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憂慮

  「嗯……」長長地「嗯」了一聲時候，手機聽筒里就只能聽到洪瑾萱頗為粗重的呼吸聲了

  「嫂子？」她半天沒有說話，讓我不能確定她剛剛的那聲「嗯」是在回答我的問題，還是痛苦的呻/吟，這讓我的心整個都揪了起來。


  「有點疼！」好一會兒之後，洪瑾萱才說道。


  「哪兒疼？告訴醫生了么？你等著，我馬上就過去看你！」我一邊說著，一邊用視線在病房裡尋索。


  瑪德，病房裡怎麼就恰好只有我一個人呢？輪椅還放得那麼遠，我根本就夠不著。


  看來只能自己下床，蹦過去坐輪椅了。


  「不用！」洪瑾萱阻止了我，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很堅定。「我沒……事！」


  「可你說你疼！」我堅持。


  「呵……」洪瑾萱輕輕地笑了笑。「開胸啊！能不……不疼么？」


  我訥訥無語。


  的確，開胸啊，能不疼么？

  「疼才是正常的，沒事，你不用擔心……也，不用馬上過來，看我。」洪瑾萱說話斷斷續續的，呼吸聲甚至比說話的聲音還要重。「聽說，你也受傷了，好好養傷，好了再過來，過來看我……不要讓我擔心！」


  這一瞬，我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回到了剛剛從家裡被堂伯一家趕出來，無家可歸的那個時候。


  嫂子那時候為了保護我，被堂伯母和堂嫂撕扯了一頓。頭髮蓬亂，身上臉上都是被那兩個女人掐出來，撓出來的傷口，可那時候她還是強笑著安慰我。


  後來和洪瑾萱在星海再遇，她變得那麼冷漠，和我似乎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距離，只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跟我沒有關係，不認識我一樣。


  偶爾流露出來的溫暖，隨即也會被更加深濃的冷漠所取代。


  總算後來和嫂子的關係緩和了許多，可我和她之間，似乎再也回不去到那段雖然艱難但無比溫暖的歲月里了。


  她變成了洪瑾萱，不再是我的嫂子韓小月了。


  可這一刻，通過她的話語，我的腦海里突然有浮起起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以前每次放學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廚房裡問：今晚吃什麼？

  「做什麼你就吃什麼唄？這麼挑吃？」媽媽總是用這種看似嫌棄，實則疼愛的語氣說著同樣的話。


  在一旁幫忙的韓小月什麼都不說，只是抬頭看著我笑。


  我難道真的在乎晚上吃什麼么？


  不是，我想看到她那溫柔恬靜中帶著一點點羞怯關心的笑容。


  看到那個笑容，看著那樣對我笑著的韓小月，我覺得這一天才是完滿的。


  可是命運弄人，那樣美好的歲月，居然只維持了兩年多就結束了。


  接下來就是改變我整個命運軌跡的天翻地覆。


  在我最艱難的日子裡，那個笑容成為了我生命中唯一的暖光。


  可再見她的時候，她卻再也沒有那樣對著我笑了。


  我知道，一切都變了，回不到從前了。


  沒有想到今天，聽著洪瑾萱虛弱的聲音，我的腦海里居然又浮現出了她的那個笑臉。


  淚水一下子從我發熱的眼眶裡滑了下來。


  老趙和藍溪推門進來的時候，正要看到我臉上的淚水。


  這倆師徒臉色一變，幾步趕過來要問，我對他們搖了搖頭，抬手摸了摸臉，擠出笑容對電話那邊的洪瑾萱說：「誰告訴你我受傷了？都是小傷而已，你不用擔心！」


  藍溪滿臉驚訝，嘴巴張張合合地，無聲地問了我一句：姐夫，你在和誰通電話？

  老趙卻伸手把他拉走了。


  「你，還想瞞著，我啊？」洪瑾萱重重喘了口氣。「我都知道了。骨裂、骨折、腦震蕩……是小傷么？」


  我心裡一驚。


  洪成勛居然跟洪瑾萱說得那麼詳細么？


  把我的情況告訴洪瑾萱的，當然只能是洪成勛。


  我以為他只是隨嘴提一句而已，沒想到居然被我的情況都如實告訴了洪瑾萱。


  這個洪成勛想幹嘛？他難道不知道這麼說，洪瑾萱會擔心么？

  還是說，為了把我從洪瑾萱的身邊攆走，他什麼都不在乎？哪怕有可能會傷害到洪瑾萱也在所不惜？


  我心底里有一股怒火在慢慢升騰。


  「王野，你聽說我……」洪瑾萱說到這裡，突然頓了頓，又沒了聲音。


  我心臟一縮，生怕洪瑾萱突然發生了什麼狀況，急聲叫了幾句「嫂子！」


  一旁的藍溪和老趙一陣恍然大悟。


  「沒事……你，你讓我喘口氣……有點疼！」洪瑾萱說道。


  「疼的話就別說話了。」我趕緊說。「等好些再說，不急！」


  「不，不行啊！」洪瑾萱不同意。「你聽我，把話說完……等等……」


  通過電話我都能感覺到洪瑾萱的痛苦，想立刻結束這次的通話，卻又不敢在洪瑾萱堅持的情況下就這麼掛了。


  緊緊握著電話，聽著她在那邊急促的喘息聲和壓抑之後的呻/吟聲，我心疼得無以復加。


  過後好一會兒，洪瑾萱的聲音才再次傳了出來。「王野……」


  「嫂子，我還在！」我說道，把手機用力貼在自己的耳朵上，好像這樣就能更接近洪瑾萱一些似的。


  「嗯，你聽我說……這次的事，很複雜！何遠君、孫竟康還有薛副市長、金雷他們……聽說，周八爺也牽扯進來了……」


  我聽得眉頭大皺。


  洪瑾萱堅持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


  她剛剛才醒過來多久，怎麼就把情況了解得那麼清楚了？


  難道又是洪成勛告訴她的？

  他到底想幹嘛？不知道洪瑾萱現在是什麼狀況么？安心休息都怕恢復過來，他為什麼還要把這麼複雜的情況告訴洪瑾萱？讓她如此憂心？

  我心底的火氣幾乎也從鼻孔里噴出來了。


  「嫂子，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爭取早日康復，不要多想多操心……」


  「聽我說完！」洪瑾萱打斷我的話。「我知道你，你是怎麼想的。爸也是見我疼得厲害，才跟我說這些，好分散一下我的……我的注意力。王野，這次競選牽扯到的各方勢力太多了，或明或暗，根本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何遠君、薛副市長是熱門，卻等於是處在了明面，成了別人的目標。你要是和他們挨得太近，會吃虧！不要管，知道么？」


  可現在是我不相管，就能丟得開手的么？

  我已經被牽扯進去了，就算現在想脫身，也早就被當成薛副市長陣營里的人了，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會因為我的及時抽手而放過我？


  不能吧？

  只是這些，我都不能對洪瑾萱說，免得她擔心。


  「嫂子，我知道，我聽你的！」我說。


  「唉……」洪瑾萱嘆了口氣。「你每次說聽我話的時候，其實都是最不聽話的時候。」


  這話讓我心裡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