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可恨的烏鴉嘴
只要是正常人,無論誰的身上帶著屎,他的心情都不會好的。
現在,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正常人。
我的精神病已經完全好了。
現在,我的頭上頂著屎。臉上沾滿了屎。身上沾滿了屎。
他吃洋蔥了。拉出來的屎比不吃洋蔥拉出來的屎要難聞得多。
所以,現在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十分的生氣。
我真的很想罵人。但我並沒有開口罵。我甚至連吭一聲都沒有。
因為,我真的很想做一個既安靜又有素質的人。
我希望,自己面對一切,都是風輕雲淡,一笑而過。不與人計較。不與人紛爭。
一個人能掙錢了,能養一家人了,他的脾氣就大了。
被他養著,花著他錢的人,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不給與尊重。
是不是他的壓力太大了?壓力大,使人的脾氣變得暴躁。
一個人掙錢多,壓力就大。
掙錢越多,壓力就越大。
因為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陽光明媚,春風再吹。綠葉紅花。誰還有心情欣賞?
我慢慢的抬起一隻手。將糊在嘴上的一塊屎給擦掉了。忍不住說:「媽,現在在咱們家,只有我哥哥一個人賺錢嗎?」
挺著大肚子的母親說:「對呀!咱家只有你哥哥一個人賺錢!他一個月能賺好幾十萬!
你爸本來是跑黑車的!一個月能掙兩千多。
但你哥哥一個月都能掙好幾十萬了。你爸掙不掙這兩千塊錢還有什麼意義呢!
再說,跑黑車很辛苦的!白天怕人家查住。只能晚上跑,一熬就是一個晚上。把人都熬幹了。所以就不讓你爸再跑黑車了,讓他在家歇著!
你哥哥想吃啥,你爸就開車去買啥!」
「這麼說,我哥哥是咱這個家的頂樑柱。他不能倒下。他不能不賺錢。否則,這個家就不好過了!對嗎?」正坐在電動輪椅上的我說。
「對呀!咱這個家,全靠你哥哥養!他一個月掙幾十萬。養一家子人算什麼!」挺著大肚子的母親說。
「這樣,我的哥哥會不會太累。他的壓力會不會太大?」我說。
「做個直播,又不是下地幹活,也不是在工地上賣力氣,有什麼可累的!一個月掙好幾十萬。高興都快高興死了!能有什麼壓力?」挺著大肚子的母親說。
「如果有一天,他做直播不賺錢了呢!咱這個家怎麼辦?」我比較擔憂地說。
「你這個烏鴉嘴!胡亂說什麼!你哥哥他做直播怎麼會不賺錢呢!他很賺錢的!他只會越來越賺錢。將來他會一個月賺一百萬,賺二百萬,賺五百萬,賺一千萬一個月!」臉上正帶著一個大墨鏡的父親終於忍不住了。他十分生氣地說。
挺著大肚子的母親也挺生氣地說:「達財!說個話怎麼這麼不讓人喜歡!飯要吃香的,話要說好聽的!你要學會讓人喜歡你。別找著讓人不待見你!」
我只好閉嘴不再說話了。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現在,我的頭上頂著屎,身上沾著屎,臉上也沾著屎。我坐在電動輪椅上一動不動。父親和母親兩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走上前來要給我身上清理屎的意思。我正在看著他們。他們也正在看著我。
陽光明媚。春風再吹。綠樹紅花。
三個人誰也不再說話了。
好像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突然覺得這個家並沒有那麼美好。
人情味比較淡。
再度從二樓上的某一個房間里傳出來了一道渾厚的聲音:「有的人是烏鴉嘴,說好的不靈。說不好的就靈。我這個弟弟,恐怕就是一個烏鴉嘴。現在,沒人給我打賞了!在以前,只要我開直播,我的打賞何曾斷過!」
此話一出。我看見母親的臉色變了。父親的臉色也變了。
母親仰起頭,沖二樓大聲喊道:「大發!有多長時間沒人給你打賞了?」
從二樓里的某一個房間里傳出來了那一道渾厚的聲音:「已經過去了一分鐘,沒有給我打賞了!」
「才一分鐘嘛!你不要急!你讓人家打賞的人喘口氣歇一歇啊!再等等,一會兒就有人打賞了!」母親仰著頭大聲說,鬆了一口氣,臉色有些緩和。
接下來。
我們一家人正在等待著。
等待有人給我的哥哥打賞。他正在做直播。他是一個網紅。
如果沒有人給他打賞。我們一家人就斷了收入。
所以,在等待的這幾分鐘里,是讓我們一家人驚心動魄的。
大概五分鐘過去了。
母親正站在院子里的樓下,仰著脖子巴望著二樓。她希望能聽見從二樓的某一個房間里傳過來渾厚的報捷之聲。
可一直都沒有傳過來。她的心太急了。忍不住大聲問:「大發,怎麼樣?有人給你打賞沒有?」
「有一個!剛才給我打賞了一顆鑽石!」從二樓的某一個房間里傳過來了那一道渾厚的聲音。
此話一出,正坐在電動輪椅上的我立馬鬆了一口氣。總算還有人給他打賞。一個鑽石,值不少錢。才短短五分鐘的時間,就掙了一顆鑽石。很不孬!
