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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父親之死

  只見一尊約五十公分高的神像正立於我家的院子里。


  它的外面披著一件大紅色的披風,裡面身上穿了一套黑褂黑褲,腳上蹬著一雙藍色鞋。一張小臉粉撲撲的,唇似朱丹,兩顆黑睛是用毛筆點出來的墨點。


  在皎白的月光下,一尊神像顯得格外的清晰。它的色彩格外的鮮艷。像是才剛塗刷了一層油漆。尤其是那紅色。紅艷得像一片血。


  它像馬嬸兒。


  「噌!」摩擦著地面,它自己又往前挪動了一米。看方向,它是朝著我家的堂屋去的。而我的父母就住在堂屋裡。不知它要幹什麼。


  差不多每隔一分鐘,它就往前挪動一米。


  堂屋的前面是幾層水泥台階。每層台階二十公分高。當它挪到水泥台階的邊緣時。底部像是安了彈簧。突然彈起來,落到了上一層的台階上。很快,它上完了所有的台階。在水泥平台上擦著地面又往前挪了兩米。到了堂屋門的跟前。距離堂屋門只有十幾公分遠了。


  堂屋的兩扇門正緊緊關閉著。並且從裡面被插上了門閂。


  上次被我那瘋子二伯一腳踹爛了舊的堂屋門后。我家又換上了一對新的門。雖然也是木頭的。但門板很厚重,比較結實。賣門子的說,這種門子就是讓李連杰過來跺,他也給你跺不爛。


  可這個時候。門子再結實也沒有用。我懷疑有人從裡面將門閂拔開了,並躲在門后偷偷往裡拉著門子。只見門子慢慢地錯開了,間隙越來越大,差不多五十公分寬的時候門子停止了。


  通過兩門的間隙,一尊約五十公分高的神像摩擦著地面挪進堂屋裡去了。然後,門子又慢慢地關上了。


  此時,躲在東屋裡隔著窗戶正往外看著的我,感到害怕和緊張極了,身上一陣陣的冒冷汗,腿軟得幾乎挪不開。由於擔心父母二人的安危,我還是壯起膽子硬著頭皮從東屋裡出來了。到廚房裡拿了一把菜刀,一瘸一瘸的走到堂屋門前。用力推了推門子,卻是推不開。不知道是誰從裡面又插上了門閂。


  於是,我就使勁拍門子。「嗵嗵.……嗵!」的,將門子給拍得震天價的響。將正在裡面已經睡著的父母給聒醒了。


  母親起床打開了堂屋門,站在門口,揉著惺忪的眼睛,面帶慍怒地吵我:「咋了,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覺,胡亂拍門子幹啥?」


  我說看見神像剛才鑽堂屋裡去了。


  母親被嚇了一大跳,瞪圓了眼珠子說:「真的假的?門子關得好好的,從裡面插上了門閂,連窗戶都關嚴實了從裡面絆上了,它又不是一隻螞蟻,咋能鑽進屋裡來呢!」


  我說剛才門開了。


  母親說門咋會自己開。


  我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是不是誰從裡面把門打開了。


  母親將父親從床上叫起來,問他剛才有沒有開過堂屋的門。


  父親說沒有,我一直都在床上躺著,睡得好好的,也不尿憋得慌,沒事兒幹嘛開堂屋的門。


  母親說大財看見有一尊神像鑽進咱家堂屋裡了剛才。


  父親也給嚇了一大跳,臉色變得難看,問我:「哪個神像啊?它是啥樣兒的啊?」


  我說它外面披了一件紅色披風,裡面身上穿了一套黑褂黑褲,腳上有一雙藍色的鞋。它的臉跟馬嬸兒的臉有好幾分像。


  母親明顯哆嗦一下子,一張臉糊塗得快要哭了,問這可咋弄啊。


  父親說抓緊找找它,找到了砸爛它個逼養的。


  他又重新操起了那一柄大斧子。


  母親手裡也攥了一把剪刀。


  則由我守在堂屋門口,別讓那尊神像通過門口跑出去了。我的手裡不是正拿著一把菜刀嗎。父親說大財,你要是看見它打算溜出門口,就趕緊用菜刀使勁砍它,有多大勁就用多大勁砍,聽見沒有。


  我說知道了。


  父親又沖母親吵吵:「你拿個剪子弄屌啥了,這又不是讓你扎肉人,它是一個泥胎玩意兒,凝固得硬邦邦的,你用剪子扎它好扎嗎,你應該拿一把鐵鎚,狠狠砸它才是!」


  於是母親放下剪刀,去拎了一把鐵鎚。


  接下來。父母二人在堂屋裡搜尋。而我手持菜刀在門口守著。


  找了半天。在堂屋裡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翻箱倒櫃的,床底下也鑽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弄得倆人灰頭土臉的。可哪裡有什麼神像。根本就找不到它。


  父親說:「無用的大財,你是不是發癔症,或做了一個夢啊!堂屋裡都找遍了,就差掀地皮了。哪裡有神像的影子啊!」母親也說:「大財,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別忘了你只剩下了一個眼,還不好使!」


  我僅剩的一隻左眼確實不好使。有飛蚊症。


  飛蚊症指眼前有飄動的小黑影,小黑影像一隻蚊子一樣在眼前飛來飛去的。是因為眼球玻璃體病變引起的。


  可我真不認為是自己看錯了!我敢打保票,自己絕對沒有看錯!確實那一尊樣子像馬嬸兒的神像鑽進我家堂屋裡去了。


  見父母不相信我。我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說了一句「我真的沒有看花眼,神像真的鑽進堂屋裡去了,你們兩個小心一點兒!睡覺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自個回東屋裡又睡去了。


