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你總是及時出現,溫暖心間(兩章多合一)
黃龍府陶大人,閉著眼睛坐在太師椅上。
他兩手十字交叉,置於胖胖的肚子上,手指來回動著。
隻看,陶大人總是閉眼沉思一會兒,才會再問上一句。
“上千人交手”
“是,老爺,可想而知,場麵一時難以控製。”
“唔,那死了幾個人死傷的是百姓還是萬家那麵的人”
兩者的處理結果,是不一樣的。
死無辜百姓,無論如何,他作為上級,都要出麵且立即訓責處分宋福生。甭管宋福生的初衷是什麽。
要是萬家的嘛
“沒有,隻有受傷的。
聽說,凡是百姓在打鬥中,受些擦碰小傷的,會寧縣衙會給予銀錢補償,還讓郎中給醫治。
萬家那麵的,郎中醫治是要算銀錢的,都算在了那些鬧事人的頭上。
另外,老爺,聽說會寧縣衙,也不打算給那些被抓捕之人供飯,需要他們的家人到縣衙交銀兩,十兩羈押餐夥費。”
“如若不交呢。”
“據說,那就餓著。”
“嗬,好一個餓著,就不怕餓出大事。”
回話之人給他家府尹老爺分析道:
“這位新知縣應是在博弈,親人總是不忍心的,再多的銀兩也會交。拿準了和萬家沾邊的那些人魚龍混雜,混跡多年應是有些存項。想必他的目的不是為餓死一兩個震懾給人看,而是為銀兩。”
這分析說完,陶府尹心裏是怎麽琢磨宋福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在閉著眼睛。
或許會覺得會寧縣新知縣小家子氣,難怪是窮苦出身,要不然怎麽會連官衙的臉麵也不顧,處處惦記繳獲銀錢呢。
或許會認為,宋福生繳獲是為了豐盈自己荷包。你怎才到就貪呢,還十兩、三百兩分幾個檔的貪。倒要看看你這銀錢最後歸到了哪處。
也或許會認為,苦了這位新知縣。
自從戶部發文讓各級要節省公共支出,取消許多以前可以上報減免的費用後,說實話,各級衙門要是想做些事,都很難。
一文錢能憋倒英雄漢,也能憋倒他們這些父母官啊。
瞧瞧,看樣會寧縣衙明麵上的賬目,已經沒有什麽公共支出的銀兩了,手下這位新知縣,才上任就要想辦法盡快解決。
“那萬家,已派人去將軍府啦”
“應是去了,眼下也應是得了信兒。”
“劉大人知曉嗎”劉大人是黃龍府守備。
“聽說,快馬加鞭趕去了將軍府,想必是為及時探聽將軍的意思。”
“嗬。”
府尹陶大人笑了下。
劉大人你為守備,應受本官指揮,本官卻自從就任黃龍府尹以來,從未支使動你,隻見你總是向將軍請示。
怎麽
這回,會寧縣衙被聚眾圍攻,你不帶兵去支援,卻屁顛顛跑到將軍府聽令,是想聽令後,帶兵去護衛萬家那一眾凶徒,然後打壓保衛朝廷官衙的百姓
好啊,如若你真敢如此,那也別怪本官會借此機會抓住你小辮子鬧大。
守備啊,是時候該換了。
隔一會兒問一句,陶府尹將該問的問完,他才睜開眼。
一邊喝著茶,一邊踱步到書桌前,看向那封來自京城哥哥的信件。
信的內容,早就熟背於心裏。
天子門生分很多種。
一種是老百姓眼中認為的,凡是進士及第就都是天子的門生。
這也已經成為外麵,大家認可的情況。
但聖上打破了這個墨守成規的規矩。
如若,聖上的心裏將這些進士及第都當作是門生,為何單單隻親口提這位新知縣
兄長說,當時聖旨上溢美之詞極多,殿試考卷也出自這位聖上門生之手,隻是聖上並沒有詔見。
兄長還說,此人和陸家有些淵源,希望他做到心中有數。望他萬萬區分於其他知縣。
陸家。
二品柳將軍。
這倆也有淵源啊。
就是不清楚,柳將軍知不知曉,這位才上任就敢鬧出大動靜的宋知縣與陸家有淵源這事兒。
陶府尹皺眉。
而萬家出來的九姨娘,聽說柳將軍還對她極其寵愛有加。這都幾年了,還寵愛著。可見一斑。
“這幾日天氣時冷時熱,我老毛病又犯了。”
“老爺,屬下這就去給您尋郎中。”
“不,你跑一趟,去官衙尋張醫官。他上回給我瞧的挺好。”
此時,將軍府。
萬姨娘等啊等,盼啊盼,掐算著有多少時日未得見將軍,輪也該輪到她了吧。
她有十萬火急的事。
所以說,這位萬九姨娘,並不像外麵傳的那樣極為受寵。
隻是打她之後吧,這將軍府再沒有進過新人罷了。
外麵就傳,將軍好似收心。
