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如果
秦雅娟和林若茵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畢竟以她們的人生經驗，還不足以理解一個近兩百斤的糙漢子，為什麼會為了驗證床到底軟不軟，而像個小公舉似的在床上滾來滾去。
最怕空氣忽然的安靜。
這個時候如果有音效，大概就是一隻烏鴉從天花板飛過，嘴裡喊「哇，白痴~~哇，傻瓜~~」
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感覺到氣氛有些異常的周達終於結束了自己的表演，默默地挪動著壯實的身軀從床上下來。
嘴裡面碎碎念著，「是挺軟的，應該是彈簧的……呵呵，挺軟的……」
但是尷尬君並沒有被他念走，反而在一片寂靜中投下了主基地，準備蓬勃發展了。
周達心裡開始有點發毛，他可能也沒想到自己的「靈機一動」會帶來這麼災難性的視覺效果。
甚至原本他還隱隱希望能通過可愛的翻滾，來表達在自己威武雄壯的外表下，其實還有一種幽默而平易近人的反差萌。
那玩意兒叫什麼來著……哦對，叫鐵漢柔情！
特么的，網上不是說女人最吃這套的啊，怎麼就不好使了呢？
想到這裡，他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向顧運。
老弟……哥剛才是不是很挫？
顧運非常同情周達，但還是剛正不阿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周達的眼角抽了抽，到底是個要臉的社會人，此時臉不發燙是不可能的，緊身的黑T恤背後都濕了一片。
但是一想到自己這是在幫林若茵擋箭，回頭林若茵知道后一定會感動不已，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由地又直了直腰背。
掏出打火機遞給秦雅娟，說道，「走走走，咱快去點蠟燭吧。」
說完趕緊推著秦雅娟出去了。
房間里剩下顧運和林若茵。
林若茵問顧運，「那人有點不對勁，別不是個傻子吧？」
顧運指了指一床的凌亂，說道，「是個人看了都會不對勁，還好他機智，要不然你媽看到你猜會怎樣？」
林若茵何其聰明，一聽就聽出了顧運的意思。
當即秀眉一蹙，吐了吐舌頭，問，「他不會以為咱倆怎樣了吧？」
「你說呢？」顧運撿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後放到床上，說道，「就這種案發現場，是個人都會認為你已經得到了我。」
林若茵輕輕往前蹦了一步，然後踮起腳，又笑著伸手捂住了顧運的雙頰，使勁地揉了一下。
然後說道，「誰要得到你，做夢去吧。」
顧運抓住林若茵的皓腕，輕笑道，「你看，又對我動手動腳的。跟你說了別對我起歹念，我不是那種隨便的男孩子。」
「嘁！就你這樣的，感覺二百塊錢就能拿下。」
林若茵說完想撤手，卻被顧運牢牢抓住手腕，不由杏眼圓睜地瞪著他發出警告，卻毫無效果，又不敢喊，只好咬著牙跟顧運較勁。
顧運自是不會用全力，林若茵折騰了一會終於從顧運魔掌中掙脫出來一隻，另一隻卻實在無能為力，只好違反規則用掙脫出來的那隻手拍了下顧運的手。
壓低了聲音威脅道，「你放不放？不放我打你哦。」
顧運笑了笑，這才放開她。
這時秦雅娟在客廳喊道，「若茵，顧運，你倆快出來，生日蠟燭已經點好啦。」
顧運就和林若茵一起到了客廳。
客廳里，燈已經關上了，在一片漆黑中，粉紅色的雙層生日蛋糕上，那兩支「18」造型的蠟燭燃著黃色的火苗。
火苗不斷地跳躍著，正如不安分的青春。
秦雅娟見林若茵走過來，便帶頭拍起手，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這歌聲還是當年的歌聲，甚至蛋糕也依舊是粉紅色的，如果忽略掉已被黑夜覆蓋的背景，一切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每一年林若茵生日，秦雅娟都會這樣，關上燈點上生日蠟燭，然後一邊拍手一邊為她唱生日歌。
只是這一年，陪著她唱生日歌的男人，換了。
「祝、祝你生日快樂，你生日……快樂……」周達笨拙而努力地想不走調，然而每一個發音都在走調。
顧運看了林若茵一眼，見她在蛋糕前的布藝沙發上坐下，微弱的燈光打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猶如一幅絕美的油畫。
然而油畫里的少女，卻仍是沒有多少表情。
顧運知道，此刻的林若茵一定想起了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拋棄了她和秦雅娟，然而他的照片，一直都放在林若茵卧室。
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大概本來就是這麼複雜的吧。
「快許個願吧。」秦雅娟對林若茵說道。
然而林若茵卻是直接吸了口氣，吹向蠟燭。
一雙大手忽的擋在火苗前，林若茵抬頭一看，卻是顧運。
顧運對她微微一笑，柔聲說道，「許個願吧，萬一實現了呢？」
林若茵愣了下，輕唇微啟想說什麼，然而終究把話咽了回去，然後掰開顧運擋著的手，閉上眼睛，對著跳躍的火苗許下了自己的生日願望。
「呼！」
蠟燭吹滅，燈光又起。
「我來切蛋糕。」
周達自告奮勇地起來，拿起塑料的刀具先切下一塊，用紙碗盛好，放到林若茵跟前。
說道，「這塊蛋糕，祝我們美麗的林若茵姑娘永遠漂亮、事事順心、大展宏圖、四季發財、財源滾滾達三江……」
憋了一晚上，可算流利地發揮一把了。
卻不想遭了秦雅娟的白眼。
周達輕咳了一聲，忽然又想起什麼，趕緊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給林若茵。
「那個，叔也不知道你喜歡啥，就買了……買了個項鏈。你別嫌棄，等叔那店子起來了，財源滾滾了，再給你買個卡爹的。」
「卡誰？」
秦雅娟又怒其不爭地瞪了周達一眼。
周達有點慌，連忙更正道，「說錯了，是卡腚的……欸？」
好像還是不對？
「卡地亞吧？」顧運實在聽不下去了，說道。
「啊對，卡地亞，卡地亞！這他娘的名字取的你看……」
林若茵的臉上依舊平靜如水，沒有生氣也沒有刻意的黑臉，只是把盒子推還給周達。
「謝謝，項鏈我有。」
周達尷尬地紅了臉，又把盒子推倒林若茵跟前，剛想說什麼，卻只見林若茵站了起來，走到書桌前，打開了電腦。
「差點忘了，晚上還得碼字。」
說完，她沖秦雅娟微微一笑，說道，「謝謝媽媽陪我過生日，我很開心。」
這分明就是下了逐客令。
秦雅娟張了張嘴，然而沒說話眼眶就紅了，一口氣噎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女兒的笑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笑起來兩個酒窩淺淺的，秦雅娟每次都忍不住想抱起來親親。
然而現在這個笑容，卻離她彷彿隔著幾萬光年之遠，遠到她這輩子可能都觸摸不到了。
這一刻，秦雅娟甚至有個想法，那就是如果女兒不是什麼網路作家、不是什麼編劇那該多好，這樣她每個月都會跟自己要錢，或許在這種依賴作用下，她們母女的關係會好一點呢？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麼多如果？
要是這個如果可以成立，那如果混蛋林建國沒有聽信那狐狸精的妖言，去找什麼天道的秘密，現在這個家至於這樣嗎？
而自己，也至於做出那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