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虛此行

  塵封已久的房門撲面一股灰塵飛來，管家連忙伸手扇掉，才請易君衍和陸琪妙走進去。


  易君衍讓她先走，她便走入房間。


  房間窗子關死，窗帘緊緊地拉上了，大白天也顯得光線很暗。


  諾大的房間沒有多少傢具，顯得空蕩蕩的，但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大床上早沒有床單，沙發也沒有抱枕，林嵐生前用過的梳妝台仍擺放在床邊，林嵐的遺物被收進了一個透明的書櫃里，角落裡站著一隻保險箱。


  看得出來，房間很久無人打掃，塵埃落滿了簡單的傢具，蛛網也結滿了各處，走進去就聞到一股灰塵的味道。


  易君衍不悅地皺眉，吩咐管家：「把窗帘拉開，窗戶打開透透氣！」


  管家依言跑去拉開窗帘，吃力地推開落地窗，陽光一下子就讓房間亮堂起來，秋風頓時夾雜著寒意吹了進來，把紗簾吹得上下翻飛，吹散了那股灰塵味。


  陸琪妙走到透明書櫃前，伸手拉開書櫃，正看到一隻相框里，放著林嵐生前的相片，是個美麗的貴婦人。


  她隨手拿起一本泛黃的日記本，驀地一怔，林嵐的日記？

  她沒有偷看他人日記的習慣，連忙想放回去，可是不小心從日記本里掉下了幾頁紙來，她一驚，連忙蹲下去撿，無意中看到了內容，不由得大為震驚，林嵐居然會法語，紙上用潦草的法語記述著日期和幾行字：

  X年十二月一日，周六，晴

  心情鬱悶，他的態度真令我傷心欲絕。


  范醫生建議我去國外走走，換個環境，否則這樣下去我會得抑鬱症。


  行李已經叫阿紛收拾好，學院也快放寒假，我隨時都可以走人，但我臨行前還想再見見我的兒子，跟他告別。


  X年十二月八日，周六，晴


  我只想暫時逃離這種壓抑的心情，旅行地點隨便國外哪裡，美國，義大利，或澳大利亞，但君衍居然喜歡加拿大，他要陪我去加拿大過冬，我欣然答應。


  ……


  易君衍不悅，陰沉著臉，突然奪走了她手上的日記，「看夠了嗎？」


  她嚇了一個哆嗦，連忙道歉：「對不起！」


  他不快地看著她，將日記隨手夾進本子里，放回柜子里，眼睛沒有看她，低沉道：

  「我知道你懂.得法語。」


  她想說什麼，被他阻止，他關上書櫃，對管家道：

  「你先出去！」


  管家連忙小跑著出去，順手帶上門，那個房間他可不願意再踏入半步，那裡相當於易家的禁地，平時很少傭人會走這邊，易家的別墅很大，很多的房間，不差這一間，這裡早已被孤立起來了。


  等到房間只剩下兩個人時。


  易君衍才低沉道：

  「你的法語說得不錯！」


  在巴黎見文娜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


  「你也是！」


  在巴黎遊玩之時，她也看出來了。


  「湊合！」


  陸琪妙看一眼柜子里的日記，驚訝道：「沒想到你母親用法語寫日記。」


  「我母親生前是一名教法語的副教授。」


  「難怪！」


  「這一年多來，我一直抽空學法語，就是想看懂母親寫的法語日記。現在好了，你可以當翻譯，我不必辛苦學習了！」


  陸琪妙大吃一驚，原來他為了看這些日記才學會了法語。


  易君衍又打開書櫃，拿走了幾本日記，轉身便走，「跟我過來。」


  陸琪妙看一眼大開的窗戶，連忙小跑過去關好，拉上窗帘，才跟著跑出去。


  兩個人走回卧室，關上門。


  易君衍把日記放到書房的桌上，又打開了電腦上的資料給她看。


  她好奇地湊近去看時，原來是林嵐生前的博客，她帳號上寫著許多的文章，有中文的，但大多數是法文的。


  「坐下！」易君衍把位置讓給她，自己走去倒了一杯酒，一杯熱茶，茶拿給她，自己喝酒。


  「謝謝！」陸琪妙看一眼他放下的熱茶，客氣地說。


  易君衍俯身看著她，低沉道：「幹嘛跟我客氣？」


  她很勉強才笑了一笑，而後專心地翻看那些博客法文日記。


  「易君衍，這些文章你看不懂嗎？」


  她問了一句，他明明法語口語很流利。


  「嗯，我懶得查單詞。」易君衍抿了一口紅酒，對著開闊的窗戶，外面院落的花木正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東倒西歪。


  「你直接把它們翻譯成中文讀給我聽！」


  「好。」


  陸琪妙隨手翻看了一下，撿了一篇日期是去年底的來看。


  「X年，十二月二十四，周三，聖誕夜，晴雪。雖然一開始定的行程是加拿大溫哥華，然而，最終我還是來到了美國洛杉磯。今年的聖誕夜，我在洛杉磯度過，感謝兒子陪在我的身邊，真是一個溫馨而平靜的夜晚。我紛亂的思緒在這靜謐之夜格外安寧，范醫生的建議是對的，我後悔沒有早些離開S市，或許不久的將來，我將離開S市遷居到洛杉磯獨居，我們分開對彼此都好。看著那幾顆藥丸，我想，今夜我不需要它了。兒子邀請我去參加他朋友們的狂歡派對，我很意外他在美國有朋友，我想，年輕人的聚會不適合我，我並沒有參加。但我叮囑他，少泡洋妞，……」