而大家卻忽略了,納她之後第二年,將軍在納了好些位小妾後,夫人來了。
先不說那些,萬九姨娘終於給柳將軍盼進了院子。
也謝天謝地,今晚將軍是由她伺候。
“將軍,將軍啊”
萬姨娘噗通跪地,哭的直打嗝。
以前將軍就說過,最煩女人梨花帶雨的哭樣,那一看就不是真傷心,假的很。
那不是訴委屈,那是撒嬌。
要是撒嬌,請好好撒。
那真想訴委屈,怎麽做才不惹將軍煩
柳將軍說了:
真傷心要鼻涕眼淚一起流,那才叫率真。
或是被氣到沒有淚,渾身抖著,卻嘴皮子很利,什麽狠說什麽,那才叫夠味兒。
這一套審美觀說出,也就使得將軍府的小妾們凡是哭訴,就能哭到要抽過去。
不過,今日,萬姨娘也是真傷心。
“這是怎的啦”柳將軍笑嗬嗬的坐下,往嘴裏扔了一顆果脯。
小九小廚房裏做的果脯還是挺好吃的。
萬姨娘用帕子擦著鼻涕,哭的顴骨通紅說:
“是想您了,妾日思夜思的盼著,但實話說,妾眼下更盼著您來給做主。妾被氣的渾身抖,您看出沒有簡直欺人太甚,一個小小的縣令,竟敢才到任,就向妾的哥哥頭上扔汙名。”
恩新知縣,會寧的,好像就那裏來了一個不吧。
“你萬家又做了什麽,說來聽聽看。”柳將軍依舊不當回事的吃著桃幹。
他來這裏是放鬆的。
他問這個,也像是在問八卦似的。
但擋不住萬姨娘更會說。
萬姨娘說,宋福生被劫道,沒有麵子,也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將這把火燒她哥哥頭上去。
為什麽,因為拿下她哥哥能立威啊,比抓一百個人都好使。
而事實上,她哥哥和強盜有關聯,被抓住小辮子借題發揮,隻是認識那個搶劫中的一人,就被誣判是幕後指使。
“將軍,您是知曉的,會寧縣那地界,不識得妾哥哥的人,才奇怪吧
將軍,有人好心提醒過,是妾的親哥,妾是將軍您的人。
讓那新知縣不能按頭就扣汙名。
也有人伸張正義說了,不能是知縣就一手遮天。
給他分析過的,說人家萬家是能找到為自己做主的人,萬家是能與鎮守將軍說得上話的。
那位新知縣卻說,將軍,您有沒有在聽呀
他說,誰也不好使,本官想怎麽判就怎麽判。
還說不信邪,會寧這地界,它不歸鎮守將軍管。
不歸,還敢過來瞎指揮
任何人,手敢伸長,他就敢將天捅破。會寧,他說的算”
“沒啦”
“有啊,將軍,然後他就報複啊。
為了做給所有人看,這回更來勁兒了。
不僅將妾的大哥不問青紅皂白就上了刑,而且他作為一名知縣,居然在縣衙門口,公開用銀錢招募打手為他賣力,說打死不算。
妾的二哥三哥帶家仆們以及妾大哥的一眾好友去往縣衙,不過是想問問,你憑什麽說用刑就用刑,沒王法啦,不想讓那位新知縣將妾的大哥打個半死,怕出現先斬後奏的事。
就想著人手多一些,叫嚷著聲大一些,讓百姓們看看給那名縣令施壓,這樣的話,人手多一些,鬧大一些,那位新知縣就能有所顧忌。
要不然妾的大哥,嗚嗚嗚,將軍,就要活活被打死了。
想著施壓後,爭取鬧鬧嚷嚷拖一拖,哪怕隻一日別打呢,好趕來給妾送信兒,由將軍出麵給主持個公道。
哪怕妾的大哥真有錯,也要由將軍來判,而不是那個不分青紅皂白就上刑的芝麻官。卻沒想到”
柳將軍沒了放鬆的心情,將手裏的瓜子扔回盤子裏,“沒想到怎麽。”
“這就要說回開頭,沒想到那位新知縣財大氣粗,五百錢五百錢招募不明真相的百姓。
將軍,您也知在百姓那裏,五百錢很重要。
人就是這樣,先為自己著想,隻要給銀錢,什麽黑心事不幹
他就招募了許多人,上千人之多啊將軍,妾的二哥三哥以及大哥的一眾好友,就被按在會寧官衙那條街上打。
打的他們抱著頭,連連祈求說不敢了,說這就回家還不成嗎。
不行,那位知縣下令非要追著打,說是打的狠打的好的,還要賞給官吏當。就可想而知,妾的二哥三哥祈求都沒用了,那些為做卒吏的人,拚著命的捶打他們表現。給打個半死啊”
萬姨娘哭到跪不住了,哭倒在地上。
柳將軍站起身。
嚇的萬姨娘以為將軍煩了她要走呢,爬著過來,抱住大腿仰頭哭道:
“將軍,妾求您了,救救妾的大哥二哥三哥。
妾的母親已經病倒,妾離家這麽多年,母親什麽都沒有求過。
每次見麵都說,好好伺候將軍,這是咱們萬家三生有幸的事,不要爭搶,讓妾好好的。
