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地下
洞穴裡頭黑黝黝地，寂靜無聲。
烏龜身軀搖擺著，倒是顯得很安穩，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過了會兒，我就覺得奇怪，這裡未免太安靜了吧。
老頭耐不住性子，怪叫了聲。
前頭立刻起了風，冷颼颼地，吹得我們打了個寒顫。烏龜頂著風頭過去了，我們身上落滿了寒霜，頭髮和眉毛都白了。
「這也太冷了吧。」老頭縮著脖子叫道。
前頭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越來越近，轉瞬就逼到了身前。
是一大團烈焰，裡頭火球滾滾，朝著我們撲來。
我掐著符咒，就要施展法術。洛風嘯按著我的手，搖搖頭，他傳音道：「把嘴巴閉上，不要說話，更不要動用法術，否則會更糟糕。」
我們對老頭怒目而視，這廝要是不聒噪，肯定沒事。
「那怎麼辦？」
「硬著頭皮頂過去。」
我把山魈手臂舉起來，護在洛風嘯跟我前面。這火焰來的兇猛，噴流涌動，從我們身上沖了過去。
這種烈焰焚身的感覺絕不好受，我衣服都被燒焦了，實在是狼狽。
等到烈焰過去，這會兒誰都不敢說話了。大家都是明智的人，很快就琢磨出門道兒，只要不說花，至少能夠有驚無險。
烏龜往下沉去，周圍的景色也起了變化，牆壁變成了褐黃色，給人很厚重的感覺，詭異的是，上面掛滿了水珠，紅艷艷地，放在滴血。
越往下，冷意越深，凍得人說不出話來。
啪嘰一聲響，繩子斷了。
又是寒冰，又是烈火，這條麻繩撐不住了。沒了繩索引路，烏龜就像是沒頭蒼蠅，到處亂撞著，感覺像是迷了路。
它慢慢地飛出去老遠，周圍的景色完全沒有變化。
洛風嘯突然嗯了聲，開口道：「傻小，把射星羅盤拿出來。」
這會兒他說話，反而沒有惹來古怪。我心裡奇怪，難道這兒的古怪還能認人？不敢招惹我哥？他從我這兒接過羅盤，伸手撥弄，哼道：「果然有古怪，可惜鑰匙丟了，不然就能直接找到路了。」
洛風嘯掐了個符咒，掌心冒出一團白光。
我趁機往下看去，這條甬道漫無邊際，彷彿無底洞般沒有個盡頭。
他拿出一個紫金葫蘆，往烏龜殼上一擺，這畜生髮出哼聲，差點沒有被砸的趴下。很重，我心裡奇怪道。
洛風嘯把葫蘆塞子拔了，裡頭冒出一縷縷的紅黃氣流，是玄黃氣。
老頭怪聲道：「這可是好東西啊，怎麼這麼重，不會是打破地獄搶來的吧。」洛風嘯不理他，只是掐著符咒，玄黃氣揮灑出去，彷彿一條光帶般，飄飛遠去。
不用人提醒，烏龜立馬跟了上去。
黑暗中無窮無盡，只有玄黃氣很顯眼，不知道飛了多久，眼前變得豁然開朗，一大片的暗紅色映入了眼帘。
這是一塊赤色大地，一眼看不到盡頭。
洛風嘯說過，這裡通往靈界的最中央，地下陰寒，修道人能夠去幽冥陰曹。但是靈界沒有地府，地殼下去應該是無邊的岩漿才對，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荒涼，帶著一股死寂和冷清。
烏龜在赤色大地上飛著，我低頭看去，底下有好些黑影在蠕動著。定睛一看，居然是鬼魂？
老頭低聲說道：「鬼魂喜陰，不敢往上，只能向下。這些鬼魂算是運氣好的，能夠一路穿過洞穴，來到最深處。」
原來是這樣。
據我所知，靈界死人的魂魄應該都被困在一個大空洞裡頭，而且那地方跟天柱山的黑影有著很大的關聯。
有著射星羅盤引路，很快我們就到了地頭，洛風嘯拍拍烏龜腦袋，叫它停了下去。
腳下的泥土泛著一點溫熱，有幾個鬼物從我旁邊路過，眼神渾噩，像是根本看不到我一眼。我伸出手，他從我手臂里撞過，直接離開了。
他們在撿石頭。
赤色大地上掉落著一些黑色石頭，鬼物把它撿起來，然後小心地堆砌起來，越來越高。
我心裡納悶，這是犁石吧。
十八層地獄中有泰山王執掌的熱惱大地獄，裡頭有分為十六個小地獄，就有頂石蹲身小地獄。犯人打入此地獄，就要受烈焰熏烤的痛楚，只有撿起石頭，堆的跟身體一樣高才能解脫出去。
這石頭是人生前所犯罪孽化成地，沉重無比，要一年的功夫，才能撿起一小塊。
跟這兒很相似，難道是到了地獄。
洛風嘯搖頭，道：「這兒是沒有成形的地獄，已經荒廢了。」
我心裡更加好奇了，但是他沒有多說，而是來回走了幾步，似乎在推算著什麼。只是射星羅盤沒有了鑰匙，只是個半成品，到了這兒就派不上用場了。
