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放你小舅舅走吧

  東南戰區的司令？

  這麼年輕？


  安然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沈司令，發現他的歲數應該是和安明輝差不多的，不過他身上沒有安明輝身上那種上位者的壓迫感，反而多了一絲肅穆之氣，讓人不好靠近。


  「沈司令啊，您是來找我外公的嗎？快請坐！正好我要給我外公泡壺茶，一會您也嘗嘗？」


  安然不緊不慢的下樓，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不遠不近，恰到好處。


  沈司令看著她，突然有些驚嘆。


  「你是展雅茹的女兒？」


  這麼多年了，安然很少從外人嘴裡再聽到媽媽的名字，就連安明輝都不再提起了。


  好像展雅茹這個人從來沒有再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般。


  如今她終於從一個陌生人的嘴裡聽到母親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安然突然有些心酸和難受。


  「是，我是展雅茹的女兒，我叫安然。」


  「安然？安穩淡然。是個好名字。」


  沈司令坐在了沙發上，腰桿挺得很直，兩條腿也是下意識的併攏，那坐姿居然比湛翊都嚴謹。


  難道軍人都是這樣的？

  安然楞了一下，還是禮貌的說：「謝謝。」


  秦叔看到沈司令有人陪了，連忙上樓去請展老爺子和湛翊去了。


  安然來到沈司令面前，放下那套青花瓷茶具，開始燒水。


  沈司令的眸子在看到那套青花瓷茶具的時候，突然有些深邃。


  「這是你媽媽喜歡用的茶具吧？」


  安然的身子頓了一下，喉間突然有些乾澀。


  「嗯。」


  她沒有回頭，但是眸子卻莫名的有些濕潤了。


  媽媽去世了十幾年了，她的父親從來沒有和她提起過媽媽，在安明輝的生活里，貌似那一場車禍奪走了媽媽的生命之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回憶了。


  有時候，安然替母親不值。


  她恨過安明輝，可是恨並不能把母親給帶回來。


  這麼多年都是她一個人，或者和外公兩個人在懷念著母親。她一直以為這世界上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記得展雅茹這個人了。


  沒想到，今天光是一套青花瓷茶具，就讓這個沈司令談起了母親。


  這讓安然有些安慰，總算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得母親。


  她深吸了一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轉過頭來看著沈司令說：「謝謝你，還記得我媽媽。」


  「你媽媽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但是我記得她，整個031基地的戰士都記得她。你媽媽是個英雄。」


  沈司令的眸子有些濕潤，說出的話卻讓安然有些震驚。


  「英雄？我媽就是一個軍醫而已。」


  「孩子，你不了解你媽媽。等你了解了，你會知道她是這個世界上讓你一輩子記憶深刻的人。」


  沈司令的話讓安然對母親有了不同的疑惑。


  為什麼她從來就沒有聽過展老爺子說起過這些呢？

  就在安然呆愣的時候，展老爺子和湛翊從樓上下來了。


  「沈毅，你來我這兒做什麼？」


  展老爺子的口氣很沖。


  雖然安然早就習慣了展老爺子的大嗓門，但是顯然的，這一次有些不太一樣。


  老爺子貌似很生氣。


  安然不知所以，茫然的看著湛翊。


  湛翊來到沈毅面前，「啪」的一聲，雙腿併攏，一個標準的軍禮瞬間完成。


  「首長好！」


  這一刻，安然突然看痴了。


  好帥！


  雖然湛翊沒有穿軍裝，但是就剛才那一瞬間，他彷彿和自己認識的那個湛翊不一樣了。


  他依然帥氣，卻多了一絲莊重。


  沈毅看了看湛翊，也回了他一個軍禮之後才說：「在外面，沒這麼多虛禮。」


  說完，沈毅朝著展老爺子敬了一個軍禮。


  「老司令好！」


  「滾蛋！我現在退役了，不和你來這套。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每次來我們家都沒什麼好事。所以現在你是自己走還是讓我趕你走？你自己選擇！」


  展老爺子語言粗魯，臉色潮紅，好像被氣的不輕。


  沈毅卻沒有任何的尷尬，笑著說：「老司令，我這次來是和你要人的。」


  「沒有！我們家沒有你要的人，出去！」


  展老爺子說著就找東西要趕沈毅走。


  沈毅卻依然不惱不火的說：「老司令，湛翊是個好苗子，你難道希望他一輩子窩在這裡嗎？好好地前途就這麼耽誤了？」


  「好苗子？二十年前你來也說我女兒是好苗子。結果呢？你能把我女兒給還回來嗎？沈毅，我們展家有我這麼一個戰鬥英雄就夠了。雅茹到死都沒有給一個烈士的封號，你現在又把主意打到我兒子身上了，你是不是太過分了？國家這麼多的人口，你非要看著我們展家斷子絕孫你才高興嗎？」


