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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129房間的人

  原來在這家精神病醫院的後面,還另有一座附屬院。


  牛小草說,何文良就住在附屬院里。


  附屬院里有十一個鐵質套箱。套箱,就是用大箱子裝住小箱子。一層一層的。在最里的那一個最小的鐵箱子里,有一間木屋。而何文良,就在那一間木屋裡住著。


  要進入附屬院,就得穿越過一棟兩層樓的中間大廳。在一面北牆上打開一扇門。


  眼前,這是一棟十分破舊的兩層樓。它的牆上面貼滿了那種白色的豎條狀的小瓷磚。小瓷磚已變得骯髒不堪。充滿了年代感。我記得,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中期很流行這種白色的豎條狀小瓷磚。誰家貼,顯得誰家好過。


  而且,這一棟十分破舊的兩層樓,還是這家精神病醫院裡最好的建築。也是最新的一棟建築。


  其它的建築都是破敗色暗頂已凹的老瓦房,或者一排低矮陳舊的老平房。


  老瓦房和老平房貌似已經被棄用了。因為它們上面發白的破木門子上掛著已生鏽的爛鎖。


  小如拇指的牛小草正在前面走著。我正在後面跟著。走完這一條破舊的磚鋪的大路。就到了兩層樓的大廳門前。


  大廳在兩層樓的中間。大廳的門是一對大玻璃門。


  當初安裝玻璃門,為的要求乾淨明亮。可現在,這一對大玻璃門,早已不再乾淨,早已不再明亮。它們上面布滿了灰塵和油膩膩的黑色泥垢。


  歲月,總是要在任何東西上留下痕迹的。


  骯髒油膩的痕迹。


  蒼老衰敗的痕迹。


  反正你不喜歡帶著歲月痕迹的東西。(除了古董,要是古董不能賣錢,你也不喜歡。是個破又沒用的玩意兒。)

  人們不願意回顧過去。


  喜歡憧憬未來。


  因為過去的東西都是舊的。


  未來的東西才是新的。


  過去的再也回不來,而未來的我們有可能抓住。


  前方,一對模糊的玻璃大門正關閉著。它們很沉寂。彷彿正在靜靜的等待著。


  等待有人將它們打開。


  小如拇指的牛小草好像變成了一個小瞎子,完全看不見前面的玻璃門。他一直往前走著沒有一下停頓。無聲無息的,就像穿透一層透明的涼粉,他在鋼化玻璃門上鑽出了一個人形的小窟窿。已進入了廳內。


  我感到十分驚訝。鋼化玻璃多硬,在牛小草的面前,它竟然脆弱得跟涼粉一樣。


  涼粉是用來幹啥的?是用來吃的。用筷子一夾就碎。吃它的時候,你得用筷子輕輕的夾著它往嘴裡送,稍微一用力就把它給夾碎了,就掉下來了,送不到嘴裡去了。可見,涼粉是多麼的脆弱。


  這個牛小草到底是什麼來頭?他怎麼如此的硬,如此的有力氣!

  看這樣子,這世上還有什麼他鑽不透的?


  當我拉開一扇玻璃門的時候,在大廳內,突然有一隻貓猛撲了過來,用前爪子將牛小草摁住了。


  「哇——嗚!」貓異常凄厲的慘叫了一聲,倒地死亡。它的腦袋上多出了一個血窟窿。


  我看見,牛小草像一道閃電一樣射穿了過去。


  牛小草繼續往前走著。他身上沾滿了鮮血和白色的腦子,在白色的地板磚上留下一串紅色的足跡。


  我望著小如拇指的他,心裡感到很害怕。怕萬一惹惱了他,他在我身上鑽個窟窿。


  在這間大廳的兩旁各有一條樓道。樓道就是走廊。


  只見樓道狹長昏暗。


  在樓道的兩旁是一間間的病房。


  現在,在一間大廳內和兩條樓道內,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除了我和牛小草之外。


  這裡好像不是一家醫院。


  誰家的醫院都不該這麼冷清的。


  可這裡,的確是一家醫院。沒錯。它是一家精神病醫院。


  我沒有看見一個醫生。也沒有看見一個病人。


  唯一碰見的一個人,他小如拇指。比一顆被槍打出來的子彈還要厲害。


  「你怎麼不走了?」前方小如拇指的一個人轉過身問。


  我已站在了大廳的中間。在兩旁是狹長昏暗的樓道。我正在扭頭望著左邊的一條樓道內。


  「有人在哭!」我說。


  「世上每天都有人哭。有什麼好稀奇的!」牛小草說。


  「我想去看一看那個哭的人!」我說。


  「你閑的沒事兒幹了嗎!」牛小草說。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哭聲讓我很揪心!」我說。


