是個軍人，可是每次和他約會，都會提前把自己打扮一下，以最好的狀態來見他。


  安明輝依稀記得，有一次，展雅茹受傷了，為了不讓自己擔心，換了一套深色的衣服來見他。整個過程都談笑風生的，直到最後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他才知道她受傷了。


  多麼像的兩個人啊。


  二十年前的展雅茹，和二十年後的安然。


  安明輝突然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被碰觸了，軟軟的，疼疼的。


  「來很久了？」


  安明輝的聲音莫名的有些溫柔和親切。


  這讓安然多少有些微楞，有些不太自然。


  「沒，沒一會。」


  安然突然間有些手足無措。


  她不該緊張的。


  平時和安明輝鬥嘴的時候，她不是一向很大無畏嗎？


  如今要坐下來平心靜氣的談一談了，怎麼就開始緊張了呢？

  安然不了解自己是怎麼了，只能垂手站在一旁，等著安明輝進入包間入座。


  見女兒如此，安明輝的心突然軟了。


  終究他還是做不到鐵石心腸。


  「吃早飯了嗎？」


  「吃了。」


  安然再次愕然。


  平時安明輝是不會管她吃不吃東西的，今天這關心有些意外，卻也讓她更加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安然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安明輝看到安然眼底的戒備，突然間笑了。


  那笑容是什麼意思，估計也只有安明輝自己知道。


  「走吧，對面就是永和豆漿，陪我去吃點。今早上走的急，沒吃早飯呢。」


  說完，安明輝的腳步收起，然後轉身朝外面走去。


  安然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好一會。


  說來咖啡廳的人是他，如今突然改變地方的人也是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安明輝越是這樣，安然越是不安。


  她下意識的朝外面看了一眼，發現湛翊坐在車上抽著煙，看著他們，見安明輝朝外面走也沒什麼反應。


  安然突然就按下心來。


  不管怎麼樣，湛翊還在呢不是嗎？


  莫名的，安然多了一份安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安明輝去了對面的永和豆漿。


  安明輝隨意的坐下，安然只能坐在他的對面。


  「想吃什麼？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


  說著說著，安明輝卡殼了。


  安然小時候喜歡吃什麼？

  他的腦子裡居然一片空白。


  雞蛋？豆漿？

  那貌似都是安萍喜歡的。


  而這個大女兒喜歡什麼，他居然一無所知。


  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年。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兒喜歡吃什麼？

  安明輝突然冷笑了一聲，神情有些落寞。


  安然自然看到了他的表情。


  不管是做戲也好，是真情流露也罷，安然都當成是安明輝的真實愧疚了。


  「不用了，我早上吃過了。不過可以喝杯豆漿。甜的。」


  安然適當的給安明輝解了圍。


  安明輝點了點頭，招來服務員，要了一杯豆漿，自己要了兩根油條，也要了一份豆漿。


  氣氛有些尷尬。


  安明輝和商業霸主談判過，在選舉上也和人民代表聊過，可是都沒有像面對安然這時候這樣的緊張。


  是的！


  他在緊張。


  緊張什麼呢？


  是緊張自己即將不要臉的丟掉自己的親生女兒？


  還是緊張自己該如何開口尋求安然的原諒？


  不管是哪一種，安明輝如今坐在安然對面，突然張不開嘴了。


  他默默地吃著早餐，卻形同爵蠟。


  安然的心裡一直忐忑著，見安明輝沒有說話，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動去問，只能瞧瞧的喝著豆漿。


  她想，她可能算是這裡最奇葩的一對了吧。


  就在安然到處觀察的時候，安明輝總算開口了。


  「我聽說你想去031軍區醫院？」


  這句話讓安然頓了一下。


  「您聽誰說的？」


  安然的心是不平靜的，甚至有些驚天駭浪正在醞釀著。


  一般情況下，安明輝會關心自己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安萍也看中了什麼事情，而她和安萍之間衝突了。


  而這樣的情況下，安明輝才會關注自己的情況，然後苦口婆心的讓她作為姐姐，最好退出。


  或者直接強橫的命令。


  如今聽安明輝這麼問的時候，安然以為安萍也要進031軍區醫院。


  雖然安萍念得是文秘，但是如果她非得進去，安明輝也是可以用關係把她送進去的。


  當然，前提是她這個礙事的姐姐讓路。


  想到這裡，安然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安明輝不是沒感覺到安然的情緒，他感覺到了，卻覺得心裡鈍疼鈍疼的。