  這是安然第一次聽展老爺子在外人面前說起母親，一時之間也察覺到了什麼。


  她突然有些擔心的看著湛翊。


  難道湛翊要出去嗎？


  還是說要離開這裡？


  安然的心突然不舍了起來。


  看外公這個意思，會很危險嗎？

  她的眸子直直的看著湛翊，湛翊自然能夠感受到安然的目光，只是這個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沈毅聽到展老爺子說起展雅茹，終於愧疚的低下了頭。


  「老司令，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要我們家平平安安的就好，行嗎？」


  「老司令，你也該問問湛翊的意思吧？」


  沈毅還想著做最後的掙扎。


  可是展老爺子卻很霸道的說：「不用問了，湛翊不會去的。我費了那麼大的關係才把他調回我的身邊，他這輩子要當兵，要當首長，可以。但是他現在的歲數，有現在的高度我已經滿意了。我就想讓他守著我，給我養老送終就好。」


  湛翊皺了皺眉頭，清了清嗓子說：「首長，您先回去吧。」


  「那事兒……」


  「我會考慮的！」


  沈毅和湛翊之間的眼神交流，安然看不明白。


  她第一次發覺自己對湛翊的生活圈子是那麼的陌生，陌生到一無所知的地步。


  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好，也很不安，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湛翊一般。


  拋開兒女私情不說，這個世界上，安然始終覺得最寵最疼自己的人就是湛翊。


  萬一有一天他也和媽媽一樣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世界上該怎麼辦？

  「小舅舅……」


  安然知道這樣的情況下沒有自己開口的餘地，可是她還是拽住了湛翊的衣角，那雙水眸緊緊地盯著湛翊，裡面的不安，惶恐，不舍和忐忑，就那麼清楚地傳遞給了湛翊。


  她就像一個害怕被遺棄的孩子，突然間就扯動了湛翊的心口。


  彷彿他又看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小女孩，那麼悲傷，那麼可憐的說：「小舅舅，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湛翊的心有些動搖。


  沈毅和展老爺子自然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只不過兩個人的表情明顯不太一樣。


  沈毅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而展老爺子卻冷哼一聲說：「看到了嗎？這就是雅茹的女兒！自從雅茹死後，她就成了孤兒！她的父親另外娶了妻子，有了新的家庭。湛翊是她唯一的親人和依賴。你真的忍心讓雅茹在下面不安心嗎？」


  這些話也不知道那一句觸碰到了沈毅的心，他終於低下頭說：「對不起。我先走了。但是老司令，您也是一個軍人，您該知道，很多時候，軍人的榮譽高於一切。」


  「我退役了！」


  「可是湛翊是軍人！不但是軍人，他還是少校！是首長！老司令，每一個在戰場的戰士都有自己的家人不是嗎？」


  安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在爭執什麼，但是卻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湛翊要離開她了。


  就像九年前一樣。


  不！

  或許還不如九年前。


  安然的手瞬間收緊了。


  「小舅舅，你會離開我嗎？」


  安然的聲音有些輕顫，卻像是破碎的音符敲擊在湛翊的心口上。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安然的這個問題。


  展老爺子見湛翊這麼猶豫的樣子，氣的怒吼一聲。


  「滾！都給我滾！你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還非做不可，就不要在我面前惹我煩！反正我是孤家寡人的，沒人在乎我的死活了！滾！都滾！」


  安然突然難受起來。


  她鬆開了湛翊。


  那溫暖的手一旦撤離，湛翊突然想要重新握住。


  他害怕這一次的鬆手會讓自己和安然走向兩個極端。


  只是安然並沒有給他那個機會。


  她來到老爺子面前，拍著老爺子的後背，輕聲說：「外公，我不走，我陪著你。我還沒有給你泡茶呢。」


  展老爺子看著安然，突然老淚縱，橫，一把抱住了安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湛翊自然知道展老爺子心裡額痛，他看了看沈毅說：「首長，我送你出去吧。」


  沈毅見此，也不好意思留下了。


  他對展老爺子又敬了一個軍禮說：「老司令，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老爺子沒搭理他。


  湛翊好沈毅離開了大廳，而老爺子也鬆開了安然。


  「丫頭，給外公泡壺茶去。」


  「好！」


  安然安靜的取茶，倒水，然後洗茶，那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的自然。


  老爺子彷彿看著安然再看自己的女兒。


  他突然開口說道：「丫頭，放你小舅舅走吧。部隊才是他的家。我們留不住他的。」


  安然的手一抖，炙熱的茶水瞬間倒在了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