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黃道不利

  幾秒鐘的時間裡，拳腳齊飛，喝罵聲、身體被擊打的聲音和被打到的人發出的悶哼聲，再加上旁人大聲喝止的聲音……整個急診室門口炸了鍋一樣的紛亂喧雜。


  在兩伙人動手的那一刻，本來擠在中間，想要阻攔的醫院工作人員想要退出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人高馬大的急診室保安還好說，那兩個小護士就忒慘了些，身上臉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頭上的護士帽掉了，腳上的平地鞋也被人踩脫了……


  我個子高，看得清清楚楚。在看到有人動手的第一瞬間就抱著藍菲退到了安全範圍外，這才沒有像站得近的那些圍觀者那樣受到波及。


  「乒乒乓乓」聲中，那群傻逼現在不止是掄拳頭了，都抄上傢伙了。


  本來豎在急診室門口的那塊「嚴禁喧嘩」的牌子，也被人抄起來當成了武器。然後不知道怎麼地就飛了出來，落點就是我所在的位置。


  靠！

  我抱著藍菲，也顧不得會不會踩到身後的人，快速退後了幾步。


  「咣當！」一聲響。


  金屬邊框，亞克力材質的牌子就砸在我腳邊上。


  馬勒戈壁！


  打架就打架，不帶這樣牽連圍觀者的。


  要不是我躲得及時，這一下要是挨上了，百分之百挂彩。


  要不是趕時間，老子非得衝進去把砸牌子的那傢伙拎出來「教育」一番。


  藍菲依舊縮在我懷裡打著哆嗦。


  她還是覺得冷，但身體的不適還不足以讓她完全忽略外界的紛雜。


  扭頭朝打作一團的人群看了一眼，重新把頭埋在我肩膀上。原本冷得無意識發出的「哼哼」聲，而已被她硬生生咬著牙忍住了。


  知道這小丫頭是怕我擔心著急。


  我心裡大疼，左右四顧了一圈。


  有人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不斷有好事者圍了過來，把本來就堵得嚴嚴實實的急診室門口更是圍了個水泄不通。


  看來急診室短時間內是進不去了，我抱著藍菲。「我們去別的科室！」


  藍菲微微點頭，「嗯」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


  抱著她轉了個身，大聲喊了聲「請讓讓」，想從人群里擠出來。


  也就再這時候，我身後的人群發出「嗬」的一聲驚呼。


  接著只聽到「吧嗒」一聲響，一個什麼東西撞在我膝蓋后彎上。


  人在站得挺直的時候，膝蓋后彎可是個經不得撞的位置。被這麼撞了一下，即便是練過幾下子的我都禁不住往前趔趄了兩步，才能站穩。


  雖然變故發生在不到短短一秒鐘的時間裡，我還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自己摔倒也就算了，懷裡可還有個藍菲呢。


  要是我摔倒的同時她被拋了出去，這可怎麼得了？


  第一時間查看了一下藍菲，發現她沒有任何異常，這才慢慢吁了口氣。


  后怕之後浮上心頭的是一陣憤怒。


  我咬了咬牙，眯縫著眼角轉頭去看，看看撞到我的是什麼東西。


  瑪德，是個人！


  這傢伙不知道是被從哪裡打飛出來的，頭朝下趴在我腳邊處。


  他手腳在地上划拉著想要爬起來，可左腿似乎受了傷，受不住力，爬一下就摔一次，看起來很狼狽。


  左右圍觀的人不知道是沒有注意到有這麼個人，還是故意的。總之非但沒有人扶他起來，他的手指反倒還被人踩了一下。


  那人「嚯嚯」喊疼，好不容易爬起一半的身體又「啪」地一下趴了回去。


  看到這傢伙這麼狼狽，我剛剛升起的怒火瞬間消失了。


  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而且我也沒有時間和他計較，當務之急還是我懷裡的這個小女人。


  剛轉過身就聽到了藍溪在圍觀人群外傳來的呼喊聲。「姐，野哥……王野……你們在裡面嗎？……讓讓讓讓，有病看病，沒病回家，都擠在這裡幹嘛呢？……」


  「這這兒呢！」我應了一聲。「你別擠進來了，我現在就出去！」


  藍菲微微睜開眼睛。「王野，你們……別著急，我現在不……不那麼冷了！」


  還說不冷了，話都說不連續了。


  她也就是擔心我著急上火。


  「乖，野哥哥馬上帶你找大夫……我不著急！咱不著急！」一邊安撫藍菲，一邊用肩膀頂開左右的人流嚮往外面擠。


  才走了一步，後腳脖子就被人拽住了。


  草！

  今天這特么是怎麼了？怎麼好像啥事都不順啊？


  抓住我的除了趴在地上那傢伙，不用做第二人選。


  老子被他撞了一下，都沒跟他計較，他還反倒拽起我來了。


  抖了兩下腿，這傢伙拽得死緊死緊的，居然沒抖開。


  我連頭都懶得回。站定了，抬起另一邊腳就想把他的手蹬下去。


  「王野……野哥，是我呀……」


  就在我的大鞋底子快要踹在那傢伙手上的時候，他用另一隻手的手肘撐起來半截身子，艱難的抬起頭，用那隻被人踩得青紫發瘀的手，捋開臉上的頭髮，露出一張臉。


  嗯？

  聲音倒是聽著耳熟。


  可這臉……誰呀？


  瑪德，都腫成這德行了，誰特么還認得出來這是人是鬼？

  不過能叫出我名字來的，總歸是熟人。


  「你是……」


  「不過一個多月沒見，你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這小子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哭腔。