「大發,一顆鑽石值多少錢啊?」母親仰著頭大聲問。
她問出了我想問的。
一顆鑽石,怎麼也值個三四千塊吧。我想。
「媽的!一顆鑽石值二十塊錢。平台上抽一半,我要一半!一人分十塊錢。這五分鐘我才掙了十塊錢!」從二樓上的一個房間里傳出來了一道渾厚的充滿氣憤的聲音。
「啊?五分鐘才掙了十塊錢啊!這要是換成平時,你五分鐘能掙多少錢?大發!」母親顯得比較失望,仰著頭大聲問。
「媽的!昨天開直播,也是這個時候五分鐘賺了八千多!這個時候正是人家忙著打賞的時候。今天不知道咋回事!人家不打賞了!都怨神經病那個烏鴉嘴!他剛一說完如果有一天我做直播不賺錢了呢!就突然變得沒人給我打賞了!
他肯定是一個烏鴉嘴!
我靠!沒人給我打賞了!這咋弄?
都過去十分鐘了,才有人打賞了一個鑽石!」從二樓上的某一個房間里傳過來了那一道渾厚的且充滿氣憤的聲音。
母親慌了。父親慌了。我也慌了。
沒有人打賞。這可咋辦?一家人的收入呢!
「你這個逼嘴!瞎胡叨叨啥!叨媽了個臭逼呀叨!死逼!這下讓你害慘了!」臉上正戴著一個大墨鏡的父親咬牙切齒的罵道。
很明顯,他是在罵我。
我正坐在電動輪椅上一動不動。沒有吭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還不如神經著啥也不知道呢!啥事兒讓你知道了你就往裡說不好的。這多不好!你看,這多不好!唉!」挺著大肚子的母親說。
我的頭上正頂著屎。我的身上沾著屎。我的臉上也沾著屎。聞著屎味兒,我的心情糟糕透了。
這.……這真的能怨我嗎?真的是讓我給說的嗎?我真的是一張烏鴉嘴嗎?
時間正在一點點地流逝著。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
「大發!現在咋樣了?有人給你打賞嗎?」正挺著大肚子的母親仰著頭大聲問。
「你問個屌哇問!我都快煩死了!打賞個屌啊!沒人給我打賞了!一個打賞的都沒有!這下完蛋了!一家人等著喝西北風吧!媽的!那個逼烏鴉嘴!少說兩句能死哦!把他的病治好乾啥!還不如讓他神經著!」從二樓上傳過來那一道渾厚且充滿氣憤的聲音。
母親很慌。父親很慌。我也很慌。
我們徹底慌了。
「這可咋弄?說吧!這可咋弄?你這個逼嘴還亂叨叨不啦!你說吧,這咋弄?讓你叨的沒人給你哥哥打賞了!咱一家人吃啥喝啥?花啥?」母親急得朝我倆手拍巴掌,像是為我鼓掌。紅臉粗脖子的。
「媽的!還真是個烏鴉嘴!吃屎吧!我去看看大發!」臉上帶著一個大墨鏡的父親氣得一跺腳,匆匆忙忙的上二樓去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坐在電動輪椅上一動不動。禁不住一隻眼睛里流出了淚水。
母親也哭了。
我張嘴嗚嗚的哭出了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下一下的一個抽噎。
母親也張開嘴嗚嗚的哭出了聲。
「你這個死逼!你進我屋裡幹啥?誰讓你進我屋裡了!馬勒戈壁!立馬給我滾出去!」從二樓上的某一個房間里傳過來了一道渾厚且充滿憤怒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父親哭著從二樓上走下來了。他張嘴嗚嗚的哭著,大墨鏡遮不住他臉上正流著的淚水。
這個家,陷入了濃濃的悲傷的氣氛中。
「都怨你這個王八腚眼子瞎叨叨!我要把你的烏鴉嘴打爛!」
父親回一樓的堂屋裡去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從屋裡沖了出來,手上已拿了一根球棒。跑到我跟前站住,掄圓了一根球棒「砰!」一下子重重的敲在了我的嘴上。將我給敲得滿嘴流血,牙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