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騙子論
蘇曉大概猜到是什麼情況了，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顧運竟然會給趙誠出主意，教他怎麼來追自己！
坐在座位上，她整個人都氣得微微發顫，手腳都是冰涼的，眸子里已是晶瑩閃閃、一片發紅，櫻桃色的輕唇已經被她咬得泛白一片。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白痴！
而混蛋顧運，真的就是個大騙子！
儘管蘇曉始終不願去想顧運到底騙了自己什麼，但是在這一刻，她很確定那個答案是什麼。
她扭過頭看著窗外，此時天氣轉陰，空氣中彷彿飄著雨霧，感覺有些進了眼裡。
蘇曉的反應之大，有些出乎顧運的意料。
顧運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有些事用語言來證明往往是無力的，反而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表情，比千言萬語更有說服力。
顧運沉默了下。
有些問題，他需要想清楚。
電動公交車沒有馬達的轟鳴聲，車廂里的人也很少，格外的安靜。
整理了下思緒，幾秒后，顧運輕輕戳了戳蘇曉的後背。
蘇曉沒有回頭，只是晃動了下肩膀，同時胳膊屈肘往後一戳，示意別碰她。
顧運便湊近蘇曉，對她說道，「我不太喜歡趙誠每天纏著你，所以想讓他轉移注意力，對你死心。」
蘇曉聞言立刻怔了怔，一個緊急剎車終於把即將決堤的淚水收了回去，然後回頭，略帶不確定地看著顧運。
顧運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又輕笑道，「我是大騙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事這麼好心教趙誠怎麼追女生，這你都敢信？」
蘇曉緊咬嘴唇的皓齒微微鬆開，嘴角向上劃了一個明媚的弧度，又突然收了回去，然而一秒以後終究又是收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眼裡的晶瑩還掛著，不過已融成盈盈秋水，精緻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歡喜。
蘇曉覺得自己好沒出息，本來明明很氣的，卻又一下就被逗笑了，這樣看上去會不會很傻？
於是趕緊把視線從顧運的臉上移開，又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那飛速倒退的風景。
然而小心臟卻砰砰直跳，彷彿就要跳出喉嚨來。
這次……真的是小鹿亂跳的感覺嗎？
他說那話不是跟我表白吧？
怎麼辦，要不要回應下？
……
顧運又道，「我覺得你可能也不喜歡他動不動就要陪你回家吧？」
「當、當然不喜歡！」
蘇曉清了清嗓子，仍在情緒的平復中。
從剛才到現在她的情緒波動比坐過山車還大，心想不要讓顧運看出什麼才好。
顧運點了點頭，「那就好，因為我發現我一不在，你們倆就一起回家，還挺見縫插針的，難免就會多想一點。」
蘇曉忙解釋道，「誰說的？每次都是他硬跟著的，都是同學我又不能趕他對吧？而且、而且他總是請我吃東西，我才沒有吃，都是自己付的錢，你瞎想……」
說到這裡，蘇曉又發現自己說的好像有點多，於是趕緊打住。
好笑了，解釋這麼多做什麼？
除非他是大笨蛋，才會不知道我怎麼想的！
顧運很「欣慰」地點點頭，說，「那好吧，我相信你。」
「嗯！」蘇曉很高興。
然後又發現，好像哪裡不對？
怎麼說著說著，又成了他原諒自己了？
顧運繼續回到原先的主題。
「那麼，趙賀娜的事情……」
蘇曉皺了皺眉，其實對於這件事，她還是很氣的！
趙賀娜是她最好的閨蜜，眼看著她被其他人欺騙，她怎麼會不氣？
而且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是顧運！
不過經過顧運這麼一說，她覺得還是應該科學的、全面的看待顧運這個錯誤。
他是不對，可是出發點還是好的。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該怎麼跟趙賀娜說呢？
一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瞪了顧運一眼。
「一天到晚就你事多！煩死你了！」
……
顧運知道，這事兒應該是過去了。
不過趙賀娜事件也給了他一個警醒，讓他有些質疑在這個真實的時空里，自己在夢中形成的行事準則，或者說世界觀，還是否適用的問題。
比如說騙人這件事。
在他眼裡，「騙」是一種生存技能，歷史上那些所謂的「謀士」、「奇才」，本質上也大都是擅長撒謊的騙子。
比如只要細讀三國歷史，就會感覺那真是騙子輩出的年代，司馬懿、曹操、劉備、孫仲謀……這些人要不精通人心騙術，別說開創偉業，怕是能不能活下去都兩說。
說起來，在這方面鬼谷老王尤其傑出，他教出的徒弟孫臏、龐涓、蘇秦、張儀等個個都是行騙高手，擅長無中生有、有中生花，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同樣的天下大勢，在蘇秦和張儀兩個人的嘴裡說出來就完全不同，顯然所謂的「大勢」全是憑他們一張嘴編的，所謂的對錯只在於聽的人信與不信而已。
但你無法否認這些人確是「人傑」，也無法否認那璀璨如星河的時代，正是因為有了他們這些「騙子」才熠熠生輝，光耀千古。
所以在幾十萬年的輪迴里，顧運騙過的人不計其數，下至市井潑皮、上至一國之君，小則為錙銖之利，大則為竊國之重，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在無數高強度的人性博弈環境中，他早已將自己修鍊成了沒人能看透的老妖。
但趙誠這件事讓他發現，這些生長於安全而優渥環境中的高中生，當真是溫室里的小花朵，對人性的認知比當年的那些紈絝還不如。
換句話說，真是蠢得可愛。
看來自己以後還是悠著點吧，要不然真辣手摧花也怪不好意思的。
……
回到家時已經五點多鐘了，又到了晚飯時間。
王秀琴之前接到過蘇曉電話，說打包了很多菜回來，於是也沒怎麼做菜，熱了那些菜之後，三人對付著吃了晚飯。
晚飯後，顧運和王秀琴照例去跳廣場舞，出發前不甘心的顧運再次鼓動蘇曉，可惜蘇曉依舊不為所動，嚴詞拒絕。
廣場舞回來后，蘇曉拉著顧運，繼續開始她野心勃勃的「特訓計劃」。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顧運有時覺得這樣的一天和夢中無數個平凡的一天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然而在睡前的某一刻，又覺得區別很大。
因為閉眼的時候，他看到了蘇曉的影子。
在公交車上，她那失望的樣子、那將哭不哭的樣子……
和她的真像。
PS：今天有點事更晚了，抱歉，還有一章，在零點以後。