  我凝神仔細看。


  依稀，彷彿，好像是……


  「我是白楊！」他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我。


  白楊？


  我確定自己不認識這麼一號人物。


  看我有轉身離去的意思，那小子拽著我腳脖子的手收得更緊，咬咬牙，突然爆喝了一聲。「我是白素貞！」


  他吼的聲音很大，四周亂七八糟的喧鬧聲在他吼聲過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周圍的人都詫異地低頭看著地上的人，又看看我，似乎想確認我和他之中，哪個是剛才自稱「白素貞」的人。


  眾目睽睽之下，老子還真難得有這麼尷尬，這麼扭捏的時刻。


  看看地上眨著眼睛看我的傢伙，我在心裡暗暗咒罵。


  「你特么早說自己是白素貞不就完了！」什麼白羊黑羊的，老子也得認識啊！

  「野哥，把我帶出去吧！」白素貞在地上蠕動了幾下，爬過來。攀著我腳脖子的手從一隻變成了兩隻，就差沒緊緊抱上來了。


  我哀嘆。


  再次確認自己今天黃道不利！


  「小溪……小溪……」我手裡抱著人，沒辦法再多帶上一個，只得扯著脖子朝外面大喊。


  「野哥，你們怎麼還不出來？」藍溪在外面回答。


  「你進來一下，幫個忙！」隔著一大堆人，我和藍溪對話不得不用吼的，扯得我嗓子眼都發疼。


  吼完轉頭看向地下的白素貞。「我還有急事，找個人進來拎你出去，你在這裡等會兒……能坐起來么？」


  白素貞點點頭，攀著我的腳，想借力坐起來。


  「哎哎，你特么別扯我褲子！」我出門出得急，穿的是條鬆緊帶褲腰的沙灘褲。


  現在被白素貞這麼一扯，褲子往下落了半截，要不是大T恤夠長，半拉屁股都得露在外面。


  白素貞好不容易坐穩當了，藍溪也滿頭大汗的擠了進來。


  先是看了看依偎在我懷裡的藍菲，又看向靠在我腿邊滿身狼狽的白素貞，愣了一下，開口問道：「野哥，這誰啊？」


  「小溪，你帶我這個朋友去檢查一下，我急著帶你姐找大夫！」現在不是跟藍溪解釋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裡被耽擱得夠久了。


  *

  急診室那裡沸了鍋，醫院大廳里反倒安靜不少。


  好不容易抱著藍菲找到了內科的醫生。


  那中年女醫生皺著眉頭問躺在檢查床上的藍菲。「冷？是怎麼個冷法？」


  「就是哆嗦……打寒戰……」藍菲一邊說一邊抖。


  我站在一邊，握著藍菲的一隻手。


  護士用電子體溫針給藍菲測了下，體溫。「體溫正常，沒有發燒！」


  「除了冷還有什麼別的感覺，頭疼么？頭暈么？」女醫生又問。


  藍菲搖頭，又點點頭。「有點頭昏，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比較嚴重，現在已經好多了！」


  「醒過來？」女醫生抓住了關鍵。「你之前昏睡過？」


  藍菲下意識想要點頭，又停住了，拿眼睛看我。


  剛才一路過來時候，這小妮子怕給我惹麻煩，要我對她被注射了鎮定劑的事情守口如瓶。


  這怎麼行？既然的來看醫生，就不能隱瞞自己的病情，這樣對她的身體沒好處，還耽誤時間。


  我不答應，她就一直掉眼淚，也不哭出聲，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不忍心。


  反正就算我不說，醫生也有辦法檢查出來。


  為了止住她的眼淚，我只得無奈得答應。


  這丫頭現在看向我，是怕我一個忍不住說出來么？


  女醫生也看向我。「你是病人的什麼人？」


  「他是我男朋友！」藍菲替我回答。


  我點頭。


  「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問問病人！」女醫生的表情突然之間變得嚴肅起來，落在我臉上的目光帶著明顯的警惕和戒備。


  「王野……」藍菲剛剛經歷過禍事，正是最依賴人的時候，明顯不想讓我走。


  「你乖哈，我就在外面，別怕！」我安撫她。


  女醫生被我倆氣樂了。「這裡是醫院，不是賊窩！……就這樣，你先出去等著，小陳，你準備給病人做一下血液化驗！」


  *

  我被趕出來了，只得在診室外面的走廊上乾等。


  這家醫院的內科診室和婦產科相鄰，整個走廊里除了大肚子孕婦就是抱著小孩的媽媽，大老爺們就我一個。


  我旁邊坐著個戴口罩的小男孩，四五歲的年齡，正是神憎鬼厭的時候。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裡，這小子一個勁兒的拿腳踢我。


  孩子的媽在一邊打電話，根本不管他。


  我不好跟一個小孩計較，被踢了幾下就想換個位置坐。


  「下一個，張萍！」一個女聲止住了我的動作。


  我扭頭去看，聲音是從孕檢室傳出來的。


  張萍？是我認識的那個張萍么？


  四顧尋找，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我在心裡搖頭失笑。


  張萍這個名字也太大眾化了。


  臉上的笑容還沒消退，就聽到後方拐角處的洗手間里傳來急急忙忙答應的聲音。「來了來了……」


  心裡一懵，愕然扭頭，正好和一個女人的視線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