  「在你心裡，我這個父親是不是最不稱職？」


  安明輝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安然所有的情緒瞬間凍結一般。


  「什麼？」


  「我知道，你其實是恨我的，對嗎？」


  安明輝實在吃不出什麼味道了，只好放下了。


  可是不吃東西，他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堂堂一個父親，一個市長，如今面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安然，居然會有些不安，有些局促。


  安明輝不敢去看安然，生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情緒。


  原來他也會怕。


  害怕安然的拋棄，害怕安然的憎惡嗎？

  安明輝苦笑著，卻對現在的情況感到無能為力。


  安然微愣了一下之後，才意識到安明輝是真的這麼心平氣和的在問她。


  沒有憤怒，沒有生氣，好像就只是在詢問她一個最簡單不過的問題，但是安然卻回答不出來。


  恨他嗎？

  應該是恨得吧。


  這麼多年，她過得有父親，形同與沒有父親。


  她受的苦，受的委屈，安然隨便說一件，都夠讓自己哭上一陣子的。


  可是如果真的剖析自己的話，她其實還是渴望著安明輝能夠愛自己的。


  哪怕是一點點都可以。


  安然突然覺得眸子有些濕潤。


  她連忙別過了頭，聲音有些嘶啞。


  「我不知道。」


  安明輝以為能夠聽到安然準確的回答。聽到她說「是的，我恨你。」


  那麼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理直氣壯地說，「既然恨我，那就一直恨著吧。」


  但是他沒想到安然的回答居然是這個。


  坐在自己面前這個瘦弱的孩子，突然變得十分脆弱。


  沒有了那些逞強的稜角，安明輝的心突然難受起來。


  「然然。」


  他叫了安然的小名，聲音突然有些哽咽。


  安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下來，然後她快速的用手背給擦拭掉了。


  有十五年了。


  她有十五年沒有聽到安明輝叫自己的小名了。


  突如其來的酸楚和委屈，讓安然怎麼都擦不完的淚水潸然而下。


  安明輝彷彿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安然也不過才只有二十歲。


  在她最美麗的青春年華里，他這個父親給予她的到底有什麼？

  安明輝彆扭的站起身子，然後安然身邊坐下，然後伸出一隻胳膊，有些生硬的圈住了安然的肩膀。


  「爸！」


  安然突然抱住了安明輝，失聲痛哭。


  這一聲「爸爸」，飽含了多少的心酸，卻又割捨不掉的親情牽挂。


  安明輝的眸子突然濕潤了。


  「對不起，然然。爸爸對不起你！」


  安然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夠得到安明輝的道歉。


  如今，她感覺自己像做夢似的，但是卻又不願意醒來。


  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就讓它醒的晚一點吧。


  她等這份親情等了太久太久，等的快要堅持不住想要放棄了。


  可如今，安明輝的胸膛是那麼的溫暖，他的懷抱是那麼的結實，她只想貪戀的擁有一會，哪怕是一刻鐘也好。


  獨特的氣息竄入鼻腔，就像是二十多年前展雅茹身上的氣息一般。


  安明輝緊緊地抱著安然，突然間有些難受的不得了。


  原來，安然也可以在他懷裡撒嬌的。


  原來，她也是這麼的脆弱。


  安明輝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安然的父親，僅僅只是一個父親而已。


  「苦了你了。」


  安明輝拍著安然的肩膀低聲的說著。


  這一刻，他不想去考慮張芳和安萍，只是單單的看著安然，只有安然而已。


  安然搖著頭，已然泣不成聲。


  不遠處的地方，張芳和安萍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眼底閃爍著憎恨和嫉妒的光芒。


  安萍甚至恨不得上前去拉開他們。


  「媽，你看，安然現在改變策略了。她要回來搶走爸爸對我的愛。我從來就沒見過爸爸這樣過。媽！」


  安萍搖晃著張芳的胳膊，又是咬牙又是跺腳的。


  張芳的眸子彷彿生在了安明輝的身上，緊緊地看著他們，臉色陰沉的可怕。


  安萍生怕張芳沒反應似的，再次拽著張芳說：「媽，你可想清楚了，安然要是回到了安家，我們可就什麼都沒有了。我也是爸爸的女兒啊！她以前搶走了沈斌，現在還想要和我搶爸爸。你不是說過，爸爸要是喜歡上了安然，我們就會被掃地出門了嗎？媽！」


  「閉嘴！」


  張芳的口氣突然冷了下來。


  「誰也別想搶走我安太太的頭銜，誰也不能威脅到你是安市長千金的身份。既然安然非要和我作對，就別怪我對她不客氣了。」


  張芳恨恨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安萍不明所以，卻覺得現在的張芳真的很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