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我想過好幾次，如果有一天跟黑影相逢，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他這會兒神色恬淡，對我宛若遠方來客。我一想，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整個大黑洞都是他的地盤，我到了這兒，估計就如同自投羅網，他根本不擔心我會跑掉。
對於我的提問，他給出了回答。
「洛風嘯早就來了，我跟他說，許久未逢，希望小聚，他就來了。」
「人呢？」我四處張望著。
黑影指著遠處的一個洞穴，這地方跟山齊平，他不指的話，我根本就不會留意到。裡頭噴薄著燦爛的霞光，彩氣氤氳，蔚為神聖。
我想進去，但是靠過去，就被自動逼了開去。
「那就是玄機洞。」黑影淡然道，「這地方有靈性，會挑人，它不喜歡你，你一輩子都沒法子靠近。」
我試了幾次，果然都是徒勞無功。
「那他沒事吧。」
「也許吧，誰知道呢，」黑影這種漠然的口吻激怒了我，我忍不住出聲道，「他和你是兄弟，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嗎？」
「曾經是兄弟，」黑影語氣變得凝重了，「但現在他把你當做兄弟，屢次壞了我的事情，我自然不喜歡他。」
我心裡有氣，卻發不出來。
「大家都說我是你的轉世，這是真的嗎？」
黑影嗤之以鼻，不屑道：「轉世？就憑你也配？」
這是我最關心的一個話題，沒想到竟然被否認了，難道我不是李家先祖的轉世？黑影看破了我的心思，道：「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我哥能看穿我的心思，他也有著同樣的法術，我一點都不奇怪，只是他的說法很奇怪。
黑影換了個蓮花坐的姿勢，說道：「你知道的差不多，我剿滅凶獸時，被五大妖魔打傷過，在玄機洞里受過傷，和洛風嘯相爭時，也受過傷。後來靜坐參悟時，被那個卑鄙小人偷襲，受傷最重。」
我哼了聲，說道：「我聽說，你是在強行成神時，被天譴給重創了是吧。」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他沒有否認。
「當初我們受了蠱惑，從玄機洞里取走了五件法寶。玄機洞是陰陽之始，會在分化天地中起大作用，我們取走寶貝，就被這地方給詛咒了，不斷地衰弱致死。」
難怪我哥會變得不斷的衰弱，以他的道行，本該是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才對。
黑影語氣有了起伏。
「洛風嘯認為我們放出了濁氣，害了靈界，想要贖罪，就要把這一切撥亂反正。」我同意我哥的觀點。
他譏諷道：「我可不這麼想，我們在亂世流離，被迫逃命，後來平定了獸潮，怎麼都有大功。白無瑕的功勞很大吧，結果二十齣頭就死了。我不甘心，所以要改變這一切，要成神，真正掌握屬於自己的一切。」
「後來呢？」我關切道。
「我和洛風嘯走了不一樣的路，他去追尋五件法寶，想要物歸原處。他用建木打造了一口陰陽棺，每次虛弱后，就會到裡頭養著。這只是拖延的法子罷了，千年過後，早晚會死。」
說到這兒，他露出一絲自得。
「我的法子就不一樣，不但能養好傷勢，還能更進一步成神。」
「與我有關嗎？」我苦澀道。
黑影點點頭，道：「我發掘出了陰陽碑，上頭記載著成神的法術，叫做善衡守序經，這裡調理萬物，分化陰陽的法術。我和洛風嘯費了很大心思破譯出來，可笑的是，我們卻沒法子學會。」
以兩人的心高氣傲，自然是沒法接受。黑影偷偷地尋了其他人來做實驗，卻發現他們都可以修鍊，唯獨自己不行。
「這是被玄機洞詛咒了，沒有法子，除非舍掉舊皮囊，重獲新生。」
他站起來，愉悅道：「鬼母有著分魂的法術，被我學到了手，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全數給拆開了，只留下天魂保持自身，其餘的兩魂七魄全數投入輪迴之中。」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樣也行嗎？
人的三魂七魄是一體，只有彼此依存，才是一個完整的人。
若是三魂七魄缺失了哪個，雖然不會死，但人的神智有缺，或呆或傻，容易為邪氣所趁，往往命不久矣。陰曹有一門被禁絕的狠辣法術，就是把人的三魂七魄拆散，各個折磨，比起在地獄沉淪更加的痛苦。
我是陰曹的轉輪王，見過的鬼物無數，但是這樣的分魂術，簡直如有把人給大卸八塊，讓每一個獨立變人般不可思議。
