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催債
「送給我的信？」
我心裡一緊，難道是我殺了兩個黑蛇鬼的事情，這麼快就暴露了？難道是胡二姐來找我的麻煩？她不會追到枉死城來吧。
「誰送來的？」我先問道。
杜曉生去把信拿過來，看了眼，面上登時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我心裡跳了兩下，說道：「是不是枯骨山寄來的？是的話，直接燒掉，我不看。」
杜曉生搖搖頭，道：「不是，這信是供養金閣送來地。」他向我解釋道，「供養金閣不僅連同陰陽的祭祀，主管活人燒給死人的紙錢，衣物。陰曹的書信往來，也歸他們管。」
還要鬼物寄信給我？我伸手去拿，心裡猜著會是誰。
杜曉生猶豫了下，沒有拿給我，說道：「這封信是百年前就存放在供養金閣，上面約定了期限，說是叫今天送過來地。「他謹慎道，」要不要我先拆開來看看？免得有詐？」
一百年前？我嚇了一跳，那會兒我還沒出生呢，誰會寄信給我？
「上面是不是寫著李敢的名字？」我問道。杜曉生搖頭，道，「上頭寫的是遊魂司李統領親啟。」
「要不要我先來？」
我搖搖頭，自個兒拿過來拆開，裡頭只有一張白紙。
「沒字？」杜曉生驚訝道。
我的手指剛剛觸碰到，上頭就出現了一行字跡，很快就消失了。
「三生河中百年承諾，盼君勿忘，知名不具。」
「寫的什麼？」杜曉生湊過腦袋來看，我忍不住頭疼，這才剛剛到了酆都，催債地就上門來了。百年前在三生河底的承諾，我本來以為是句玩笑話，沒想到被人當了真。
我嘆了口氣，道：「剛才我們說到枉死城的事情，你繼續說，為什麼這些鬼物越來越多？」按照我的想法，鬼物的怨氣再重，總有消磨乾淨的一天，到時候不就能出來了？
杜曉生搖搖頭，道：「這只是個美好的想法，十八層地獄為何而設？這是酆都大帝的慈悲，叫那些有罪的人能夠消磨罪孽，然後有轉世投胎的一日。但是這麼多年過去，有多少惡鬼能夠從裡頭出來呢。」
十八層地獄我親眼見過，裡頭的罪鬼殘忍恐怖，惡鬼日夜哀嚎痛哭，居然是慈悲？難道是我們的價值觀差別這麼大？
杜曉生笑了下，說道：「地域看似痛苦，卻給了惡鬼前途和指望。在陰曹，只有無罪的人才能到三途橋，喝下孟婆湯，重歸六道輪迴。」
我點點頭，這個道理沒錯，若是讓戾氣重的惡鬼投胎，只會成為一個作惡的壞人，犯下更多的罪孽。
「十八層地獄雖苦，卻是給了這些惡鬼一線希望。有罪者，去經受痛苦，抵消紅塵罪孽，總有解脫的一天。那些徘徊在荒野和鬼蜮中的惡鬼，看似逍遙，其實永遠失去了投胎的機會。」
我仔細琢磨了下，還真是這個道理。
「地獄是陰曹的本源，沒有了十八層地獄，陰曹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這封信裡頭雖然沒說，如果我不遵守承諾，會有什麼結果，但是我直覺恐怕會是個天大的麻煩。
杜曉生繼續道：「枉死城也是一樣，初衷雖好，但是羈押的鬼物太多，結果怨氣太重。鬼物本來就是情緒偏執，被怨氣侵染，反而沉淪越深。」
原來是這樣，這倒是誤解的死循環，只要有更對的鬼物進來，裡頭的怨氣就會越來越大。
說到這兒，杜曉生嘆息道：「以前也有幾位統領想要做出一番成績，可惜枉死城裡這兒太難做，很少有能夠升遷的機會。」
升不陞官無所謂，關鍵是有沒有法子把裡頭的惡鬼全部清空。
杜曉生嚇了一跳，說道：「那跟把地獄清空一樣難。」
「沒那麼難吧，地獄有十八層呢？真的沒有法子嗎？」
「只有等他們自己想通，或者是能夠度化他們，但是很難，恐怕酆都大帝都沒有這麼強大的法力吧。」
我皺起眉頭，問道：「就沒有其他法子？」
「有，但是幾乎等於不可能，反而會把你給搭進去。」
我趕緊追問，但是他就是不說。待在枉死城裡頭半天，聽著遠處不斷有惡鬼哀嚎，上空的黑色像是深沉的雨積雲，永遠都不會消散，連我都變得惆悵起來，更不用說那些待在裡頭的惡鬼了。
吃飯做事，都得一步步地來，想要清空枉死城，最起碼我要自己進去走一遭。
估計杜曉生不會答應，我又不認得路，乾脆把校尉胡長平喊了過來，嘻嘻笑道：「我進城時，遇到了胡二姐，弄得心裡很不愉快。你也姓胡，不會是親戚吧。」
這廝苦著臉，就跟便秘一樣。
「不會吧，真的是你親戚。」