我們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等的無聊了，出塵子忽然說道：「原來那個傳聞是真的啊，聽說有了不得的大人物想要在靈界開闢陰曹，叫死者有所歸，生者有所盡。」
我一下來了精神。
「哦，傳聞多半是以訛傳訛，分不清楚真假。」
倒是老頭說道：「你說的那個人多半是姓杜吧，據說李家兄弟曾經跟人學過法術，那人就是姓杜。那倒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凶獸肆虐時，據說他出了大力，才把當時的勢頭給遏制下來了。」
至於更詳細地，他了解的也不多。
旁邊忽然傳來了歡呼聲，有個鬼物終於把石頭壘的跟身體一樣高了，旁邊的鬼物都湊來了，眼神羨慕和激動。
等了會兒，不見動靜。
這鬼物伸手去摸，嘩啦，石塊滾得到處都是。
他臉上露出悲戚，忽然開始嚎嚎大哭，他旁邊的那些鬼物也是很失望，跟著哭了起來，這種悲哀的情形叫人動容。
我心裡一動，掐了個法訣，就把這鬼魂給拘了。
見到他沒了蹤影，旁的鬼物先是愣住，然後哭的更加難過了。老頭唏噓道：「你幫的了一個，幫不了所有的鬼物。」
出塵子說道：「靈界的人不看重喪事，是因為知道死了以後，魂魄都沒處去找，葬的風光與否，有沒有人燒紙，都是一個樣。」
洛風嘯來回走著，終於敲定了一個地方。
「大印拿來。」
我把轉輪王大印拿出來，遞給了他，洛風嘯淡然說道：「本來有酆都大印，更好辦事，這枚大印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丟下去。」
他畫了個紅色圈子，我把大印丟進去。
轉輪王大印一落地，頓時發出怦然大響，赤色大地開始龜裂，轟然落下。大印發出金光，照耀的通明。
嘩啦啦，水聲傳來。
大印落地，竟然砸出了一縷清泉。
烏龜立刻趴下頭，湊上去喝了口，老頭搶著撲過去，一大一小兩個腦袋圍著坑口，大口小口的喝著。
洛風嘯也不以為意，說道：「把金鱗木拿給我。」
金麟木？這不是我從白玉魔的藏寶洞里得來的嗎？我把棍子拿出來。洛風嘯笑了下，說道：「千絕宗的那顆建木已經枯萎了，白玉魔當年野心勃勃，倒是準備的周全。」
他把金麟木戳進去，用手扶著，然後開始念咒。
這個棍子扎進泥土，本來是個死物，被泉水浸潤，就生了根莖，煥發出升級來。洛風嘯的符咒不斷，金鱗木快速地長高變粗，越來越大，越來越高。
他把紫金葫蘆丟出去，蹭的一下，就被幾根枝條捲住，在上頭重新長了出來。
這棵樹越來越大，衝破了赤色大地，頂穿了頭頂的無盡烏雲，彷彿沒有窮盡，不知道生長到了何處去了。
「去吧。」
烏龜得了命令，一下子跳進水裡去，整個赤色大地都開始發出隆隆聲響，不斷地開始碎裂。那些鬼物發出哀嚎，四處逃竄著。
金鱗木變成的大樹搖晃著，枝條落下，卷了鬼物上去。
上頭本來是光禿禿地，這會兒長出一個個樹葉來，全都是鬼臉變地，發出吱吱的叫聲，這棵大樹透著森森的陰氣和怪異的觀感。
出塵子贊道：「真是了不得的法術，生死都在其中。」
我看著洛風嘯，施展完成這個法術，他的氣色變得衰弱不少，顯然很吃力。見我看過去，他笑了下，說道：「這是和酆都大帝的賭約，已經完成了一小部分。走吧，這裡的事情已經完成了。」
出來時比起進入就容易多了，洛風嘯一揮袖，就掀起一陣狂風，裹著我們呼嘯飛起。等我們腳踏實地時，就到了外頭。
這會兒天色大亮，一整夜已經過去了。
我站在山頂，看著山腳忙得熱火朝天，許多門派都已經朝著山中遷徙了。雖然有衝突，但是大體上都有條不紊。
遠處的天空烏雲滾滾，裡頭摻雜著慘淡的紫色，還有紅光閃爍。
咔嚓一聲響，烏雲里還有雷電翻滾著，劃破了天空。深沉的烏雲像是一重重的羽翼張開，鋪張出去老遠，透著一股驚人的戾氣。
出塵子面色難看，道：「是九頭獅鷲，沒想到這凶獸居然脫困了。」
我有些吃驚，這廝跟我交過手，沒有這麼強啊？難道進了靈界，這廝的實力也是飛越了一大步？
「這東西本來被鎮魂石壓著，後來被人放出來，聽說失陷在谷城裡頭，沒想到居然回來了。哎，這畜生是凶獸之王，一聲號令，無數的凶獸就會行動起來，這是可就麻煩了。」
天上地下都是一大片的黑色，無數的凶獸在朝著三山教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