  這回,我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受到驚嚇睜開了獨眼。因為有人凄厲地喊叫了一聲。緊接著又是兩聲。是在大聲呼喊父親的名字。是母親在叫。我趕緊翻身下床,一瘸一瘸的從東屋裡衝出來了,到對過西屋的門前頭,問母親咋了,叫著幹啥。


  父親也從堂屋裡跑出來了,雙手正提著一柄大斧子,皺著眉頭問咋了,你窮叫喚個啥。


  這個時候,天色還朦朧著微亮。涼風一陣陣的襲來。凍得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只見西屋的兩扇門正大幅度敞開著。門口裡還是一片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母親正手指著西屋的門口,有些結巴地說:「馬……馬嬸兒她……她就在西屋裡!」


  真是一句話險些把人給嚇死!

  嚇得父親哆哆嗦嗦的,推搡了一下母親,罵道:「你那個破嘴可別瞎胡嗒嗒,馬嬸兒不是被我砍死埋起來了嗎!埋那麼深!她咋會在西屋裡呢!你是不是在發癔症呢?」


  母親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兒絆倒,惱怒地說:「你自己進屋裡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父親不敢進西屋,反而往後退了退。不知是不是由於天色的原因,他的面色看起來十分陰暗和晦澀,一雙眼睛里充滿了驚恐不安。他說:「紅霞,大清早的天還不明,你跑西屋裡幹啥?」


  母親說:「我這心裡慌得很!總覺得咱家要發生啥不好的大事兒!再看你一臉的晦氣得要死的樣子,像是厄運纏身。我躺床上睡不著了。就起來給咱家的大神燒香磕頭,求大神保佑咱家平平安安的。咱家供大神的案桌不是擺在西屋裡嗎!所以我就進去西屋了。結果一看,咱家供大神的案桌上多了一尊個子大大的神像。它那模樣,可不就是馬嬸兒嗎!」


  「你就直接說咱家供大神的案桌上多了一尊神像不就妥了嗎!還說什麼馬嬸兒在西屋裡!嚇死個人你!」父親埋怨道。


  我們三個人互相壯著膽子。三人互相挽著胳膊。母親夾在中間。我和父親倆男的分在兩旁。我左手裡拿了一把菜刀。父親右手裡提著大斧子。在緊張壓抑的氣氛中,三人一步一步的慢慢地走進了西屋裡。


  在西屋的東南角有一張布滿著厚厚一灰塵的長方形桌子。桌子上本來擺放著六尊約二十公分高的神像。


  這六尊神像可是大名鼎鼎的神仙。可不像村西頭廟裡的那幾尊神像讓人叫不出名。它們分別是:三清,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


  而在這個時候。只見供桌上多出了一座約五十公分高的神像。其高大突兀,加上色彩鮮艷之極,顯得非常的扎眼。它就立在觀世音菩薩的旁邊。它像馬嬸兒。


  父親咬牙瞠目,甩開母親的胳膊,衝上前去,倆手提著大斧子高高掄起來,準備往供桌上多出來的那一尊模樣像馬嬸兒的神像上砸。「甭砸!」母親大叫一聲,趕緊跑過去,摟抱住父親的腰,死命的將他往後拖。給往後拖了三米遠。累得她氣喘吁吁的。


  父親不解地惱道:「你幹啥啊紅霞?咋不讓我砸了它呢!」


  母親喘著氣說:「別砸它了,拜它吧!既然它跑到咱家供大神的案桌上,說明它想讓咱們拜她了!」說著,她走上前去,對著案桌上的神像跪下了,雙手合什的俯首,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拜它幹啥!萬一它害我呢!」父親氣惱又擔憂地說。


  「只要你誠心拜它!帶著懺悔求它原諒你!它一定會原諒你的!它是神靈,才不跟你一介凡人一般見識!」母親說。


  「好吧!從今往後,我就好好拜它!希望它不與我計較,能原諒我,並幫助我們家過上好日子!」父親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是將斧子丟棄一旁,也往前走了幾步,屈膝跪倒下來,雙手合什,對著案桌上的神像磕頭。


  若是父親沒有受到母親的勸阻,或他根本不聽她的勸阻,狠狠一斧子將神像砸碎了,他可能就不會今天死的。


  悲慘的一幕發生了!


  就在地上跪著的父親正俯首貼地的磕頭時,我注意到那尊立在案桌上的樣子像馬嬸兒的神像的一雙漆黑的小眼睛往上翻動了一下,竟是瞄了瞄我。然後它的嘴角向上挑動了一下,笑容變得十分奇怪和陰冷。瞧得我不禁一愣,還沒等反應過來神時。它的底部像是安裝了強力彈簧,突然彈跳起來老高。砸落在了我父親的頭上。


  我父親連哼一聲都沒來得及哼,身體歪倒在地上不動了。他死了。後腦勺上的頭骨被砸得碎乎乎的。摸起來,後腦勺就像碎了殼的熟雞蛋般柔軟。


  而那尊樣子像馬嬸兒的神像,在砸落到我父親的頭上時,藉著我父親的頭又往上彈跳了一下,落回到了案桌上,還是立在觀世音菩薩的旁邊。


  它的一雙漆黑的小眼睛正在看著我,一張粉撲撲的小臉上掛著一種充滿譏諷,且帶幾分詭異的微笑。


  外面的天上轟隆一聲打雷。颳起大風,下起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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