胡長平嘆息道：「胡二姐是我的一個堂妹，她本來是大家閨秀，結果跟個戲子私奔，後來不知怎麼地，淪落成煙花女子，因為跟人通姦，結果被浸了豬籠。」
聽起來，還挺可憐地，我隨口問道：「聽說她還做了轉輪王的妻，你怎麼不跟她聯絡呢？」我記得提拔他之前，這廝就是枉死城一個被欺負的小吏，以胡二姐的霸道，應該不會看著親戚被羞辱吧。
可看胡長平咬牙切齒的模樣，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胡家是書香世家，歷代清貴，多少代祖輩積攢的名聲，就因為她被破壞了，簡直是家族的罪人。她生前要死時，居然向家族求救，我們自然不會理她。」
差點忘記了，胡長平是個古人，那時候的道德戒律遠比現在要封建。出了這麼個讓家族蒙羞的女兒，難道胡家人不肯認。
「我身前也是一方官吏，造福地方，死後憑著陰德被提拔為判官府的掌書吏。就是她怨恨生前我沒有救她，吹著枕頭風，把我貶到枉死城來地。」
原來還有這樣的曲折。
我點頭道：「那就難怪了，我被她弄得心情不暢，打算出去散散心，你有什麼好地方推薦嗎？」
胡長平在酆都待得久了，立刻就說出七八個好地方，道：「可以去怡紅樓，那裡的女子清雅美麗，是個消遣的好去處。」
我心裡嘻嘻笑，我連那兒的花魁都認得，那可是杜曉生的老相好。
「再比如說雪梨園，那裡是一處戲院，聽說最近有好幾處戲劇準備上映。就是趕上了轉輪王的大日子，各地來的人馬太多，可能要排隊等著。」
「那就算了，」我聽得興緻寥寥，我一個統領還要去排隊，實在是丟份兒，「我看哪兒就很好，離得近，去溜達兩圈就回來。」
他順著我的指尖一看，頓時嚇得哆嗦，「大人，枉死城裡頭去不得啊，那裡的凶鬼太多，隨便進去，會被撕成碎片地。」
「連我都不行。」
「很多鬼迷失了神智，已經喪失了人性，根本不管你的來歷。」
我笑了下，連秦傲都被我給弄死了，枉死城裡的惡鬼還能傷的了我嗎？我的態度很強硬，他沒法子，只能帶著幾個鬼差陪我進去。
到了關押的城門口，胡昌平還在勸我，我拿出大印，看守的鬼差就給我開了扇小門。
城池裡頭也是黑黝黝地，我剛剛進去，就聽到頭頂傳來呼嘯。
有個披頭散髮的女鬼撲下來，渾身凶戾，嘴角還殘存著黑血。就聽她咯咯叫道：「又來了一個新鬼，嘿嘿，又能填飽肚皮呢。」
我丟出一張符紙，正中她的眉心。
這女鬼發出尖叫，居然發出一簇鬼火，把符紙給燒了。
「原來你還是個修道人，味道更好吃。」
「就怕崩了你的大牙，」我冷笑起來。剛進城，就遇到了一個白眼女鬼，看來這地方果然兇險，但是這種手段也拿不住我。我掐著法訣，對著她一指，喝道：「攝。」
這是滅神咒。
女鬼被我一指，登時魂魄都搖晃起來，她有些害怕，轉身就要跑。我提著伏魔劍追過去，把她劈散城黑霧，直接一口就吞了下去。
旁邊還有幾個惡鬼在虎視眈眈，因為本事沒有女鬼高，只能排在後頭，這會兒被嚇得落荒而逃。
我繼續往前走，這裡頭的惡鬼果然十分癲狂，各個苦悶又兇狠。
胡長平說道：「這裡的鬼大多沒有什麼罪孽，只是死的凄慘，自己又沒法接受，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我帶著幾個鬼差，拿著水火棍，身上的官袍對惡鬼很有震懾力，沒有幾個惡鬼敢來害我。走著走著，前頭來了個男鬼，把我們喊住了。
我心裡奇怪，那些保持著清醒的惡鬼看到我們就躲開，他居然不怕。
這人穿著也古怪，我細細一看，居然是把一件道袍反過來穿著地，看樣子，應該是紫金袍那個級別，這人生前肯定是道門中的長老或者掌門一流的人物。
他打了個稽首禮，說道：「我叫遲余鑫，敢問幾位可是陰曹的官吏。」
我點點頭。
遲余鑫有些熱切道：「那你帶著生死簿嗎？我來這兒已經有兩年了，怨氣快要消散了，什麼時候能夠放我出去？我等了好久，總是見不到鬼差或者陰兵來。」
我來得急，自然不會帶著，他有些失望。
「看你身上怨氣都快消散了，應該很快就能出去。生死是人生常態，你應該比一般人更看得開。」
沒想到我剛剛提到生死兩字，他就變得癲狂起來，眼珠通紅，嗬嗬地叫道：「我沒死，我不要死，我死的不甘心，都怪他，啊啊啊啊。」
我嘆了口氣，旁邊有個路過的女鬼說道：「你別理他，這人有著雙重性格，平時很冷靜，一提到死字，就會變瘋。」
「你知道他的來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