  「行,你去看一看他吧!在這裡住的都是精神病人。一個精神病人哭,他給不了你正確的理由!你也是多此一舉!」牛小草說。


  於是,我身向左拐,進入了一條狹長昏暗的樓道。


  越是往裡走。哭聲離我越近。


  大約走了一個二十米。我終於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前站住了。


  此時,我正面對著一扇木門。


  木門上紅色的漆已大部分脫落。有的漆皮正在門板子或門框上翹著,等待著脫落。門板子上有一條鐵鏈正搭在門框的鐵鼻上。穿過鐵鼻和鐵鏈的掛著一把已鎖死已生鏽的鎖。


  原來把人鎖入這間屋裡了。


  屋裡的人正在哭著。


  哭聲悲悲切切。像是在訴說著他的傷心。


  不知他為何而傷心。


  似乎每一個人都有一段傷心的往事。


  每個人都會哭。


  「你哭什麼?」我忍不住問。


  「哭,是因為我很難過!」屋裡的人說。


  「為什麼難過?」我問。


  「整天被鎖在屋子裡,若換成你,你難過不難過?」屋裡的人說。


  「為什麼要把你鎖進屋子裡?」我問。


  「因為我是一個神經病。上街上危險。所以把我鎖進屋子裡!」屋裡的人說。


  「你都知道你自己是個神經病,不能上街。那你.……」說著,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總不能對人家說:「那你就安心的在屋子裡呆著吧!」


  「你能不能把我放出去?」屋裡的人說。


  「放?我沒有權力放你!」我說。


  「我的病已經好了。我現在不再是一個神經病了!我是一個正常人!」屋裡的人說。


  「是嗎?既然你的病已經好了,醫院裡的人為什麼不放你走?」我說。


  「醫院裡的人為了掙錢!在這兒關著我。不是白關的。我的家人每個月還得向醫院交錢!若把我放出去了,就少了一份收入。若換成你是院方,你會把我放出去嗎?」屋裡的人說。


  「我會的!不能昧著良心掙這樣的錢呀!病人好了,就應該把他放出去!關著誰,誰不難受!」我不禁怒道。


  「沒有醫院給你蓋一個正常人的章。你就是從這兒出去了,在外面,別人也看你是個神經病人!有的人病人好了,醫院也不給放,讓他住到老死!整天被關在一間屋裡的人,是活不長的!」屋裡的人說。


  「病人的家屬呢?都不知道管嗎?」我說。


  「有的管!有的不管!有家屬管的病人病好了后都被放出去了。沒家屬管的病人就算病好了還繼續住在這裡!」屋裡的人說。


  「你錯了,你家人沒有不管你,你家人要是真的不管你了,他們就不會再向醫院交你的住院費了!」我說。


  「他們只是向醫院裡交錢,而且是通過銀行卡轉賬的,都不願意來這裡看一看我。不親自了解一下我現在到底什麼情況!這也叫管嗎?」屋裡的人說。


  「不叫管叫什麼。反正是向醫院交了錢的!錢又不是白撿的。」我說。


  屋裡的人不再說話了。也不再發出哭聲。


  我說:「跟你談了一番話,我也覺得你是個正常人了!要不,我報警,讓警察把你救出去?」


  「唉!」屋裡的人發出了一聲嘆息,說:「算了!別報了!我就是出去了又怎樣!還不是回家去。家裡的人都不歡迎我回去!我回到家,害得他們提心弔膽的生活。過不好。


  呵呵,算了,不打擾他們了。就讓我繼續在這兒關著吧!

  不過,你是一個好心人。我每天都會哭,哭了這麼久,也只有你過來看我了。謝謝你,好人!」


  聽了他的話,我心裡很難受。覺得他還是一個挺不錯的人。他病已好,知道為自己的家人著想了。


  我說:「你離開這兒,不一定要回到家去,你可以去一個其它的城市,找一份工作,重新開始你的生活!」


  「唉!以後再說吧!我以後不會再哭了。我不打擾你了,你去忙你的吧!」屋裡的人說。


  我抬頭看了一下上方門框上正掛著的一個識別牌。


  識別牌上寫的是:129。即1樓第29號的意思。


  在門口前踟躕了一會兒,我下了一個決定,說:「你擱裡面等我一會兒,我記得我的車後備箱里放著一根撬杠。我去拿回來撬杠,將這門子上的鎖別開,放你出去!」


  「這樣麻煩你,合適嗎?」屋子裡的人叫道。


  「沒事兒!你等著吧!出了事我擔著!再怎麼著我也是在市政府上班的。他們不敢把我怎麼了!」我說。


  「在市政府上班好哇!有穩定的收入。工作又輕鬆!你這是一個公務員。我做夢都想當一個公務員!」屋裡的人說。


  當我移步準備離開這間屋的門前時,屋裡的人又叫道:「不如我們做個朋友吧!不知道你嫌不嫌棄我?」


  「我為什麼要嫌棄你?」我止步說。


  「因為我是一個精神病人,而你是一個國家的公務員!這兩種人,適合做朋友嗎?」屋裡的人說。


  我笑了一下,說:「這有什麼!朋友不分貴賤!」


  「好!那咱倆就做朋友!來,互相交換一下名字吧!」屋裡的人說。


  「好!我的名字叫賈小寶,你叫什麼名字?」正站在門外的我說。


  「我叫楊大財。楊樹的楊,偉大的大,發財的財!」屋裡的人說。


  「什麼?!」我不由得完全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了。因為迫不及待的要看一看屋裡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因為他的名字叫楊大財。所以,我就一陣旋風般跑出了這一棟兩層樓,像一陣旋風般的跑完了挺長的一段磚鋪的路,穿過大鐵門上的小門,來到了門外,摁遙控鑰匙開啟了車的後備箱,急忙從裡面翻找出來了一根撬扛。


  我拎著撬杠衝進了一棟兩層的破舊大樓。向左拐入一條狹長昏暗的樓道,來到了129房間的門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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