這麽多年過去,她這是唯一一次相求,隻求將軍做主,先讓妾的哥哥們出來,別再被隨意毆打。
那位芝麻縣官,他隻能看到巴掌大的天,他自然就不知曉將軍您。他真敢幹出先打死再說的事兒,不是有那麽句話無知者無畏。將軍將軍”
萬姨娘還使勁晃了晃柳將軍的腿。
柳將軍揉著腦門,來後悔了。
女人家怎麽一個個這麽能說。
挺簡單個事,連哭帶說氣不喘,長篇大論,哪裏說忘了還能再續上,說的他腦仁疼。
好好好。
他得先離了這頭疼地。
“來人,讓鍾副尉去趟會寧縣衙。”
萬姨娘從二管事那裏使了銀子,打聽出來,將軍派出去的是鍾副尉,當即心裏一鬆,這位與她大哥甚是熟稔。
鍾副尉去就好辦了。
會寧縣的九品縣尉,腳崴了,從宋福生來上任就沒有露麵,美其名曰形象有損,身體有恙,請了病假。
此時,鬧哄哄的一日已經快接近半夜了,他才命仆從抬轎子送他來官衙。
尋思過來親自探探風,免得仆從們一問三不知,隻說縣衙還在燈火通明,總有官吏裏出外進。
他想來看看什麽情況,趁著新知縣在後院睡覺,問問同僚們怎麽夜深了還沒有休息。那個萬家幾位情況怎麽樣。黃龍府有沒有口信或命令。
轎子離官衙百十多米遠時,縣尉忽然叫停,“快快快,速抬我回去,燈籠滅掉。”
遠處,幾十上百匹馬蹄聲同時傳來,半夜三更,那是非常瘮人的。
讓縣尉覺得,好似是要抄家般。
哐哐哐,砸門聲響起。
錢佩英躺在宋福生懷裏先動了,推了推打呼嚕的宋福生:“她爹”
隔壁的米壽,軲轆一下坐起身,自己揉著心口,還有些沒清醒,自言自語道:艾瑪,嚇的我心直抖。
一刻鍾後,連阿爺都起來了,披著衣裳很不放心的招呼家裏的漢子們,“去,都跟福生去前院。”
然後自個就要去放皇上牌匾的屋子,打算關鍵時刻抱出去。
黑燈瞎火的,還撞上門框。
坐車趕路,就夠老爺子受的,大半夜的又被嚇醒。
宋茯苓急忙去扶,“太爺爺,您沒事兒吧”
“誰呀是胖丫啊太爺爺都沒認出,眼冒金星。”
當宋茯苓和馬老太她們都趕去前院時,就看到她爹在掰扯說:“鍾副尉,本官想和你細說一下詳情,以便您回去向將軍稟報。”
“你不用細說,我已了解。”
“你了解的可能不是實情。”
“這幾人,我帶走,是不是實情,不是你說的算。
對了,宋知縣,聽說,你招募私兵,還用卒吏的名額誘使百姓追打無辜者,本事大得很。”
萬家老大老二老三被柳將軍派來的人帶走。
那是正規軍啊,誰也不敢上前攔。
火把影影綽綽,馬蹄聲漸行漸遠。
感覺縣衙一下子就蕭條了,所有人都不再出聲。
正在熬夜審理案情的呂縣丞,站在牢房門口。
秦主簿在心裏想著:完了,他還有好嗎是他在記錄那些好漢們的名字。
一股強風飄過,有幾片樹葉正落在宋福生官帽上。
宋茯苓微皺眉:來的那位鍾副尉,還有背後大佬柳將軍,在明知道她爹是天子門生的情況下絕對明知,那是二品大將,還不當回事。
也是,柳將軍才是那個最能與皇上說得上的人。還給她爹扣了汙名,私募招卒吏。用錢招募。
馬老太倒是不慌不忙,她覺得施展文采的時候到了。
三兒要是實在不中用,她就該給京城老姐妹長公主寫信了。
唉,就她這個寫字水平,看來馬上就得回去寫啊,今晚給米壽揪她屋睡去。一筆一劃得寫至少一宿。
“都瞅啥呢,三兒呀,帶走就帶走唄。明兒的事明兒再說,回去睡覺。”
馬老太說完就走了。
引得秦主簿十分好奇伸脖子看她,這位就是知縣的娘
“老秦。”
“噯噯,屬下在。”
“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你讓兩位牢頭盯著些其他人,別以為這就有了盼頭再鬧事。”
“是,大人。”
宋福生打算明日親自去趟將軍府求見,求見完再說。又和呂縣丞對視一眼,這才轉身回到後院。
第二日一早,柳將軍才打完拳回來,鍾副尉正要向他稟報已將萬姨娘的哥哥們帶回,大管家臉上帶著喜氣過來稟報,“老爺,信。”
隻看信上,打頭就是陸畔的私章。
柳將軍不可置信。
不是在前線上回見,還是沒去前線那陣,特意巡視到邊境來看看他。
柳將軍大笑著拿著信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