  「范醫生！？」易君衍突然出聲打斷了陸琪妙的翻譯，推測道：「從你翻譯的內容判斷，她曾經跟范醫生有過密切的接觸，可以肯定，她跟我父親之間出現了感情危機。她一直在吃范醫生開的藥丸。」


  「或許是安眠藥吧！」她猜測。


  易君衍搖頭，眉頭緊擰，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懷疑藥丸有問題，如果是那樣，她母親的死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

  「你的父親和秋月文的關係可能一早就敗露了，你母親精神受刺激才去找范醫生，我估計這位范醫生可能是位心理醫生。」


  「嗯。」


  「她的日記里經常提到這位范醫生，可見她對范醫生很信任和依賴，難道你不認識他嗎？」


  「我不認識。但我派人去調查過范醫生，然而，這位范醫生在我母親去世半個月後出了車禍，整車翻下山崖，當場死亡。」


  陸琪妙抓了抓頭，「范醫生死了？」那還怎麼追查？


  「對手不簡單。」他可以肯定，再加上去一趟巴黎，找到那款昂貴香水，他更加肯定這一點，至少對方黑白兩道都有人，而且非常有錢。


  「我能問一句，你母親的死，對你父親就沒有影響嗎？」


  易君衍冷哼，「他能有什麼影響？」


  有影響就不會在他媽屍骨未寒就把另一個女人娶進門。


  「我的意思是，他沒有找人好好地調查死因？」


  「他不擔心警察局公開此事影響到他生意就算好了，還會認真去調查？哼！我父親風流成性，外頭的女人多得數不清，我母親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壓抑可想而知。我去年底陪她去美國度假，原本以為她能開心和快樂，誰知道一回來就……我不相信她會尋短見！這一定是謀殺！」


  易君衍憤然，握緊了酒杯。


  陸琪妙轉頭看著他，對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他。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接起，沉默地聽了一會兒，放下手機，便恢復了往常的陰冷，他對陸琪妙說：

  「我有點事先走，你留下來找點線索吧！拜託了！」


  「好，我會儘力。」


  易君衍點點頭，放下酒杯，去穿好衣服，出門去了。


  陸琪妙獨自留在書房裡，查閱和翻閱了所有林嵐的資料、日記、博客。


  那一大堆的資料，她花費了好幾天的工夫才整理出一些眉目。


  林嵐並不是每天都會寫日記，也許她是看心情來寫的，哪天特別開心了，或者特別鬱悶了，她才會寫下幾行心情日記。


  然而，字裡行間，都記述著一位貴婦人的落寞和悲哀。


  林嵐的悲劇，是擁有一段不幸的婚姻。


  陸琪妙翻到她早期的日記，一本早已泛黃的日記本，從某一篇法文日記里發現了當年的秘密。


  那篇日記的日期，是十幾年前，五月，三號。


  原文翻譯如下：


  沙南突然回來了，他的臉色臘黃，瘦削得眼窩深凹了進去，我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感到莫名心痛。可憐的人！他明明可以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執意跑到幾萬裡外的沙漠去搞土壤研究，那一刻，我在心底大喊：都是我的錯！


  也許我們都錯了。


  我不禁想，如果當年我們沒有錯過，現在我們會是什麼樣？也許他不必千里迢迢跑去搞研究逃避感情的傷害，也許我也不必忍受沙陵對我和君衍的冷落。


  晚餐很豐盛，然而，氣氛卻說不出的古怪。


  沙陵對他遠道歸來的親弟弟，總像防賊似的，彼此的臉色都不太好。我知道他們兄弟之間的不和睦都是因我而起，但我只能強顏歡笑，我稍一表現得不快樂，沙南肯定會衝動地跟他哥哥爭吵。


  君衍對沙南很親近，一直粘著沙南，沙陵看著他什麼也沒說，我輕輕地責備君衍頑皮，氣氛就在這情形之下有所緩和，我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沙陵問起他今後的打算，他只說了一句：「我已取得了研究成果，不會再走了。」


  沙陵說：「那你回來開墾葡萄莊園吧！我打算盤下市郊那一塊種植地，正缺這方面的專家。」


  他點頭答應，眼睛看著我。


  我很意外，沙陵居然大度留下他。


  ……


  陸琪妙翻到下一頁時，發現後面的內容缺失了，她不由得有些泄氣。


  這年代久遠的日記，內容缺失不足為奇。


  令陸琪妙意外的是，原來易君衍的南叔當年那麼喜歡林嵐，那麼，南叔現在搬回老宅，肯定跟易君衍是有相同的目的。


  她覺得有必要見見這位易沙南先生，或許從他那裡可以得到什麼線索。


  要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