「做得到嗎？」
黑影得意起來，說道：「做得到，這就是我的轉靈術，只是限制頗大。」
按照黑影的說法，分散出來的魂魄本質上很虛弱，所以他每次轉生，都會投生到李家去，靠著子孫的血脈來蘊養，等到魂魄變得足夠強大，就吞了來補益自身。
三魂七魄，天魂在身，餘下的二魂七魄都會去轉生重修，這樣的話，不但能補足魂魄，還能夠擺脫玄機洞的詛咒。
黑影真是個天才，能這樣奇妙的法門都能發明出來。
我心裡恍惚，原來我竟然是他的一魄轉世！這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心神都鬆懈了下來。
黑影毫不留情地說道：「李家人說你是冒牌貨，現在知道原因了吧。你，還有前面八個轉世，都只是我的一部分，我才是真正的李霖。」
「你們每個人天賦都很高，那是因為我聰明。你們修行的資源，是我開創的李家供給地。而且我會把善衡守序經教給你們每一個人，為成神做準備。我苦苦等了千年，八個轉世終於全都回來了，李霖，你就是最後一個了。」
說到這兒，他露出低沉的笑意，道：「我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是叫做李霖，果然是冥冥中自有造化，合該到了我魂魄歸一的時候了。」
我心裡閃過茫然，喪失了鬥志。
原來我竟然是本尊的一部分罷了，那我是不是該回去呢？
黑影喘了口氣，說道：「好了，話說完了，你也該瞑目了，回來吧。」
他擺著蓮花坐，捏著一個六合印，我的身體自發地朝他走過去，心裡頭恍惚難言。他伸出手來，我抬起手，去握著他。
一股難言的熟悉感湧入身體，就這麼彼此合一。
黑影露出了笑意，開始大力吞噬。
先是身體里的魂力被奪走，我的身體變得空蕩蕩地，越來越虛弱，就要站不住的時候。眼前的黑影卻變了色，他沒有臉，但是這會兒我們彼此交融，我能感覺到他的痛苦。
一聲驚天的叫聲。
「滾開。」
他用力一揮手，把我給摔了出去。咚，他發出了痛苦的喘息，讓我心頭猛驚，一下子清醒過來，身體立刻往後退去。
「回來，不準走，不準走。」
黑影的狀態有些不妙，叫道：「為什麼我吞不了你，不可能啊，你怎麼能反抗我？前面幾個都被我給吞掉了。」
他變虛弱了？
見到他發出咆哮，我反而離得更遠了，他憤怒道：「你要反抗我？」
我搖搖頭，然後說道。
「即使你沒有騙我，那又如何？父母沒有殺死子女的權利，我也一樣，如今是一個健全的魂魄，沒道理主動給你殺。」
黑影哼了聲，道：「果然是心思大了。」
他的面目發生了變化，額頭隆起，眼珠子也露了出來，精芒熠熠，透著睿智和深沉，以及難以掩飾的怨毒。
我哥說他入了魔，真的沒有說錯。
他的下半張臉沒有變出來，我雖然不清楚，但心裡猜想，他肯定是出了狀況，否則的話，整個臉就該完整了。
他吞不了我？我心裡頭靈光一閃，難道是我哥隱匿了我的血脈？
黑影能看穿我的心思，眉頭一皺，說道：「你雖然是我的魂魄，但身體不是，這就不是靠著李家血脈滋養長大地，難道還不完整？難道還要再去轉世一次？」
我也搞不清楚。
「他是故意地。」
黑影變得咬牙切齒起來，「是洛風嘯在搞鬼，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你百年前投胎的時候，會被青天搶奪了身體？有他在，一百個青天都不能壞事。是他要壞了我的法術，可惡，可惡啊。」
我搖搖頭。
「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黑影愣了下，然後變得平靜下來，淡然道：「千年以降，誰能一直不變呢？我曾經很信他，杜道人說過，成神的人會出自李家。他一個姓洛地，卻來跟我爭奪，可見為了利益，兄弟也能反目。」
「你太偏頗了。」
黑影搖搖頭，道：「不管是誰在搞鬼，我一定要吞了你。按照預言，成神的機會就在今年，我等不了了。」
他又捏起了六合印，但是這次我全力抵擋著，總算沒有被他給勾走。
「嘿嘿，你想要跟我動手？苟延殘喘罷了，我有一萬種法子叫你生不如死，何必還要苦苦支撐呢？你註定要被我吞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都到了最後關頭，不試一試，怎麼對得起那些一直關愛我的人。黑影說我是個冒牌貨，可我覺得有人愛我，我也有愛的人，我哥，楚筱，林鷺，一個個身影從我眼前晃過，要我這麼死了，我可不甘心。
「就憑你練了不到三年的法術？想跟我一千年的道行對抗？」黑影露出荒誕的笑意，他呵呵道，「就當是打發時光了，陪你練練吧，希望你足夠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